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節
蓄水池非常深,小鬍子只想活捉他,不想要他的命,所以一直都在想辦法制服對方,但這個很像衛天的人卻沒有這種覺悟,在廝打下沉的過程中,他動了刀子,小鬍子看不到,手掌被劃了一下之後立即反手抓住對方的手腕。
在這個情況下,拳打腳踢都沒用,人一口氣不可能憋太久,當小鬍子感覺肺要被憋炸的時候,對方的掙扎扭打越來越無力。小鬍子抓著他,開始朝水面上浮,不多久,他感覺腦袋轟的一暖,浮出了水面。
這個很像衛天的人明顯被嗆住了,在劇烈的咳嗽,他無法再抵抗,被小鬍子制服之後帶著游向了岸邊。晉普阿旺彎腰把這個人給拉了上來,取出繩子,來來回回捆了好幾圈。一直到他被捆成粽子一樣的時候,還不斷的咳嗽著。
小鬍子跟著爬了上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而且沒有一點燃料。他只能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擰乾,那個很像衛天的人實在沒辦法掙扎了,斜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小鬍子脫下上衣,露出一身古銅色的皮膚,上面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胸前的那個十字形的傷口被反覆折騰,直到現在還隱隱的滲血。但他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能活捉到這個人,對他來說就是巨大的收穫。
晉普阿旺扛著這個很像衛天的人,在周圍的幾座建築裡尋找了一圈,這個地方可能才是古城真正的中心,建築都如廟宇一般的輝煌。他們找到一些能燒的東西,燒了一堆火。小鬍子把自己的衣服都攤在火堆旁烘乾,這時候,他扭頭看了一下,被綁著的人沉默的瞪著他們,但是因為全身濕透的原因,他在不由自主的發抖。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這個人曾三次想要弄死自己,但小鬍子卻對他提不起恨意,他心裡沒有恨,只有疑惑和迷茫,他想弄清楚這個人的真實身份。他把這個人朝火堆旁推了推,扶他坐起來。這個人不領情,像躲避瘟疫一樣在躲避小鬍子。
小鬍子不在意他的態度,就地坐了下來,他一頭黑髮仍然在滴水,從背包裡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
直到一根煙將要燃完的時候,小鬍子才開口,他問對方是誰。但是詢問得不到一點回答,那個人低著頭,乾脆不看小鬍子,也不說一個字。
晉普阿旺忍不住站起來,卷捲袖子,但小鬍子示意他不要亂動。即便對方一個字都不說,不過至少,小鬍子能大致分辨出這個人究竟和家族有沒有直接的關係。這個問題很重要,如果這個人與家族真的有密切的關係,那麼很多話,小鬍子就可以開誠佈公的說,如果沒關係,就要謹慎了。
他站起身,走到這個人的背後,蹲了下來。對方不知道小鬍子要幹什麼,立即產生了反抗的情緒,但是他被反綁的結結實實,沒有掙扎的餘地。小鬍子從幾圈繩子裡掏出對方的左手仔細的觀察,確切來說,他只觀察左手尾指那一部分。
這個人的左手看似是正常的,五根手指乾乾淨淨,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但是小鬍子用最亮的光線照射在左手上,分毫畢現。
這一刻,小鬍子終於得到了那個他一直都想知道的答案,這個答案之前在心裡始終模模糊糊,既確信又猜疑,但此時,答案最終被確認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歷史
通過很認真的觀察,小鬍子在這個人看似別無它物的尾指根部,看到了一個極為模糊的小傷疤,傷疤留下已經很多年了,已經快要淡化在皮膚上。
小鬍子對這樣的傷疤非常熟悉,因為他的左手上也有一個,這是在幼年時就切掉了尾指根部第六根手指的痕跡。這顯然是一個很明顯的答案,或者說真相,眼前這個很像衛天的人,不管來自何處,有什麼樣的動機,但他有六指。只不過六指已經被切掉了,小鬍子暫時分辨不出他的六指是和衛天一樣環形的,或者是跟自己的一樣。
