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節
就在小鬍子剛剛退走的一瞬間,南安壽手中的刀光已經從他面前劃了過來。在這種幾乎貼身的距離下,小鬍子所受到的壓力已經無法形容。他有一種心神將要徹底崩潰的感覺,只是仍然依靠堅韌的信念在抗衡。
刀尖幾乎是貼著小鬍子的臉龐劃過去的,此時此刻,小鬍子終於察覺到了自己思維中的一個漏洞。他一直覺得,瘦弱的南安壽雖然可怕,但只要進入了自己真正的近身搏殺範圍,那麼只需要一擊,簡單的一擊,就完全可以奪走南安壽的生命。然而這個想法無疑是錯誤的,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近身接近南安壽之後所承受的壓力恐怖到什麼地步。
他感覺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被扭曲著將要崩裂,腦子完全亂了,正常的思維也無法運轉,所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情景,就是心門中那條漆黑的影子,仍然在貪婪的攝取其餘的記憶。這樣的壓力讓小鬍子幾乎無法邁動自己的腳步,速度慢到極點,而且,緊隨而來的南安壽也會發出致命的襲殺。
南安壽的身軀被緊緊包裹在一襲黑衣中,沒有人能看得到他的表情,他的腳步猛然一快,手裡的短刀揮動,直指小鬍子。小鬍子眼前的一切彷彿都消失了,只有一片雪亮的刀光。如果換做其他人,可能在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小鬍子不是神,他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然而他心裡負擔的太多東西讓他始終不肯屈服和倒下。尤為重要的是,這些年來的出生入死,一次次對敵歷險,讓他的每一根神經始終都處在極其敏銳的狀態中。有的時候,人做出一些舉動並不受思維的控制,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條件反射。
小鬍子的腳步邁動的很慢,但是就在刀光將要從他咽喉一劃而過的時候,他的身軀驟然一彎,腰桿幾乎折成了九十度,堪堪避過了這致命的一刀。
但情況一點都不容樂觀,他能避過這一刀已經用盡了全力,而南安壽卻沒有受到太大的阻滯,只需要很短的時間,甚至不容小鬍子再有其餘的反應,刀光會再次揮動起來。
死亡的威脅已經逼到了小鬍子的鼻尖,在這一刻,他甚至相信了自己一直留在腦海裡的那種不祥的預感。他會在大事件臨近終點的時候死去。但是他想不到死亡會來的如此之快,在一切終結和了斷沒有完全進行完的情況下就降臨。
他不怕死,但是卻不想死。
老趙在不遠處的亂石堆裡急了,但是他的幾個對手都手持槍支,他必須全神以對,稍稍一個疏忽就可能把自己的命交代在這裡。
骨碌碌……
電光火石一般的遲滯中,一顆頭骨從遠處滾動過來。孤零零的頭骨彷彿攜帶著一種任何人都揣摩不透的力量,滾動的速度超乎想像。頭骨和石塊摩擦碰撞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心悸,南安壽也不由自主的遲疑了,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神去緊緊的關注著飛速滾來的頭骨。當然,他還可以接著對小鬍子發起兇猛的襲擊,然而那樣做的話,就會給這顆頭骨帶來機會。
驟然間,南安壽的頭部猛然一轉,兩隻眼睛的目光好像凝聚成了兩道光束,逼視著頭骨。滾動中的頭骨像是被一堵牆給擋住了,砰的一停。但受阻只是暫時的,停滯的頭骨原地轉動了一下,來勢更猛了,似乎衝破一一層看不見的防線,繼續朝這邊滾動而來。
南安壽的目光更幽然且深邃,他無法再全力追殺小鬍子,這顆頭骨帶來的巨大壓力讓他也很忌憚。
卡卡……
壓力是相互的,南安壽並不一個好惹的對手,儘管頭骨全力在滾動,但是即將滾動到南安壽腳下的時候,頭骨所承受的壓力也隨之達到頂點。
