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節
小小的一面鏡子竟然也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它的鏡面此刻銹跡全消,光滑無比,清晰的把它面前的一切都照在裡面,包括站在床邊只穿著四角內褲的我。
鏡子在不斷的變大,長成了和降魔杵一樣的大小,七級石階托著一面鏡子擋在了非洲地藏菩薩面前,無盡的幽光開始迴旋,變成了一個能吞掉一切的漩渦,孽鏡台前無好人七個大字又出現在了鏡子上,跟漩渦一起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硬是把蔓延在屋裡的所有魔性凝聚在一起重新逼進了八寶降魔杵的那一隻地藏眼之中。
我親眼看著非洲的地藏菩薩完成了一次人種之間的完美轉變,他的皮膚變得微微泛黃,只是相比於在幻境之中的樣子,少了許多佛性,連他後腦勺上的那一隻眼睛,都是閉在一起並沒有睜開。其實此刻出現在面前的這個,不像是一尊佛,它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地藏菩薩帶著他白色的頭冠,很有范的站在七級台階下面,朝著七級石階上的鏡子點了點頭,影子變得虛幻跟八寶降魔杵融合在了一起。
幫當!降魔杵倒在了地上,跟地板接觸發出清脆的鳴聲,屋子裡面變得安靜了下來。孽鏡台也收了光芒,變成一面巴掌大的鏡面掉在了地上,那聲音就像是一個土疙瘩,發出的聲音很沉悶。
這兩個東西都是大爺!我委實覺得無奈,只能穿著褲衩把降魔杵又靠在牆上,把小鏡子裝回了背包趕緊縮回了被窩補覺。這也是虧得蜀中的氣溫比較高,要是在長安或者渭城,這個春寒料峭的季節只掛一絲一定很冷。
這個夜晚才是離開長安之後,睡得最舒服的一個晚上,沒有什麼心理上的壓力,雖然床是有些硬,但是比在大山裡那動不動就天為被地為床方式的睡眠,這簡直就是一種極致的享受。
生物鐘早早讓我睜開了眼睛,院裡一群男人在用各自的方式鍛煉,范存虎在不斷的練習矯正著自己出刀的手法跟方向,有兩個男人站在他的旁邊神情嚴肅的看著,有一個在不斷的指導並且不是拿著自己那銀光閃閃的刀片給他掩飾比劃。
李候成一大早就要出門,沈傲陪著他一起,他跟我說各家的人要在一起談事情,問我去不去,我拒絕了。從父親的一些做法來看,他並不希望我過早的出現在陽光之下,並且這次李候成來蜀中,都是一另一種身份過來的,除了鄭無邪跟鄭屏之外,沒有人知道李候成究竟是出自於何處。父親又自己的考量,而且我現在也不想跟那些世家的人攪和在一起。
從這次蜀中之行中,我算是看出來了很多的東西,這世家門閥之間的關係就是一個爛泥潭,只要一腳踩進去,想要再拔出來那絕對是要比登天還難!而且千絲萬縷的,將會面臨無窮無盡的麻煩。
正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把握好一個清晨就把握好了一天,所以我在一連串先是不解再是驚訝之後便是震驚的目光中,十分騷包的一口氣打了三遍長生拳,並且還將地花的力量融入其中影響周圍的所有。我把這一日之計的早晨把握完了之後,立馬滾回自己屋裡繼續去睡回籠覺,這一睡下去各種香甜,一直到中午才醒過來。
李候成還沒有回來,我給他帶來的這些家裡人交代了一聲,便直接帶著范存虎他們奔向了錦官城,這邊事情已經處理完了,也是時候回長安,至於接下來這蜀中會發生一些大事?這跟我有個屁的關係,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反正我又不是那個高個子,躲在人後心安理得的享受平安就好。別說我的這種想法沒有志氣,我的志氣不在這個方向上,現在的我,開始在想關於長安城裡的很多事情,答應了白薔薇的那事,鳳翠就在他們家,還有鄭氏其他各房算計我的那些王八犢子,這場子得找回來,必須得找回來!還有……李香蘭……鳳翠有了著落,讓我沒想到的是竟然在那不經意之前瞅到了凰翡的影子,這可是大事。
還有我那小的時候,究竟都發生了什麼?我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好奇寶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變成那個被好奇心殺死的貓?
