第136節
他的頭髮開始一根根的變白,身體機能也隨之發生變化,衰退的變化。試驗品張大著嘴巴,不知是在緊張的呼吸,還是大聲的呼喊,但是這些反應都是徒勞的,輪轉石一旦開始啟動,就不可能停止下來。他的生命像見鬼一般的消失,皮膚上的皺紋像是被山洪沖刷的大地,千溝萬壑。
我就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原本很年輕的人,在畫面裡一點點的衰老,一直到一個小時之後,輪轉石外面那片很淡很淡的紅色光暈漸漸消失,而罩子下面的試驗品,已經老到了極點。
看到這裡的時候,資料已經快要結束了,我可以想像的到,接下來,這些人會把試驗品從山洞抬出來,草草的埋掉,然後,他們把拼接的輪轉石拆散,裝回箱子,繼續下一個地點的實驗。
血,是血。輪轉石啟動的契機,毫無疑問就是鮮血。
我在猜想,如果有完整的輪轉石和輪眼,那麼經過鮮血的啟動,那種無數人拚死追逐的魔力就會瞬間迸發,把一個將要老死的人,一點點變的年輕。
輪轉石,輪眼,合適的地點,鮮血……這是四個最關鍵的要素,可能缺少任何一樣,這種魔力就會蛻變成致人死命的催化劑。
看著已經定格的畫面,我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幾百年前的路修篁,他追求的目的可能最終失敗了,沒有能夠進入不滅的輪轉長生,他缺少什麼?他肯定擁有輪轉石和輪眼,也知道合適的地點,但他還是失敗了。
那麼,路修篁缺少的,就是鮮血。
如果這樣推斷下去,那麼很顯然,啟動輪轉石和輪眼的鮮血,是有特殊性的,否則隨便找個人放點血,就能完整的做完該做的一切。
「雖然沒有搞到許晚亭的輪轉石,但是這一趟也不算完全白費。」雷英雄一扭脖子,骨節就發出咯崩的聲響:「啟動輪轉石的要素,我們已經知道了!」
但是我的思緒並沒有被雷英雄的話打斷,仍然在朝事件的最深處推斷著。六指,血液,究竟要什麼樣的血,才能真正啟動輪轉石?
除了資料之外,梁成化還交代了一些別的事情,大部分和許晚亭有關,不過梁成化屬於外派人員,對許晚亭老窩內的情況知道的不多。但是可以分析出來,許晚亭急於做成這件事,可能暗中還聯絡了其他一些勢力,他們合併起來,並不比雷英雄還有杜青衣小鬍子聯手差。
事件可能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也就是雷英雄所說的終點。後面的路會很難走,不僅僅是來自事件本身的未知和危險,更關鍵的是,把許晚亭這樣的人逼到沒路走的話,他很可能要破罐子破摔。他吃不上飯,就會把碗筷全部想辦法摔碎,讓所有人都沒飯吃。
所以接下來的行動,雷英雄完全自己布控,以免走漏絲毫風聲。吸取上一次行動的教訓,他沒有選多少人,因為以後的過程中,有關六指大門那邊,我可以搞定,人手多了反而不好。
我這邊還是原來的人,雷英雄派了江塵和另外一個叫彭博的人,這就是隊伍的基本班底。江塵是雷英雄的內弟,而這個彭博,也非常的不簡單,他和許豹子麻老五他們不同,是雷英雄手裡的萬金油,放在那裡都很好用。
第一百五十六章 身後有狼的感覺
這個叫彭博的人大概四十多歲,我通過張猴子知道了他的一些情況。彭博是雷英雄很器重的一個人,因為他幾乎是全能的,不僅腿腳上有兩下子,更重要的是歷史還有文物鑒賞這方面的水平相當高。在解讀那些根源信息的時候,彭博就是兩個北京來客的助手。因為我們這次尋找的不是某一件東西,而是具體的信息,所以必須要有這樣一個人在隊伍裡。
行動的具體地點叫做塔兒溝,我不知道這個地點是如何圈定的,但是雷英雄肯定有一半以上的把握。我們分成兩批北上,本來銀川市最好的落腳地,距離賀蘭山西面的塔兒溝比較近,不過剛剛敲了許晚亭一棍子,再加上其它一些隱伏的勢力都沒有露面,所以我們很謹慎,選了吳忠這個地方落腳。
這裡比不上銀川,不過最大的好處,是有雷英雄一個隱蔽的檔口,吃土飯的人太多,都在節源開流,到處撒釘子。吳忠這個檔口主要搞西夏的文物,還有從內蒙古那邊流過來的一些遼金時期的貨。
