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孽是自作,業需自銷,然,緣乃天定。能不能找到放置鬼器的玄武神龕和鬼窟內的咒壇,就看你們的造化了。我也只是聽上輩人講的,沒人見過咒壇是神惡魔樣,也沒人知道該如何去破壞祭壇!」
「玄武神龕是什麼?」姚俊問。
「玄武神龕當然是放置鬼器的地方。這還得先說鬼器,四件鬼器本來是巫族的巫師們打造的應手靈器。傳說那玄武神龕,本來是一群能夠通靈的巫師們,用崑崙山冰封下的七色玄鐵做成的。據說其形狀猶如龜蛇合體的玉龜神獸,想必就是我們今天所知的玄武神獸!玄武神龕做成,四件靈器在一番隆重而神秘的祭典之後,被分別放置在了相應的玄龕之上。然而就在四件靈器被放置在神龕上的那一瞬間,地動山搖天翻地覆,地面開始下沉,到處都是山崩。一場滅頂之災席捲整個部族聯盟。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的洪水瞬間就淹沒了大祭壇周圍的村落,只有祭壇上的巫師、長老和山上的獵士們躲過一場浩劫。洪水退去以後,在大祭壇的正中央驚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洞;也就在災難過後,祭壇上的四名大巫師像是被什麼東西附體,整日神情呆滯目光黯淡,舉止行為頗為怪異甚至荒誕。最令人不理解的是,他們整夜整夜的在開鑿那個地穴。那個地穴裡面究竟是什麼樣子,無人知曉。突然有一天,人們看到四名大巫師異常興奮的搬著神龕和靈器,進了那神秘的地穴。一邊走,好像還念叨著神秘的咒語。人們在地穴外面等了好長時間,不見巫師們出來,就試探著進去尋找。可是哪曾想到,那地穴已經被封死嚴實,根本就進不去。人們想盡一切辦法,始終挖不開地洞裡面的封牆。但是從那以後,人們驚奇的發現,他們的生存環境開始發生了變化,從此再沒有山火和洪水,也沒有了火山地震,春夏秋冬週而復始,一年四季交替有序,整個部族很快就恢復了元氣。人們感念四名大巫師的功德造化,就把他們的事跡廣為傳頌,同時也把部族文明傳播到了各地。後來,在很多地方都發現了那個古老部族的活動遺跡,他們就是整個華夏文明的始祖——已經消失了七千年的古陌人」。
「消失了七千年?那鬼器至少也有七千年之久了?七千年前的人是怎麼懂得加工金器的?史書上不是說,最早的金器是商朝時候的嗎,那最多也不過四千年;就連夏朝都沒發現有過金器呀?」我這話可不是亂說的,現在公認的考古發現:中國最早的金器出自商朝。
禿眉老頭瞥了我一眼:「我們的祖先,古陌人早在七千年前的時候,就已經掌握了金器的加工技術,不比古埃及人晚。古陌族後來的兩個分支部族——扜彌鬼族和西夜婼羌,文明程度直追唐宋!據我的推斷,高度文明的古陌人,以及後來的扜彌鬼族、西夜婼羌應該是在夏王朝出現之前,退出了歷史的舞台。究竟是因為病虐,還是戰爭,亦或是自然災害,已經無從考證;但是他們曾經的確創造了令人驚歎的文明。三千年前的古巴蜀人,很可能就是古陌人的一支後裔」。
三星堆古文明和金沙遺址的考古發現,幾乎顛覆了黃河流域乃華夏文明發源地的歷史結論。其實,良渚文明就遠比同時期黃河流域的中原文明發達很多。甚至有不少學者認為:應該把華夏文明的發源之地重新更定為長江下游的良渚文明。
現在我們所認知的一些歷史結論,都是在沒有可信的文字記載和應證下依據經驗和想像,做出的理論推斷,其實很多推論未必就是符合歷史事實的!我們從經驗上認為華夏古文明的策源地應該在黃河流域,這只能說是迎合了多數人「戀河」心理;可多數人在依戀黃河的時候,很不公平的冷落了長江流域!
如果客觀公正的講,長江中下游一帶的古文明發展程度,是要遠遠高於同時期的黃河流域的。雖然現在還沒有可信的文字史料證據,但是出土的一件件精美絕倫的上古青銅器物、金銀玉器、城址遺跡……都已經有力而無聲的對我們所熟知的諸多歷史論斷發出了挑戰和抗議!