堅硬的骨頭開始隱隱的崩裂了,幾條很細微但卻明顯的裂痕隨著卡卡聲而崩裂出來,此刻,頭骨在南安壽麵前的地面上嗖的打了個轉,當南安壽緊緊注視著頭骨的時候,猛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
兩個只有兩尺來高的小孩瘦的像鬼一樣,一左一右緊緊拽著南安壽的兩條腿,在拚命的朝上爬。地面上的頭骨陀螺一般的轉動著,兩個鬼小孩的牙齒如刀鋒般鋒利,抓著南安壽的身體就開始撕咬。
任何人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都不可能完全保持鎮定,南安壽也是如此。他條件反射一般的揮動手裡的刀子,但是刀子劃過,兩個鬼小孩的身體卻像一陣煙氣一樣,毫不受力,再鋒利的刀子也不可能對它們造成任何損傷。
但是南安壽的反應能力超級強大,一擊之後,他敏銳的察覺出,鬼小孩不是最重要的,它們完全因為那顆不斷轉動的頭骨而生。隨即,南安壽所有的攻擊方向指向了轉動的頭骨,他甚至不理會鬼小孩的糾纏和撕咬,目光一緊。轉動中的頭骨就好像一個正在急速奔跑的人,猛然受到了強烈的打擊,身體踉蹌,站都站不穩了。
兩個鬼小孩同時發出了一陣根本不像人的淒厲尖叫,一左一右順著南安壽的身體爬上去。地面上的頭骨崩裂出一條很大的縫隙,不遠處的一堆亂石後面傳出了低沉的悶哼,噗的一聲,一大口鮮血從多吉的嘴裡狂噴出來。他的胸膛如同被一隻無形的鐵拳砸的凹陷進去,黑紅的臉龐瞬間變的慘白。
此刻的小鬍子所受的壓力稍稍小了些,勉強可以邁動腳步了,然而這樣的緩和根本不足以讓他發動反擊。他很清楚,多吉在這個時候硬著頭皮出現,是為了給他逃脫的機會。所以他很果斷,沒有任何停留,拖著沉重的步伐盡力朝後退去。
南安壽讓轉動的頭骨崩裂,這消耗了他的精力,也造成了他的遲緩。當多吉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的時候,南安壽轉頭就看到了一個鬼小孩已經扒住了自己的肩膀,滿嘴利牙隱隱對準了脖頸上的動脈。
南安壽的眼睛隱隱發出了一陣紅光,血紅的光,兩個鬼小孩一瞬間就彷彿被什麼東西給彈了出去。它們尖利的指甲儘管鍥而不捨的緊緊抓著南安壽的衣角,但南安壽的眼睛發紅之後,那種力量已經不是它們可以抗衡的。
又是一陣淒厲的鬼叫發出,兩個鬼小孩彈丸一般的飛了出去,翻滾到轉動的頭骨旁,像兩隻惡犬一樣,蜷縮著伏在地上,注視著南安壽。
亂石堆後面的多吉露出了腦袋,他本來一直打算暗中遊走蟄伏,牽制打擊敵人,給小鬍子和老趙創造機會,但這個時候不想露頭也不行了。多吉惱怒的有點發狂,經過兩年多的蟄伏,他好容易才恢復了所受的創傷,然而這次剛剛出山,就又被南安壽重創。
他枯瘦的嘴唇急速的蠕動,一陣陣低沉的吟唱聲像是被壓抑的鬼哭狼嚎聲,在空氣中不斷的流淌。
緊跟著,多吉丟出了一塊像盤子那麼大的東西。這是一塊乾硬的餅,沾染著發黑的血跡。
在很久之前,藏區很多古老的原始宗教以及部落中,巫師們普遍認為,他們只有靠一些特殊的祭品,才能召喚到可以利用的魔鬼來打擊敵人。最初的時候,每個部落的祭祀和召喚手段都不相同,隨著部落與宗教之間相互的交流,融合,這種祭品漸漸的定型了。
祭品被定型為一種餅,餅的製作原料很古怪,邪異,一切陰邪污穢的東西幾乎都能成為這種祭品的原料。古老時代的巫師在各地不停的行走,就是為了收集這些很難找到的原料。
有魔鬼嗎?這不好說,但是古老的巫術之所以讓人恐懼,就因為它們彷彿是真實存在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搏殺(四)
古老的巫術到底有多大的作用,沒人能說清楚這個。有些時候,場面恢弘巨大的召喚儀式會讓人感覺震驚,為了達到目的,儀式會殺掉很多人,製作出很多祭品。巫術影響深遠,從很久遠的古時一直流傳,以至於影響到了佛教。
1904年英軍入侵西藏的時候,據說當權的教派曾經進行過秘密的儀式,用來打擊異族的入侵。然而儀式彷彿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拉薩被攻陷了。戰爭的失敗讓一些人開始懷疑教派中首腦人物的能力,和經文中某些記載的真實性。這對當權教派很不利,雖然並不會因為這些事導致教權在藏區的崩潰和替換,但宗教的神性受到了質疑。
