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儘管一瞬就消逝,但綠還是清晰看到了。
  那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看到母上的眼睛,變成這個樣子。
  而此時,在馬車周圍,有著不少武士護衛著馬車。最前方,曳道眥臣,這個已經面臨傾覆的家族的家主,他知道,自己沒有了選擇。
  在他的身旁,則是有著一個黑衣蒙面的人同樣乘騎著馬,與他同行。
  「這一次,有多少把握?」那黑衣蒙面人說道。
  曳道眥臣緊握著韁繩的手已經滲出汗水。
  「如果失敗,你的家族就會……」
  「我知道。」眥臣深吸了口氣,「你也應該瞭解到,我本就沒有多大的信心。但是,這一次卻是必須要去做。我們家族已經沒有退路了。這一次,我親手封印了魔王。十年了,現在,我夫人也終於成為了『最終靈媒』。時機已經成熟了。」
  這二人的對話,竟然是用漢語。而曳道眥臣的漢語,竟然好得出奇。
  「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請講,羅君。」
  「為什麼還帶著綠?她才六歲吧?其實可以將她交給躲避在廣州的你們家族的人吧。她也不是靈媒,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
  「我知道……」眥臣的目光流露一絲痛心,說道:「但是,如果我們失敗,她也不可能獨善其身。我也不放心,讓她離開我們身邊,那樣她也許會更危險。說起來,也多謝你了,羅君。你們羅氏家族願意協助我們……」
  「我也是為了我自己。你該知道,我羅古道目前已經執行了九次血字。第十次血字執行,我就要去死咒島上了。唯有和你們合作,我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不過……對綠的體內種蠱,讓她從此變成一個『人蠱』,你也真是下得了決心啊。從今以後,她體內將有無盡劇毒,隨著成長會變得越發可怕的。」
  「沒有別的辦法……她沒有靈媒體質,只有在她身上種蠱,才有可能提升她生存下去的機會。」眥臣提及到這件事情,就會感覺到心頭極端痛苦:「我只希望,我的每一個家人,都能夠活下去。」
  「嗯,你有心理準備就好。她身邊的『蠱蝶』會永久陪伴著她,即使死去,其下一代也會繼續存在,作為她的『伴生蠱蟲』。只希望……她能真正地生存下去吧。當然,她將來也可能自己培育出屬於自己的新蠱蟲。那樣的話,認主後效果會更好。只不過,如果她日後遇到降頭師,那一定要小心,優秀的『人蠱』是很少有的。」
  「嗯……我知道。」
  這一行人,行進了許久後,來到了一個碼頭渡口。碼頭上,一艘大船已經停靠在了那。
  從馬車上走下,曳道紫縭緊握住女兒綠的手,對這個最年幼的女兒,她最是放心不下。僅僅六歲的綠,已經開始展露出日後的傾城之姿,然而似乎是由於被種蠱的緣故,她比起一般人要內向得多,平時幾乎都不說話,也很少展露笑容。
  「綠,聽好了。」紫縭低下頭,認真囑咐著女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離開我身邊,好嗎?」
  「好,我,知道了。」
  綠依舊是這般淡淡的回答。
  「上船吧。時間……不多了。」曳道眥臣此時用柔和的目光看著妻子,說道:「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上船後,姐姐雪笙負責照顧著綠。而弟弟惑則是陪伴在父親身邊。而在船上,綠還看到了不少曳道家其他的長輩,許多為叔叔伯伯,都是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
  船艙內,雪笙將綠緊緊地抱住,說道:「對不起……綠,讓你也,跟隨我們一起經歷這些。只要我們將魔王埋葬在永生墓園中,那麼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永生墓園,是什麼?」
  曳道雪笙看著綠,隨後搖了搖頭,說:「現在……就算和你解釋,你應該也沒有辦法瞭解。」
  而雪笙則是知道,身為長女,如果父母出事,那麼就是需要她來承擔一切了。到時候,一切都將會終結。
  綠這一次,睡得更加長久。父母在她的飲食中加入了讓她能昏睡足夠時間的藥物。接下來的很多景象,他們不想讓她看見。
  當醒來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是在幽冥列車上。
  而此時,除了她以外,曳道家族所有的人,此時全部都聚集在一起開會了。
  「讓永生墓園開啟的最重要條件——就是在死咒島的逆向通道打開的瞬間。那一刻,我們才能夠進入永生墓園內。」曳道眥臣向大家發佈著所有的情報:「還有,綠的冥鈔,由我一併負責。她即使成為了人蠱,在這個死後世界依舊是有死無生的局面。你們該知道,唯有將魔王永久埋葬,所有的死咒島才能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但反過來失敗的話,將來會有更多的死咒島誕生出來。這是我們的背水一戰。不容有失!」
  而這時候,眥臣的弟弟,曳道矢一則是提出了他的想法:「那麼,把綠也帶進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有這樣的必要嗎?」
  「她是我的血脈。」眥臣卻是給出了這樣的答案:「如果……最壞情況下,就由她,來繼承我在永生墓園中的墓碑。你要知道,這一次,也許我們所有人都會死。雪笙和惑都是靈媒,肯定也是要去永生墓園中的。關鍵時刻,也可以幫助紫縭。一旦我們全部犧牲,那麼,綠就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這才是最重要的理由,連羅古道,他也沒有告知的理由。
  「羅古道會另外乘坐幽冥列車,和我們會合在死咒島上。」眥臣露出肅穆的表情:「總而言之,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還有……惑,第30層的鑰匙,你拿著吧?」
  「嗯,我拿著。」曳道惑則是這般回答道。
  「找一個沒有死咒島的空間,想辦法將鑰匙藏起來。日後,再將其取出。這樣,也為將來留下一個微小的希望。將來,執行魔王級血字的住戶,希望能發現,第三十層樓的存在。」
  紫縭其實早就料到,丈夫的想法了。他,果然是打算將綠作為一個最後的希望,才將她也帶進來。
  她……是家族最後的希望!
第二十四章 百年孤獨(一)
  曳道家,是從平安時代起就極為神秘的家族。而曳道紫縭,她的娘家則是著名的陰陽師安倍家族,先祖正是安倍晴明。曳道家的人雖然不是陰陽師,但是卻和安倍家族有著密切往來,就是因為這個家族掌握著不少關於死後世界的資料,他們通曉自然,並一直在建立和「靈」溝通的方法。
  這是一個比陰陽師要古老得多的家族。然而,也正因為其家族較為神秘和低調,所以在歷史上並不如同安倍晴明那般出名。
  日本室町幕府在應仁之亂後,無數大名崛起,在戰國時代中,曳道家族暫時棲身於伊勢一帶(今日本三重縣)。當時後被織田信長燒燬的比睿山延歷寺,和曳道家族也很深的往來。曳道家族從好幾代以前,就一直和一些宗教組織有暗中的聯繫。同時,在很早以前,這個家族,就開始建立起和死後世界的聯繫。
  曳道眥臣少年時期,也是極為崇佛。而曳道家族,一直具有和「靈」溝通的能力。他相信這世間有生死輪迴,自然也相信……這世間有著鬼魂存在。只是,人死後的世界會是如何,始終是個謎題。而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沒有人可以給予。
  直到……
  「父上!」
  兒子惑的聲音將曳道眥臣驚醒。他撫摸著額頭,驅趕著心頭的一些思緒。
  「惑,我賭上的是我的家族。還有妻子的生命。如果我們死去,家族的血脈會全部被葬入永生墓園。只要流著曳道家血脈的人,沒有一個可以逃脫。我,無從選擇。為此,我不得不訂立了地獄契約。」
《死咒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