第二百九十九章 回長安
帶著孩子,行動不免就收到了很多限制。我們先趕到了蓉城,又從蓉城到了山城,這中間花在路上的時間就足足三天,當然,其中一天是帶著小丫頭在蓉城這個大名鼎鼎的休閒勝地好好逛了逛,給丫頭換了一身新衣服,不然總穿著一那麼一身漢服,好看是好看了,但是走在路上不免總為人側目。
小丫頭其實一直都沒辦法真的開心起來,她雖然竭力的想在我們面前變得高興,但是眼睛裡那一抹怎麼也消散不掉的憂傷卻根本就瞞不過我們的眼睛,這就讓我更加覺得心裡有些沉甸甸的,跟鄭無邪說話時候提到這個事情,便不免歎息。
倒是范存虎,他好似是開了竅一般,竟然一概往日裡的沉悶,一路上總是在想方設法的逗小丫頭笑,對小丫頭上心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的面部表情也豐富了不少,最起碼學會了扮鬼臉,學會了用各種各樣怪異的表情跟聲音去逗這個丫頭。
到了山城,范存虎帶著丫頭,鄭無邪帶著閏土拉著我,又花了一天的時間跑了一趟酆都。在酆都的一座無名小山裡我們順著一口被巨石遮蓋的深井爬了下去,在下面看到的是一個十分廣闊的空間,空間很大,好像是一個小山頭都被掏空了。
在巨大的黑暗空間中,一座廢墟堆在那裡,裡面露出了崩裂的碩大泥塑,赫然正是第十殿閻羅,酆都北陰大帝的造型。一個能讓足足三個人站進去的裂縫從泥塑的頭頂一直貫穿到了他的腳下,讓那看上去本身就十分嚴肅的面孔更多了幾分猙獰。
這裡陰氣很重,就算是我跟鄭無邪站在這個地方,也有一種渾身都不舒坦的感覺。這並不是身體上的,而是活人從靈魂上對於另一個世界氣息的一種排斥,反到是小閏土,他從到了這裡之後就顯得神采奕奕,似乎一點點不適應的感覺都沒有。
體內生死天生平衡,半人半鬼。我忽然想起了周老二,如果是他在這裡,不曉得又是一種怎樣的情況?記得當時周老二幫我追查南柯一夢的消息,就強行抽取出了自身的一縷鬼氣,結果暴露在太陽下面的時候,被那至陽至剛的陽光給刺激的爽翻了天。
在周圍探查了很久,也不知道鄭無邪是在看什麼。他最後用很多的木釘鑲嵌在地上,又用銀絲線把那些木釘按照一種規律連接了起來,最後獨自站在那一個『陣』的中央點燃了一根十分粗壯,自由一個健壯之人胳膊粗細的白蠟。
當那白蠟的火苗猛然撲上來的時候,時間都好像在倒退,那一堆倒塌的廢墟在一陣轟隆聲中竟然奇跡般的重新立了起來。小閏土看的驚呆了,他被面前這一幕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但我卻知道,現在出現在我們眼睛裡的這一幕幕不過是幻象罷了。
鄭無邪再用這種辦法還原這一座陰廟坍塌的真相。但是當那一座引起繚繞的大殿剛剛恢復成原型的時候,那一根點在鄭無邪面前的白蠟便開始瘋狂的燃燒。它的火苗並沒有變大,但是蠟油消耗的速度卻快了幾百倍,僅僅只是幾個呼吸之前,一整根白蠟就已經完全燃燒甚至都沒有一點點蠟油殘留下來。
銀絲線斷了,打在地上的木釘全都被地面給擠壓了出來,有好幾根都直接變成了粉碎完全留在土裡跟土壤混為了一起,等待它們的最終宿命,就是化成養料並且變成這些泥土的一部分。
鄭無邪吐了一口血,血液剛從他的嘴裡溢出來就已經變成了黑色,他的臉色很蒼白,整個人的氣色都變得極差,他用袖子抹了抹那黑如墨汁卻帶著腥味的血,只是沉默的對我說了一聲走吧。我不清楚他究竟是有沒有探查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只是鄭無邪自己沒說,我也就沒有過問。我倒是始終堅信著,如果別人想要告訴你的話,那麼就算是不問他也一定會告訴你。可若是別人不想說的,那麼一定要堅持追問就算最後得到了結果也會在人與人之下種下某一根刺來,為這樣一個可知可不知的東西而毀了一段難得的珍貴友情,很不划算。
