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父親的這一番柔中帶剛的行事風格讓我暗自佩服,自己要學的還真是有很多啊。這就短短兩三句話,就把這次談話的主動權拿到了自己手裡,反客為主,還做的這麼風情雲淡,簡直強勢到了極點。
  按道理來說,上門是客,而客隨主便。但剛才這主人不顧禮數卻怠慢了客人,父親自然就回敬一杯了。
  從韓三立剛一進門,父親雖然是迎了上去,但卻直接擋在了韓三立前面,讓他無法繼續往前走,韓三立緊跟著就要求大家先坐下,這算是讓父親給他讓路,不然主人被客人擋在門口像什麼樣子。
  但父親不但不接這茬,反而給他鄭重其事的介紹了我,偏偏這樣的介紹還讓人沒法說什麼,我介紹給你我兒子,你總不能不答應吧?所以礙於一些面子,韓三立又答應了一句,再次要求落座。
  同樣的手法,父親還是不應,又介紹了母親,再次把那個話茬撇過。
  等到了第三次,韓三立還沒有再說什麼,父親便率先要求大家做下,儼然把自己當做了這裡的主人,幾句暗藏機鋒的話,讓我覺得自己真是白活了好些年。原本以為自己為人處事的手法已經足夠老辣,但跟父親比起啦,還是差了許多。
  「坐,老管,讓下人上茶。」韓三立的臉色還是淡淡的,看不出他有動怒的痕跡,但他身後跟著的幾個男人看著父親,眼睛裡卻快要噴出火來。
  這幾個人跟父親比,道行真是差遠了。我不動聲色的關注著所有人的表情,除了韓三立,還有三個人臉色如常,韓楓算一個,剩下兩個都是跟父親一輩的人物。
  父親笑著答應,再次分賓主落座,下人很快換上了新茶。
  「三立叔,說起來咱們也都快三十年不見了吧,那時候您也就我現在這麼大,這一轉眼,哎!歲月不饒人啊。」
  父親主動開口,他跟坐在主位上的韓三立說話,沒有搭理自己的那些同輩,也沒有跟他們介紹我的意思,這又把一群人憋出了火氣。
  這次不待韓三立這個老爺子開口,他的一個兒子接過了父親的話茬,正是之前面色如常的那三人之一,他說道:「弘歸兄,你這麼一說,咱們也快三十年不見了。」
  父親也不知道是真沒認出來面前這個男人,還是裝作一時沒認出來,他反正是盯著男人看了半天,才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喲!這是……韓生吧?」
  「哈哈!」叫韓生的男人聲音洪亮的大笑了兩聲,他回答道:「弘歸兄,可不是我麼,你看這一別三十年,你果然都不記得我了。」
  父親也笑著說道:「哎,可不是麼,那時候咱們還都多年輕的,這一轉眼,都老了,不行了啊。」父親說完,又扭頭一一打量過在另一邊坐著的幾個男人,他看著一個面容消瘦的男人問道:「這個是韓仁?」
  韓仁點點頭,說道:「是我。」這也是之前面色如常的三人之一,父親問了出來,顯然是在提點我,這兩個是個人物。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送你一顆老鼠屎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韓生看似只是跟父親隨意說話,卻在無形中化解了韓三立老爺子的尷尬,不然談話節奏會始終被父親牽著,他們只能被動承受。
  韓三立看著韓生,眼裡閃過一絲讚許,想來他對自己這個兒子肯定極為滿意。我把在場的之人一一打量過去,又在韓楓身上停留了片刻。
  這個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年輕人,是韓家唯一一個出現在這個場合裡的年輕一輩,同樣很明顯的事情,韓楓在整個韓家肯定地位頗高,甚至有可能是決策層的一員。
  我不動聲色的端起身邊茶杯,心裡暗暗想著,這才算是一個家族吧。有一群人為了他們所屬的姓氏跟血脈奮鬥,或許有內部的爭鬥,但這同樣也是一種保持家族活力的方式。
  能者居之,只有在這樣有壓力的競爭之下,才能讓每個人都爆發出自己全部的潛力。而反觀我們家,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是個人才呢?