一直到二十年之後,印度比哈比發生了規模不大的地震,導致幾名駐印英軍士兵死亡。這個本來不算是重要的消息被藏區的教派得知之後,進行了大肆的渲染。他們說這其實是當年儀式的結果,只不過因為某些無法控制的原因,致使入侵者受到懲罰的時間推遲了二十年。
真話或者謊言其實並不重要,至少對於現在的多吉來說,並不重要。他沉浸在巫術中幾十年,對於有些東西,他很瞭解。
乾硬的餅被拋出來之後,兩個蜷縮在頭骨旁的鬼小孩狂奔而來,急速的吞噬著祭品。南安壽有些動容,而多吉的憤怒也隨之平息下來,他的目光同樣變的很可怕。在藏區,沒有多少人會招惹喇嘛和巫師,多吉嚥不下這口氣。
盤子那麼大的餅被兩個鬼小孩狼吞虎嚥的吃掉了,它們的身體開始膨脹,像一小團不大的濃霧,迅速的擴散,直到稀薄的無法分辨。
咚……
一陣山搖地動般的腳步聲從兩個鬼小孩消失的地方響了起來,南安壽的面前仍然是空蕩蕩的,只有那顆不斷轉動的受損的頭骨,但是他卻清晰的感應到,有一個巨大的影子正慢慢的靠近自己。
腳步聲接連不斷,讓人震驚。古老神秘的巫術和召喚讓南安壽這樣的異能者也產生了遲疑和迷惑,南安壽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暫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但是對危險的察覺和反應並沒有喪失,南安壽的眼睛幾乎完全通紅了,一種莫名且強大的精神力在四周瀰漫,這樣的力量幾乎可以干擾一切。
多吉在亂石後面像是興奮一般的吟唱,沉重的腳步聲漸漸消失,讓南安壽覺察不出了。但是緊跟著,南安壽的眼睛一動,彷彿感應到了什麼,飛快的想要躲閃,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面前似乎有一隻巨大且無形的手掌,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
南安壽被這隻手掌慢慢的提了起來,正在和老趙來回遊走對峙的幾個人都慌亂了,南安壽的份量和地位,他們很清楚,如果南安壽在這裡出現了意外,那麼他們幾個人回去也就不用活了。他們丟下老趙,飛快的朝這邊靠攏。然而一直等衝到眼前的時候,幾個人全部手足無措。
面前的一幕是詭異的,用肉眼根本看不到什麼東西,但南安壽就這樣被某些看不見的硬生生的懸空提了起來。他的臉慢慢變紅了,不過南安壽並沒有因為這些而慌亂,他也沒有掙扎,就這樣被靜靜的攥住脖子。
小鬍子和老趙所受的壓力頓時小了很多,不等老趙有什麼反應,小鬍子已經箭一般的躥了出去,多吉牽制了南安壽,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對於這個人,小鬍子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必殺!
他不能讓有關衛天的消息被任何不安全的人得知,任何威脅到衛天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南安壽身邊的幾個人沒有辦法解救南安壽,而且在此刻,南安壽艱難的從脖子裡發出幾個音節。低緩的音節是強硬的指令,這幾個人馬上調轉槍口,阻擋飛奔而來的小鬍子,強大的火力讓小鬍子有些受阻,不過老趙馬上跟了過來,進行反擊。一旦小鬍子下了必殺的決心,就會用盡一切辦法。
「我會死在這裡,但不能讓你死……」小鬍子在迂迴著,慢慢向前,他的腦子裡浮現出衛天的面孔。
在他的心目中,衛天,永遠都無法成長為一個男人,他畢生都會是那種善良,軟弱,時常會為一些人,一些事而流淚的大男孩。他需要人的保護。
小鬍子的動作越來越快,他甚至不在乎呼嘯的子彈會洞穿自己的身體,此時的南安壽彷彿不堪一擊,他要全力而為。而且南安壽身邊的人分身無策,只能把大部分的火力用來壓制老趙,老趙手裡有槍,這是巨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