「我沒時間再跟你去長安了,我先直接去一趟泰安看看情況,然後從泰安回并州,這些事情恐怕家裡還不知道。」鄭無邪對酆都跟泰安這兩處陰廟坍塌的事情重視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甚至連一點點的時間都變得不敢耽擱。
「你這樣走行不行?要不就在山城將養幾天,等身體完全恢復了好了再去。」鄭無邪的臉色跟白紙一樣一樣的,看不到半點血色,就像是一個身患重病已經的病患,那蒼白的臉色才太陽陽光的照射下,好像是一個行走在光明下的屍體。
「等不了了,我必須得加快速度!從這邊直接飛去泉城,能剩下不少的時間。不要這麼看我,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只不過是陰氣入體了,等辦完了事情我正好回家調養一段時間。閏土你也不用管,我帶他走,就當讓他見見世面,還有,那個可憐丫頭你一定得照顧好了,要是實在騰不出時間了就送去并州,我母親在家裡其實挺閒的,正好讓她幫著帶。」
「少說點損話死不了,要走趕緊滾蛋,小丫頭我能照顧的好,要真說到照顧,我那裡一大幫人呢!更何況就你們并州那天氣,還是算了吧,一個好好的孩子送去就要被那裡的氣候給毀了,趕緊滾趕緊滾!」
既然鄭無邪這是一定得去,我也就不再留他,這對他來說是人命關天甚至涉及到了自己家將來何去何從的大事,確實是耽擱不得,我把他送到了機場。
「這是地址,你抽時間也去我家裡一趟,我琢磨著我母親也該到見見你的時候了。至於鄭屏他們家,你最好押後,等去過我們家之後再去他們家也不遲,那家的老頭子情報工作搞多了,為人很現實,還有些不講規矩……誒,等你到了并州咱們在詳談也不遲,先走了。」
機場的廣播已經提示登機,這時候已經是夜晚,從山城飛去泉城的最後一趟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不能再多說。
鄭無邪帶著閏土連夜走了,看著他們兩個那同樣都有些消瘦的背影,我彷彿是看到了一頭成年的孤狼在帶著一頭幼小的凶狼在四處闖蕩,最終那一頭幼狼只能踩著無數的屍體變成另一隻更加凶殘更加強悍的孤狼。
我沒有給長安這邊打任何電話,所以當我帶著小丫頭跟范存虎回到長安,坐在紫桐別苑拿起電話告訴吳懷江溪他們我回來了的時候,這兩人的表現各異。
吳懷還好些,只是說話時候不免十分激動,而江溪在聽到電話這邊我的聲音之後,沉默了半天,才冷冷的回應了一聲知道了便掛斷了電話。這讓我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真是不清楚哪裡惹到這位姑奶奶了,竟然莫名其妙的吃了這樣一個掛落。
當白馬寺的暮鼓如約響起的時候,吳懷已經帶著很厚的一沓資料還有賬目匆匆趕了過來。他跟我說鄭氏古行在新年之後的這段時間,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用十分友善的方式跟諸多同行簽署了古玩店的轉讓協議,用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價格一連接手了長安城裡數家古玩行。
說話嘛,當然要說的漂亮,至於其中的內幕是什麼樣子李候成老早就告訴了我,其實原則就是一條,我鄭氏看上你的古玩店了,並且順帶著給你的店舖做了一個合情合理的價錢評估,現在我們把錢給你,你拿著錢回家養老去吧。至於說你不想賣?那麼明天就會有一些眼光極其毒辣的高手去你的店裡掃貨,等吧你店裡擺在櫃檯上的好東西搬光了,或者你捨不得把那些真正的好物件擺出來讓他們買走的時候,那麼要不了幾天就會有媒體曝光你們這家古玩店黑了心,櫃檯上所擺出來的全部都是贗品竟無一真品,簡直是喪盡天毫無人性為了利益完全拋棄了這個行當的最低操守,然後你這家店的名聲也就臭了生意自然蕭條無比,到那個時候鄭氏的人會再次找上門去,用比之前一次低了好幾倍的價錢收購你的這個店面。而那些被鄭氏接手的鋪子,地理位置不怎麼好的自然是關門大吉,地理位置好的立馬購買周邊地皮進行擴建變成一間更大的古行,門口的牌子無一例外的會變成鄭氏的牌匾。偌大的長安城,古玩界幾乎都變成了鄭氏的天下,現在還只有寥寥幾家在苟延殘喘。而鄭氏的貨源方面,有了周老二在背後的支持自然無慮,不愁沒有好東西。現在已經有好些原本古玩行的老闆成了鄭氏的坐堂大師,他們變成了鄭氏的一份子,開始跟鄭氏古行榮辱與共。