  父親跟一群人寒暄了幾句,韓三立老爺子放下了手裡的茶杯,他看著父親說道:「弘歸啊,這次來家裡是有什麼事情嗎?」
  父親點點頭,沉吟著說道:「是這樣的三立叔,起橋這孩子吧,有心重操祖上的舊業,我看著他能力還算可以,就帶著來拜訪拜訪您老人家,還有他的這些叔叔伯伯跟嬸嬸。」
  韓三立不動聲色的點頭,臉上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
  父親繼續說道:「三立叔,當年我們兩家交情不淺,這次帶起橋過來,除了拜訪一下您,我這也存了讓您敲打敲打這孩子的意思。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您看著指點他兩句?」
  「喲!還交情不淺呢,我說鄭弘歸,你也太抬舉自己跟你們鄭家了吧。」韓萍聽到父親這句話,臉上滿是不屑,她陰陽怪氣的說了句,說完還譏諷似的笑了兩聲。
  「小妹,上門是客,不得無禮!」韓生板著臉訓斥了韓萍一句。
  看得出來,韓生在家裡很有地位,最起碼韓萍這個被父親認為是『瘋女人』的女人,在她的大哥發話之後,並沒有反駁什麼,真的不在說話。
  但臉上的那種滿不在乎的表情,卻十分刺人。父親如同沒有聽到這話,母親臉上便掛滿了怒意。
  「媽!」我對母親搖搖頭,而後轉頭對這個叫韓萍的女人說道:「這位想必就是韓阿姨吧?韓阿姨好,我媽平時在家裡可沒有少念叨您呢。」
  韓萍把頭高高昂起,驕傲的就像一頭褪毛的老天鵝,她說道:「說我呢?是不是戳著我的脊樑骨往死裡罵啊?」
  我笑著搖頭說道:「哪兒能啊?韓阿姨您想多了,我媽平時跟我提到您啊,總說您是個好人,用情專一,對愛負責,說她這些年最有愧的就是在當時,沒有站出來替您說句話,讓您白受了災。」
  聽著我的話,母親臉上的表情開始還是不滿,隨後變成了驚愕。
  而坐在韓萍旁邊的一個男人臉色卻猛地一變,他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把目光朝著韓生韓仁二人投去,卻迎到了嚴厲的目光。
  當下脖子一縮,坐在那裡開始喝茶,一句話也不言語。
  韓萍肯定氣得牙根癢癢,偏生她還沒辦法反駁什麼。她說母親肯定說她壞話,我說母親對她其實心懷愧疚。只要是個有腦子的人,這樣稍稍一琢磨,就能讀懂我話裡藏著的意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韓萍看著我,眼睛裡的怒火越來越旺。我琢磨著,要是眼神能殺人的話,我現在恐怕已經千瘡百孔不成人形了。
  「咳咳!」韓三立咳嗽了兩聲,她看了韓萍一眼,直接跳過了這個話茬,扭頭對父親說道:「弘歸啊,現在的年輕人可了不得,我這個老頭子哪裡還能指點?不行了,老了,這身子骨腐了啊,有時候連腦子都總犯糊塗。」
  鄭弘歸,你這個兒子不是能麼?那還來找我做什麼?有本事讓他自己去做,想讓我指點,門都沒有。好一招以退為進,這些老傢伙,各個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說起話來雲裡霧裡,不仔細琢磨,根本就琢磨不出其中的味道。
  「三立叔您說笑了,誰不知道三立叔老當益壯?而且當年,您跟我爹還有我爺爺都打過很長時間的交道。別的不說,光是在見識上,起橋這小子給您提鞋都不配。」
  韓三立,別倚老賣老,當時你韓家也就是我家裡養的一條狗,跟著主人見識了不少東西。現在少主子來了,是跟著走還是反咬一口,你自己看著辦吧。
  韓三立的一張臉頓時就沉了下去,一直表現得雲淡風輕的他終於是動了肝火。也許這是韓家人心中永遠的一個沒法解開的疙瘩?
  韓生臉色也是驟變,韓楓眼神變得陰鬱,而韓仁更是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身旁的小桌上。
  「鄭弘歸,過分了!」韓仁看著父親,父親卻毫不在意的端起茶杯小唑了一口,絲毫沒有把韓仁的態度放在眼裡。
  「好茶!好長時間都沒喝過這麼極品的茶葉了。」父親放下茶杯,對著韓仁說道:「韓仁,你還沒有跟我拍桌子的資格。」
  「你別忘了這是在韓家!不是在你家裡!」
  「我當然知道這是在韓家,可就算是在韓家,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拍桌子?韓家,你韓仁恐怕還做不了主吧?」父親不鹹不淡的說了句,又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韓生說道:「要說資格,這個大廳裡,除了三立叔,也只有韓生有這個資格了。」
  這話我越聽,越覺得驚心動魄。父親這是擺明了在韓家一大家子人面前,給韓仁上眼藥。你韓仁這麼咋咋呼呼是想幹啥?難不成是想當韓家家主?
  「弘歸兄說笑了,今天老爺子坐在這裡,除了他,誰也沒有跟你拍桌子的資格,韓仁他也只是一時衝動,弘歸兄別忘心裡去。」
《我做古行的詭異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