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等車到了山下,天已經徹底放亮。我如釋重負的從車上跳下來趕緊打開水壺喝了口水,這一路上顛的可是夠難受,震得耳朵裡一直都是癢癢的。
  趙七九付了車錢,並約定等下雨大約四點左右在這裡接我們。司機面露笑意的開著拖拉機咚咚的去了,他大概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專門花錢來坐拖拉機吧。
  這塊土地上生活著一群質樸的人,它的位置跟文化底蘊決定了渭城人秉性中的善良。
  我們要去的是位於大山深處,一個名叫范家莊的地方。
  范家莊,顧名思義,村子裡面住著的人九成九都姓范,整整一村人於現在來說,都是廣義上的親戚。來來回回低頭抬頭的,碰到的不是自己的三叔公,就是自己的七侄子,這種情況於渭城這種臨近大山的地方十分常見。
  上山的路並不算寬闊,剛開始我還能跟趙七九並排而行,而越到上面,路便越窄,我們兩個也就一前一後,由趙七九在前面帶路,我跟在後面。
  而那把大黃傘,跟最開始一樣,被趙七九倒夾在他的胳肢窩處,傘尖朝後,這讓我不得不跟他微微拉開點距離,不然恐怕若是他忽然一個停頓,在往上走的過程中我便會被那看起來很尖銳的傘尖戳到面門。
  趙七九說這把大黃傘是應付可能發生的事情時候要用的,至於是什麼事情,他前面已經跟我說過,怕是那婚嫁的路上有些不安穩。
  如此一說,我便大概也明白了這大黃傘的一些用處。這玩意肯定是趙七九他們家祖傳下來的東西,現在傘的做法跟那個時候的,在幾個關鍵點的地方差異很大,所以並不難辨認。
  只是我之所以十分確定這傘年頭很長,卻並不是因為傘的構造問題,而是我一直都能從上面感受到一種特殊的氣息,這樣的感覺令我熟悉,是歲月在物件上留下的特殊雕痕。
  這種氣息跟趙七九身上所散發出的一種存在於冥冥中的感覺十分相似,也不知道究竟是這把傳承的大傘影響了他們家,還是他們家常年累月的熏陶影響了這把傘。
  不過相較來說,我更加傾向於後者。
  如果一個老物件連人都能改變了,那麼也著實太過恐怖了一些。我總覺得物件終究是物件,它就算再邪門,最後也都會屈服於人力之下。
  不然這麼些年,一直壓在家裡老宅子地下空間中的那一批沾紅的物件,不還得把房頂給掀了。
  同樣的,在我現在所開的『鄭氏古行』也是如此,那些沾紅的物件,終究會一點一點的被我用各種辦法變成純粹的可以自由交易的古董。
  比如將其放在眾多物件當中,用這種活著的氣對其進行溫柔的演變。
  這種方式來得最為穩妥,但有個缺陷就是太耗時間。就是一件沾紅並不是很多的物件,要將其『和平演變』都得耗費不菲的時間,或三五年,更甚者七八年。
  我依稀記得爺爺最後那天晚上睡前模糊的提過,說我們祖上有一塊翠,那是個如同從浸泡著萬人鮮血的池子中撈出來的東西,後來被祖上一代代用各種方式蘊養,才慢慢將其流浮於表面的紅給褪掉。後來便一直由每一代『鄭氏古行』的掌櫃佩戴,從那時起開始傳承。
  直到到了太爺爺那輩的時候,因為一些意外的原因,那塊翠便再也不知所蹤。
  翠有個很雅致的名字,叫『鳳』。
  而從以前家裡口口相傳下來的一些訊息跟傳承的書籍來看,應該還有一塊對應的叫做『凰』的翡。
  只是千百年來,『凰』一直隱世不出,只有一枚蒼翠欲滴的『鳳』輾轉徘徊於世間。
  那塊翠有種特殊的魔力,它能在很大的程度上影響一個人的運氣,讓人成為好運的寵兒。
  據說『鄭氏』的輝煌,基點便是那一枚失蹤的『鳳翠』。
  鳳飛走了,鄭氏便斷了翅膀,開始墜落。最後終於從萬丈高空跌落,摔了個粉身碎骨體無完膚。
  從此『鄭氏』便被世人遺忘,由幾個一直被它壓著的『古行』取而代之。
  山裡面看不到太陽,越往進走越是如此。
  在一些狹小的縫隙中甚至光線還十分幽暗,一個人走著如果出現一些什麼別的風吹草動,怕是在感覺上頗為滲人。
  看看時間,馬上七點了。按照這個時令這個時間,如果是在山外面的話已經能看到東邊冉冉而起的那一輪蓄滿了陽氣的紅色太陽。
  山裡山外,兩個世界。
  我忽然想起了那一句:只緣身在此山中。
  「老九,這走進去還得多遠的?」
  走了半天,我已經失去了方向感。只是跟在老九的屁股後面埋頭悶走,盡量不說話以節省體力。只是這都將近一個小時了,別說村莊,連個鬼影都沒看到。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發現自己真的已經完全分辨不出方向,這樣的感覺令人不舒服,很不舒服,所以我想說話來將心理的這種憋悶感排遣一下。
  趙七九沒有停,他抬手看了看時間,對我說道:「這估摸著咱們能走一半的路了,我聽來請我上去的那幾個年輕娃子說,進山了走這條路,得走上兩個小時才能到。」
  「合著你還沒有去過啊!」
  趙七九這話讓我心裡一突,如果路走錯了給迷在這山裡,恐怕除非是昨晚上跟幸運女神美美地睡了一覺,不然就算有十條命也不見得能走得出去。
  彷彿是能夠看透我心裡在想什麼,趙七九滿不在乎說道:「起橋你就放一百個心,帶不丟你。」
  「但願如此。」
  我只能跟在趙七九後面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第四章 范家莊
  山裡很冷,水壺裡的水也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的因素,我越走越覺得渾身上下難受的要死。一路上不停的喝水,背在身上的水壺很快就空了,而後變成汗滲出體外。
  再穿過了兩個山澗,抬手看看時間,將近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可竟然還是沒有看到任何人跡。這下別說我,趙七九心裡也有些嘀咕。
  我對他說道:「老九你這到底靠譜不,要是真不行咱們趕緊往回走,趁記著路,還來得及。」
  趙七九將胳肢窩下的大黃傘緊了緊,底氣好像足了一些。他道:「再翻了前面這個小山頭,要是還看不到什麼人的話咱們就撤。當時明明說好的讓他們尋人盡量往外面迎一迎。」
  「也行……」
  出了山澗,總算是能看見一點太陽的光芒灑在了右邊的山峰上,這讓我心中鬆了口氣。因為知道方向了,只要有方向就不怕有什麼迷路的危險。
  我跟趙七九都長出了一口氣,正準備繼續順路往上的時候,前面的小山頭上出現了三個年輕的人影。
  「喂~~我們是范家莊的,請問那邊是不是小天師啊?」
  三人中的一個對我們大喊,聲音在山峰間迴盪,來來回回造出了許多的回音效果。
《我做古行的詭異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