當然,這對於鄭氏來說自然是今年一個良好的開端,但是對於別人來說……他們怎麼樣,其實這關我屁事?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這本身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活好自己的才是正經。
而現在,吳懷帶給我的除了賬目之外,是另一份新的一年計劃,這個在老年開始煥發第二春的老頭,正雄心勃勃的想要壟斷整個大秦土地上的相關產業。
第三百章 家長裡短,各有瑣事
看著這個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的老頭子,我是真的有些擔心他會不會某天因為大起大落而對身體造成太大傷害。都說的人年齡越大,就越要注意自己心情,千萬不能有太大的起伏。
「老吳啊,你可得好好保重,店裡那邊現在我可是全都得仰仗你了。」把手裡的這些複雜的賬目跟發展規劃之類的東西扔在茶几上,我語重心長的對吳懷勸誡。
「東家,你就放心吧。」吳懷笑呵呵的說道,然後猶豫了一番,說道:「我那個兒子帶著孫兒回來找我了,你看什麼時候我帶我那個小孫來見見您?」
「你兒子?」我愣了愣,才忽然想起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來著。當時我在長安見到吳懷的時候,他已經被那些粘紅的物件折磨得妻離子散,我當時還在感歎說他那個兒子可真是夠王八蛋的,家裡老父成了那副樣子不想想怎麼解決,第一反應竟然是斷絕父子關係。
吳懷大概是知道我對他的那個兒子感官不佳,所以並沒有說要讓我跟他的兒子見見,只是說他的小孫。從他的表情上我大概可以看出來,恐怕他的兒子混的並不怎麼好,甚至可能是窮困潦倒過不下去了,才想起他還有這麼一個老父。
給父親去了一個電話,他讓我趕緊回家去看看,然後電話便被在那一頭的母親搶了過去,才開口說了一句,母親就開始哭了起來,說我一走一個多月連個電話都沒有,她還以為我在外頭是怎麼了。兒行千里母擔憂,我拿著電話好一通勸慰,並且告訴她明兒就立馬把他的兒子完整無缺的帶回去給她看看,母親這才放下了電話。
小丫頭可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宅子,范存虎帶著小丫頭在樓上上上下下玩的不亦樂乎,直到小丫頭玩的困了倒在床上瞌睡過去,范存虎才告訴我,他想抽個時間帶著小丫頭回一趟范家莊子。看著我疑惑的目光,范存虎支支吾吾解釋了半天,也終究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好像有很多的東西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者說他本身也不明白,只是我明白了一點,那位老婆婆怕是跟范家莊子有很深的關係。對這種事情我自然得答應,至於范存虎能不能把小丫頭照顧好,反正他很上心,比任何人都上心就是了。
晚上安定了下來,我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看著桌子上那一個跟破抹布沒什麼兩樣的小黑布,又看看那個被我靠在櫃子上的八寶降魔杵發呆,忽然有些睡不著覺,我的精神開始亢奮的有些詭異,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看著那個八寶降魔杵,我總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