三星堆的古巴蜀人遺址,鏗鏘有力的告訴我們:他們的文明程度不遜於同一時期中原文明;在很多方面,古巴蜀人還要更勝一籌。古巴蜀文明一直是被人們忽視的一個角落,然而它們在「華夏文明」的邊緣,默默無聞的沉寂了三千多年以後,橫空出世一鳴驚人,矗立在世人面前:令世人震撼的巴蜀文明,讓多少曾經的歷史榮譽和歷史結論頓然啞口,成為了尷尬。
如果古巴蜀人真是古陌人的一支後裔,並且在某些方面繼承了古陌人的文明,單從三星堆和金沙遺址的震撼場面,消逝的古陌文明就可窺見一斑。
姚俊疑惑的問禿眉老頭:「您一直提到有四件鬼器,除了金杖、玉印和金法輪之外,還有一件是什麼呀?」
「一副金銀合一的面罩。面罩從中線一分為二:左金右銀各佔半面。據說那面具有一個很神秘的特殊之處,好像那兩個眼洞很特別!具體我也說不上來」老頭剛說完,就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姚俊又要開口問老頭什麼話,禿眉老頭擺擺手:「我自知所剩時間不多,索性就把最後一點秘密說給你們聽;如果再不說,恐怕此奴文明和鬼王詛咒的秘密,就真的要永遠埋在地下了:無論是夏王朝還是成湯王朝,都對古陌人的後裔深惡痛絕,只因為古陌人可以用一種神秘的符號進行交流、傳遞信息——那些神秘的符號,被外族人稱之為鬼文,後來凡是使用鬼文的部族就被稱之為鬼族,其實這是多麼荒誕的事情——我們此奴人本來是與夏族、商族,以及所謂的鬼族都是古陌人的後裔,現在卻成了勢不兩立的仇族!有著相同血脈的種族,居然被無知的人當成了另類和異種!被認為是極端不吉祥的人種。此奴後裔因為是和扜彌鬼族血緣最近的一個部族,所以也被巫族和夏族當成了邪惡異族!眼見著此奴人即將被剿殺殆盡,此奴的兩個年輕人分別帶著一眾老幼,向東方和南方避難。創建此奴部落的首任頭領叫乙末,此奴後人都尊稱他為乙末頭人。乙末頭人當年帶領族人逃到古陌高原一帶,經歷一場突如其來的山崩之後,古陌山山體下陷,周圍盡被洪水覆蓋,成為一望無際的汪洋。但是不久之後山下的一塊平地卻陡然抬升,生成一座數十丈高的山丘。乙末頭人帶領族人在山丘上鑿穴而居,捕魚而食。就這樣平安過了數十代人,直到有一天,夏、商兩族的聯兵日益逼近我們族人生活的領地,善酉頭人就帶著族人深挖地穴,以拒商兵。商兵在地面上找不到此奴人,知道此奴人都躲進了地穴內,於是就搗毀了地穴,並且封死了所有的洞口。善酉頭人帶著族人躲進地穴後,發現在地穴下面,還有一個龐大的地下迷宮,中間有無數的地洞串聯。在一個四面二十四台階的祭台上,他們看到了四件靈器。當然,在祭台上還有古陌先人留下的祭辭,就是用外族人所說的鬼文篆刻在祭台的兩側。當時只有善酉大頭領一個人能看懂祭辭,當大頭領讀出祭壇上鬼文內容的時候,不禁讓所有人不寒而慄,那是四道詛咒!詛咒上說:擅動鬼器驚動鬼靈者為該死之人,鬼不殺該死之人,不該死之人將會因而死……頭人斷定,四大靈器已經變成了鬼器,就讓族人帶上那四件鬼器,去尋找一個叫祭天玄壇的地方。儘管族人們對此充滿疑惑和好奇,但是頭人堅決不讓任何人多問,也從來不多說什麼。以後的歷代此奴頭人傾其一生,都在做著同樣一件事:帶領族人尋找失落的祭天玄壇。鬼器和神秘祭辭的秘密,一直都只有部族的頭人和大祭師知道,並且世代口傳,從不立字落文,也就是怕秘密外洩」。