幾個負責雜務的夥計提前到了這裡,檔口上的生意也完全停了。張猴子不參與具體的行動,但是要負責全面協調,他帶著我們到了吳忠檔口。開在外面的檔口一般不可能太大,因為麻煩事比較多,不過雷英雄做事向來講排場,這個檔口上有七八個夥計,房子全都給我們騰出來了,打掃的非常乾淨。
我們幾個人是不用做其它雜事的,只要仔細的檢查夥計們帶回來的裝備就行,所以幾個人在屋子裡休息,檔口上的夥計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都有點拘謹,但是這些人天生就膽子大,加上檔口的生意已經停了,他們磨蹭了一會兒,就在院子一個角落裡打牌。
麻爹一直都跟我住一間房,等到人都散了,他才關上房門跟我嘀咕。因為我們參與的事情越來越大,越來越複雜,所以麻爹也嗅出了一點異樣的味道,他不可能知道來龍去脈,不過已經感覺我的處境相當不妙。
「衛少爺啊。」麻爹皺著眉頭說:「老子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看著你的樣子,是一步步朝深坑裡走,你怎麼打算的呢?鬍子跟你老丈人都是什麼人?跟他們攪合在一起,把你賣了都不知道。」
「麻爹……」我幾乎對這個事件裡所有的人都心有怨恨,但唯獨沒有資格去怨恨麻爹,所以在別人面前滿腔的怒火,到了麻爹面前就變成了一種無助無奈的傾訴。我跟他說了一點內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還能有什麼辦法。
「衛少爺。」麻爹也覺得有點苦澀,搖著頭說:「這些事情怎麼把你扯進來,如果沒有當初昭通檔口那一出蛋事,老子和你說不定早就解放了。」
「麻爹,這次就別跟著了。」我看著麻爹那張皺紋越來越多的臉,再想想之前經歷過的波折驚險,實在不忍心再拉他下水:「雷英雄跟我攤牌,鬍子也說了一點真話,現在已經沒有防備他們的必要了……」
麻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收起平時大大咧咧又調侃的語氣,他低頭想了一會兒,又看看院子裡幾個正在打牌的夥計,突然就抓住我的手,壓低嗓子說:「衛少爺,你有沒有想過,什麼都不管,徹底從這個事裡抽身出去。」
「什麼都不管?」我望著麻爹的連心眉,還有他那種罕見的嚴肅表情就有些發懵:「我可能什麼都不管嗎?」
「怎麼不可能!」麻爹瞪著眼睛說:「他們在逼你走一條什麼路?是活路還好,最起碼可以留條命,如果是死路呢!老子早就膩歪透了鬍子,說句你不愛聽的,也膩歪透了你老丈人!衛少爺,你說句話,要是想走,就直接走,什麼都不要管!」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麻爹不在事情中,肯定不知道我的感受,我沒辦法走的。
麻爹又勸了一會兒,但是我一直在搖頭,有的路,真和別人說的一樣,一旦邁出了第一步,就永遠不要想著再回頭走回去。麻爹看我態度很堅決,長長歎了口氣,不再多說。我怕他心裡不舒服,岔開話題聊了半天,一直到要吃飯的時候,玩牌的夥計們都收了攤,準備好飯,幾個人一起到院子裡吃。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就有人從外面進了院子,一個年輕夥計和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兒,他們一進來,幾個檔口上的夥計頓時就鴉雀無聲,悶頭在一旁吃飯。張猴子可能認識這個老頭兒,趕緊站起來笑瞇瞇的打招呼。張猴子在雷英雄手下的地位真的很不低,能讓他這麼尊敬的會是誰?我心裡有點好奇,就多看了這個老頭兒幾眼。
這個老頭兒一看就是吃過很多年江湖飯的,因為身上那股氣已經浸到骨子裡了,洗都洗不掉。他大概有七十多八十那個樣子,但是身體和氣色非常好。從張猴子的招呼聲中,我聽出這個老頭兒姓王。幾個夥計還有張猴子對他很尊敬,我就納悶,檔口上會有年紀這麼大的人?