不過可以確定的說,這個人和家族之間必然有直接的關係。小鬍子放下了不少顧慮,至少他可以和這個人比較直觀的進行溝通。
「你是誰?」小鬍子想了想,暫時沒有給對方鬆綁,這個人的情緒還是很激烈的,鬆開他就會帶來反抗。
對方還是不肯說話,一個字都不說,他坐在火堆旁,漸漸停止了因為寒冷而產生的顫抖,不過他的臉色不好看。小鬍子有足夠的耐心,他必須要以溫和的方式給對方解釋清楚,只有這樣才可以讓對方明白一些事情。
「你是不是姓師?」小鬍子說出這句話,就暗中仔細的觀察對方的神色。但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對方聽到這句話之後沒有太多反應,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問嗎?」小鬍子也不灰心,接著就說:「因為在很遠的地方,有一個人,他長的和你幾乎一樣,在他的左手上,有一根六指,那是一根很奇怪的六指,像一個環。」
這個人猛然就抬起了頭,他可能真的不知道關於師姓的事情,但是對六指卻無比的敏感,聽完小鬍子的話之後,幾乎脫口就用生硬的漢語問道:「他在哪?」
「他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沒有人能找到他。」小鬍子道:「我們可以先談談,你究竟是什麼來歷?」
這個人的表情變的陰晴不定,他低頭想著,又抬頭看看小鬍子,猛然間,他就冷笑了幾聲:「想套我?我不可能上你的當。」
這一下子小鬍子就沒辦法了,他說的都是實話,然而對方的戒備很深,可能對於任何人都有種不信任的感覺。小鬍子身上沒有任何關於衛天的東西,沒有他的照片,他不想因為自己出現意外失手後讓別的人得知衛天。
不過,小鬍子還是很沉著,他考慮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右手舉起了光源,把自己的左手舉到對方面前,照了上去。在他的左手尾指根部,同樣有一個極為淡化的傷疤,切掉六指後的傷疤。因為他們的六指幾乎長在同一個位置,而且大小差不多,所以尾指上的傷疤也是一樣的。
這個人的眼神一下子定在小鬍子的左手上,顯然,他的思維轉不過彎了,一直過了兩三分鐘,他才抬頭望著小鬍子:「你是誰?」
或許任何一個長著這樣六指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特殊性,也知道一些關於六指傳承的歷史和過去,每個六指都是孤獨的,衛天如此,小鬍子如此,眼前這個人也是如此,他們對同類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是種親近而信賴的感覺。如果兩個人同出一脈,他們相互分開了很久,地位身份居住地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是身軀內流淌的血脈是不會變的。
「有一個古老的家族,先後傳承了很多年,它已經沒落了。」小鬍子說:「我只是家族的旁支,來到藏區,就是為了尋找家族的根。」
「你是家族的旁支,也應該知道部分家族的歷史。」這個人顯然還是不能完全相信小鬍子,但他的語氣已經溫和了一些,雖然仍然在試探著詢問,不過至少願意和小鬍子進行交談:「家族的根源在那裡?」
「就在藏區。」小鬍子肯定的說:「家族的祖先,來自一個古老的宗教,他們崇尚鮮血和永恆,祖先是宗教的領袖,大魯特。」
說著,小鬍子取出了一塊之前找到的紫色的大魯特牌,這個人的情緒出現了起伏的波動,他看著小鬍子的眼神開始變了。小鬍子感覺自己的話同樣也吸引了對方,所以給這個人鬆綁。對方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獨自思考,可能還是在分析小鬍子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小鬍子接著又說了一些關於家族內的事情,如果不是家族中的人,估計永遠都不會瞭解到這些。
小鬍子左手上的傷疤,還有他說的話,最終讓這個很像衛天的人信服了,他慢慢伸出手,在自己的額頭上碰了一下,又用這隻手握住小鬍子的手,說:「我叫貢覺。」