老頭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擦了擦嘴角,坐在地上繼續說道:「有一年,遷徙中的此奴族人遭遇商族和周族的聯軍,被圍在青雲山上,頭人為了鬼器的安全,就把三件鬼器藏進了山洞裡面,也就是他說的鬼穴裡面。另外一件,就在商兵和周兵圍山之前由他的兒子,連夜帶下了青雲山,去了南方找尋另一支古陌人的後裔。一場惡戰之後,此奴族人僅有數十人成功突圍,在大祭司的帶領下,在極其艱難的境地裡一路不斷向南方遷徙。在秦人征伐蜀地的時候,我們的整個部族被當作避難的流民編入南征大軍,並隨軍一路來到了黔南牂牁國境。他們剛來到老王山牂牁王國的時候,老王山還不叫老王山,而是叫牂牁山。牂牁山一直被牂牁王國的部族政權統治著。此奴大祭師驚奇的發現,原來牂牁國的部眾,也是從遙遠的古陌地遷徙過來的,他們和此奴部族是血親。此奴和牂牁兩部聯合擊敗並趕走了秦兵,從此此奴人就在牂牁山落地生根。因為歷經兩千多年的顛簸和遷徙,族人已經厭倦了流離和漂泊,從此也就停止了對祭天玄壇的尋找。但是,不久他們就發現,這是一個災難性的決定,此奴部族的災難接踵而來,尤其此奴人繁衍的後代,十個人裡面有九個活不過二十歲。從最鼎盛時的十餘萬眾,一直到今天,整個此奴部族只剩我一個人,整個部族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最後一刻了」……
第055章 鬼哨
老頭開始不停的咳嗽,幾乎喘不上氣來。
姚俊一邊拍著老頭的背,一邊問老頭:「古陌地在今天什麼地方啊?古陌島丘是一座山還是一個孤島?善酉頭領的兒子後來去了什麼地方?後來找到祭天玄壇的線索了嗎?……」
儘管姚俊一口氣提了四個問題,禿眉老頭似乎是有心無力了,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啊呀……現在想想,那古陌地和祭天玄壇應該就在……」
老頭身子一側歪,倒在了姚俊身上。姚俊一閃身,老頭徑直倒在了地上。穆圖抓起老頭的手腕:「沒脈搏了」。
姚俊一跺腳:「娘的,早不死晚不死,就差這一句話了,用得著死那麼快嗎?」
剛才只顧著聽禿眉老頭說話,沒在意周圍已經漆黑一片了。因為是陰天,舉目四望,什麼都看不到。穆圖突然開口:「糟糕,手電丟在山洞裡了」。
姚俊塞給我一副眼鏡:「把這個戴上,這是老狐狸從德國人手裡買的夜視眼鏡,這特製鏡片能過濾掉黑光,在黑夜裡還原我們肉眼看不到的東西,戴上試試」。
果然,這夜視眼鏡雖然不能看清所有的東西,也看不遠,起碼周圍十幾米的輪廓都能分辨出來,看清腳下的小路沒一點問題。
姚俊自己也戴上一副,背上包就往山下走。穆圖一拽姚越:「我的呢?」
「就兩副,委屈一下,你就跟在我後面吧」姚俊說著就往前走,穆圖一隻手抓著姚俊背後的背包,緊緊跟在他身後。
其實我們也不敢確定,腳下的小路是不是通到山下的。
姚俊一邊走一邊看手錶表盤上的指北針。我們上山的時候,姚俊說我們一直在向西走;現在我們是在山的另一側,這會兒應該還是往西走。
姚俊突然說:「你們算算到現在為止,剛才那禿眉大祭司,已經是咱們見過的第幾個死人了?」
穆圖張口就說:「第七個」。
第一個是黑娃,無緣無故的死在了鬼墓地宮;第二個是葫蘆,也死在了鬼墓地宮裡面;第三個是沈繼秋;第四個是黑竹林土丘下的老偏和狐狸,水塘裡那個禿眉老頭是第六個;此奴最後一個大祭師,該算是第七個了。
姚俊卻說:「你是不是把沈繼秋也算在裡面了?」
我心頭一驚:姚俊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沈繼秋沒死?