老王可能知道一點關於我們的事,所以檔口多了這麼多人,他也不在意,跟張猴子談了幾句,也順便瞟了我們幾眼。但是就在他瞟了幾眼之後,目光一下子就定住了,嘴巴微微一張,身體跟著就是很輕微的一晃,好像要倒退幾步的樣子。
「王叔……」張猴子可能就看出老王有點不對勁,趕緊就要去扶他。
「不要緊。」老王的這點很細微的變化來的快也去的快,馬上就恢復了鎮定,說已經在外面吃過了,要去盤貨。
檔口上兩三個夥計丟下筷子就跟老王到了後院一個很隱蔽的小庫房,他一走,張猴子就坐下來繼續吃。很顯然,老王的變化雖然細微,但在座的都是什麼樣的人,不可能沒察覺,不過小鬍子還有江塵他們性格隱忍,察覺了也不會多嘴。只有我感覺奇怪,因為當時老王的那種動作還有眼神,分明就是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
「那個老頭兒,是什麼人?」我輕聲的問張猴子。
「他在這裡管檔口,是雷爺的一個長輩。」張猴子現在已經根本不敢得罪我,聽我一問,馬上就一五一十的介紹了一下。
雷英雄現在的勢力名聲很大,但是他出身非常普通,是靠自己一點點打出來的根基,他的父親是一個小學歷史教師。張猴子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幾乎有點不敢相信,雷英雄這樣的人,會有一個做教師的父親?
很早之前,雷英雄的父親就在甘肅天水那邊教學,因為所學的專業原因,所以他很喜歡小古董之類的東西,但是當時那個年代,沒有人會明著玩這些東西,一些愛好者都在暗地裡交流或者交易點貨,老王就是在這個時候跟雷英雄父親認識的。
雷英雄的父親是個比較呆板的人,他和老王之間的交往過程以及期間發生的事,除了雷英雄,到現在已經沒人說的清了。不過可以肯定,雷家在當時受了老王的一些接濟或者說是恩惠。
雷英雄的父親死的早,雷英雄本人在父親死後就四處闖蕩,他的發家過程也很艱難,不過最終是成功了。
說到這兒,張猴子就說雷爺是個知恩的人,發家了之後專門去甘肅找到老王,要報答,但是老王不肯收他任何東西,說當年那一點小事是敬重他的父親,如果用錢或者東西來報答,那是對死者的褻瀆。
老王雖然不接受報答,但是從閒談中得知雷英雄要在吳忠扎檔口的消息後,就想到檔口來,因為他喜歡和這些東西打交道。扎檔口的事情拖了好幾年,等到檔口紮穩了,老王就從甘肅過來替他管著,不圖錢,只圖樂。雷英雄從來不把老王當老夥計看,而是當做一個長輩,所以從上到下的人對老王都非常尊敬。
張猴子介紹完了,我就琢磨,這個老王聽上去很簡單,就是個愛古董的老頭兒,可能過去也吃過幾年土飯,但是他進門朝我們這邊望過來時那種舉動,就顯得很不正常。
究竟是什麼東西,讓老王產生這樣的反應?
我們幾個人之間都不怎麼交談,除了麻爹跟張猴子,小鬍子還有江塵是深沉人,吃完飯就散了,各自回各自的屋子,接下來將要具體進入行動,必須保持很旺盛的精神和體力。他們全都回房了,只有我站在院子裡想。老王的那些舉動說實話不正常,而且怎麼說呢,讓我感覺有些不安。
我想了一會兒,終於給這種不安下了一個定義,這種感覺就好像我走在荒野上,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跟上了一隻狼,我自己不清楚,也沒有察覺,還是悶著頭一無所知的繼續走。但是迎面走來了一個人,他看到狼跟在我身後時的那種表情,就是老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