「我叫向騰宵。」
「根據你說的話,我可以猜到,你們是家族中東遷的一支。」貢覺和小鬍子一樣,不容易相信別人,但一旦相信了,就會完全敞開自己的心。
小鬍子聽著貢覺的話,心裡就動了動,如果貢覺是家族中的成員,他和他的祖輩估計一直都留在藏區,對於家族的事情,一定比自己知道的要多。至少小鬍子之前就沒有東遷這個概念。
「你不知道這些嗎?」貢覺有一些奇怪,他覺得這樣重要的家族歷史,不應該斷絕,後輩的子孫都該瞭解。他對小鬍子說了關於家族繁衍分裂的歷史。
事實上,雖然沒有任何很直觀的證據來證明家族的始祖,但無數的線索無疑已經表露的很清楚,六指家族是從古老宗教中的大魯特繁衍而來的,尤其是末代大魯特,就是家族可以追溯的最早的祖先。
如果不是大魯特一繫在象雄失勢,被奪權派推翻,這個家族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然而歷史就是歷史,沒有如果。末代大魯特被追殺致死,但是他的後代卻沒有一起死去。
在古老宗教遷徙發展期間,有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靠在神血中培養聖嬰來作為宗教的領導者,也就是說,在很久以前,宗教的前後兩個領袖可能在血緣上沒有任何關係,只不過是最合適的人來擔當這個重任。但是不知道從那一代的大魯特開始,宗教神權的交替,完全被世襲制所替代。
之所以出現世襲制,是因為那一代的大魯特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現象。其實,這個現象對於小鬍子來說並不陌生,他之前就知道,就是近親通婚。這一代的大魯特發現,近親通婚所誕生的後代在很大幾率上可能夭折而且智商身體有嚴重缺陷,但還有一定幾率會出現健康正常且幾乎完全接近神明的嬰兒。
為了保證宗教的神權始終在自己這一脈中不斷的傳承下去,這種通婚制度一直被歷代大魯特所採納,他們不與任何人通婚,完全為了保證後代血脈的純正。儘管過程很艱難,但是大魯特擁有絕對的權力,而且整個宗教的人都在為了最為接近神明的嬰兒而服務,所以這一脈一直延續了下來。
屬於大魯特的家族越來越壯大,只不過家族的所有光環都被大魯特一人承襲了,所以整個家族都隱藏在背後。末代大魯特身死,家族仍在暗中的發展,他有兩個血脈純正的兒子,按照歷代規制,長子會承襲大魯特。儘管當時大魯特已經失勢,但還是有一些忠誠的信徒擁戴長子在某地秘密繼位。
那是一段非常隱秘的歷史,因為那些人和那些事在當時的象雄都屬於禁忌,沒有人提及,也沒有人記載,只是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一直流傳下去。在一段時間裡,承襲了大魯特的長子和次子之間有密切的合作,他們的目的是重新打倒奪權派,爭取國教的控制權。但是因為種種不為人知的原因,這種合作破裂了,整個家族因此分裂為長子和次子兩脈。長子一脈堅定不移的在做著奪權的夢,次子一脈則進行了遙遠的遷徙,他們覺得長子所做的事是在毀滅整個家族,只有遠離,才能讓這個家族不至於完全斷絕。
說到這裡,小鬍子已經明白了,留在藏區的貢覺,應該就是長子一脈的傳承者,而內地的衛天,必然就是次子一脈的傳承者。
歷史證明,長子一脈失敗了,他連同他的後繼者,都沒能光明正大的重回象雄,成為國教的主人。
這就是家族的歷史,也就是根在藏區的家族,為什麼會在內地出現的原因。雖然中間肯定還流逝了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但家族興衰的大框架就是如此。
「藏區的家族中,還有別的人嗎?」
「沒有了。」貢覺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只有我一個了。」
藏區的家族一支,始終固執的保持落後的通婚陋習,不肯做任何變更,時代和過去不同了,這種通婚制度所導致的唯一後果,就是讓家族的人脈越來越稀薄,幾年前,貢覺的父親去世,無形中,他和衛天一樣,都成為家族裡唯一一個正宗的傳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