穆圖一直沒有開口接話茬。
姚俊果然耐不住,就兀自說道:「你們看見沈繼秋的屍體了嗎?我們的確是在地洞裡聽到了那一聲慘叫,可是慘叫歸慘叫,那不見得就是沈繼秋的叫聲啊;即便是沈繼秋的叫聲,也不見得她人已經死了啊!你們說呢?」
我真的不明白姚俊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姚俊說完,不明就裡的笑了兩下:「哎呀,要是沈繼秋活著就好了,很多事情就沒那麼麻煩了。不過呢,我總覺得沈繼秋沒死,應該還活著!乾子,怎麼不說話啊,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那禿眉大祭師的話,他說的究竟有幾分可信!」
「我看,可以全信。現在就連考古專家,都不說清楚,古蜀人和巴人還有大西南的古滇國,當時的文明程度有多高;還有,他們的早期文明又是來自何方,早期文明又是什麼樣的一番景象!公認的華夏文明發源地,黃河流域的文明程度,其實也遠不及長江中游的早期文明。你們想啊,長江流域的後期文明,是在秦朝統一以後,逐漸被我們所知的華夏文明同化過來的;在此之前,可是一方荒蠻落後地界啊!在那荒蠻地界上,三四千年前的文明,怎麼會埋藏在那地方?只能說明,這中間有斷層,三四千年前的古老文明,突然毀滅了,在那塊土地上重又孕育新的文明;儘管之前被湮滅的古老文明,徹底在人類的視野內消失,但是誰都不能否認它曾經存在並輝煌過。值得我們深挖的,正是那湮滅的古文明的發祥地和創造者。任何一個事物都不是平白無故空降來的。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曲折過程。那此奴大祭師說的,或許多多少少跟一些地下文明有某種聯繫。在沒有新的考古新發現的情況下,此奴人的這段故事,完全可以作為一個旁證,來證明一些事情」。
我和穆圖不再說話,一直就跟在姚俊後面,聽著他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
其實我也在腦子裡大膽勾勒出了一輪廓:在新石器時代,當大多數部落的文明剛開始萌生的時候,已經有一支部族,已經掌握了「相當高度」的文明:最為重要的一個標誌就是,他們創造了自己的文字,也就是鬼文;同時他們還掌握了金銀提煉加工工藝;但是那個時代的文字和金銀器,都是拿來祭祀用的器物,因為早期人類對自身和外界事物的認識能力有限,祭祀活動本身就是一種文明。或許,那支部族生活在一個叫「古陌」亦或是叫「陌」的地方,所以,被別的部族和部落稱為「陌人」亦或是「古陌人」——也可能是他們自稱陌人或是古陌人。
但是以我們今天的角度來看,他們就是不折不扣的「古」陌人。
古陌人在當時擁有「高度進步」的文明程度,甚至建立了自己的文明政權;以至於他們的影響很快就傳播到海內各個角落,很多地方紛紛效仿或是模仿古陌人的文明,在一些人口集中的大群落中,也紛紛效仿建立王權。可以說,包括祭祀文明在內,古陌人影響著一個歷史時代。後來的古蜀人、古藏人,甚至遠在東海礁島上的古文明遺址,都是古陌文明的一個折射。或許是他們在躲避戰禍或是洪水野獸的遷徙中,把古陌文明帶到那些地方,之後便和歷史上所有的古老文明一樣,隨著掌握文明的少數人的離世,一場文明猶若一堆殘延的篝火,在風雨飄搖中灰飛煙滅。留給後人的,是一個個難以解開的歷史之謎。
後人之所以無從下手破譯那些歷史之謎,只因為事隔年代久遠,數千年塵封地下,後人難以完整的窺探它的全貌;即便窺得一二,也只是浩淼大幕的一角,難見完貌。要想還原一個完整真實的古文明真貌,更是難如登天。
遠的不說,就說現今每發掘一處遠古石穴,在那石穴中發現幾粒牙齒,幾枚石器,幾把銅鐮,都能讓考古人員興奮好一陣子,甚至還要成立個專門研究所,長年累月的反覆研究。由此可見,歷史上的文明斷層有多麼嚴重。
此奴的大祭師說,他們此奴人只不過是古陌人的一支後裔部族,此奴人就已經是很陌生的人種了,我們又能奢望對古陌人有多少瞭解嗎!
如果古陌人創造過一段鮮為人知的文明,那場波瀾壯闊的文明就曾經存在過華夏大地上,此奴大祭師所說的那四大鬼器,就應該是古陌文明的一個縮影:遠在七千年前,他們提煉出了高純度的黃金,用來製作各種祭天或是祭神的祭器,並且用他們特有的神秘符號鬼文,給每件祭器賦予不同的定義——亦或是古陌人的詛咒!後世人一直到了唐朝,也就是距今一千年前,才掌握了提煉高純度黃金的工藝,比古陌人晚了六千年。或許有一天,我們還會找到新的古陌文明存在的證據,那或許會是一個陶罐、或是一個瓷碗、或是一枚玉璧,亦或許是一個規模龐大、結構規整的作坊,每一個稜角都在向我們展示著古陌人的鬼斧神工……
我正在漫無天際的胡思亂想,聽見穆圖說到:「我看見一個人影,往前面跑了……」
姚俊停下:「我說你怎麼回事啊,黑燈瞎火的你能看見什麼?我帶著夜視鏡都沒看到有人影子,你怎麼看見的?」
「我不騙你,我真看見一個人影,往前面跑了。好像是個女的」。
我也沒看到。因為我根本就沒怎麼留意,一路都在想著此奴人和古陌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