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可我沒有見過你。」女人冷冷道。
馬傳香道:「你當然不會承認你見過我!因為你不好意思提。我是個男的,沒有什麼不好意思,所以才敢說出來。」在說這話的時候,馬傳香心裡怦怦直跳,他生怕那個女人說出她確實見過他,並且將他幹過的醜事一同倒出來。但是他想,這事情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應該是羞於啟齒的。更何況她正在騙取乾弟的感情,一旦她說出來,乾弟肯定不再對她那麼好了,那麼她那不為人知的陰謀也就要落空了。
酒鬼的弟弟因為沒有他這麼多心思,所以才會見到她就嚇得尿了褲子。
「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就不認識你!」女人氣憤的揮舞著手大聲辯解。
馬傳香後退了幾步,道:「你偽裝的很好啊!」
女人頓時火冒三丈:「我偽裝什麼呀我!我有什麼需要偽裝的!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我懶得跟你糾纏!」
說完,女人拿起床邊的衣服往身上一披,兩雙鳳眼瞟了旁邊愣愣的站著的馬中楚一下,慍色道:「你帶我回家來就是為了審問我嗎?那好,我這就走!」
「我……我……」馬中楚「我」了半天也沒有憋出一句話來,只是傻傻的看著心愛的女人往行李包裡裝了幾件簡單的東西,看著她提起行李包往門外走。
馬傳香卻橫跨出一步,攔住女人的去路,邪笑道:「見我揭穿了你的老底,你就想開溜,是吧?」他伸出一隻手粗橫的搭在女人柔弱的肩膀上。
女人側頭看了看肩膀上的手,那個手的指甲內還有沒洗淨的黑泥。「你既然知道我是剝人皮的鬼,難道就不怕我報復你麼?」女人的笑,比他還要邪惡。
第054節 感到羞愧
後來據酒鬼講,在那個夜裡的同樣時辰,酒鬼在床聽見了一些怪異的聲音。他的乾瘦的兒子睡在旁邊,打出輕微的鼾聲。但是,顯然他聽見的不是鼾聲。
酒鬼說他清清楚楚記得,那是女人到這個村子來的第一個夜晚,因為他弟弟被嚇得小便失禁,他是一手摀住鼻子一手將弟弟的褲子洗乾淨的。自從他妻子不告而別之後,他在家裡既做爹又做媽。他一想到那個夜晚,便隱約聞到一股尿騷味。所以他對那個夜晚記憶猶新。
酒鬼說他是不怕小偷的,不是他自誇膽量大,而是家裡實在是一貧如洗。用他的話來說是「就算小偷拿著刀來的,也頂多在我們家的牆上刮點灰。」
可是夜半令他醒來的不是小偷的腳步聲,也不是小偷撬門的聲音。
雖然白天喝了酒,腦袋昏昏的如一壇漿糊,但是好奇心促使他爬了起來,趿著拖鞋走出臥室。
聲音是從弟弟的房間裡傳來的。
這回他聽清楚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如同去稻殼的風車。而同時聽到的,還有弟弟的喘粗氣的聲音。
酒鬼心下納悶,這麼晚了,弟弟還在忙什麼呢?
他輕輕走到弟弟的房前,小心翼翼的推開了房門。
眼前的一幕令酒鬼既感到羞愧,又感到憤怒。
酒鬼的弟弟抱著一捆新劈的乾柴睡在木板床上。乾柴由一根稻草繩攔腰捆住。他的弟弟摟著那捆毛糙而乾枯的柴木,而他下半身的動作令酒鬼羞愧難當。他這才醒悟,該給弟弟找個女人了。按弟弟這個條件,一般人家的女兒肯定不願意嫁給他,但是如果對方是個聾的或者啞的,說不定能夠將就。
在那一刻,酒鬼如同醍醐灌頂,猛的拍了自己的臉一巴掌,發誓要再去城裡打些時日的工,掙點錢給弟弟準備辦個喜事,順便打聽哪個人家有實在嫁不出去的姑娘,問問能不能跟他弟弟將就過。
但是,但是他居然抱個乾柴做這麼猥褻的動作,實在不像話!如果兒子看到了怎麼辦!
酒鬼在房門前猶疑不定,不知道該上前一個耳光將弟弟打醒,還是該跪在床前抱著可憐的弟弟痛哭一場。
酒鬼的弟弟忽然停下了動作。酒鬼一愣,以為弟弟知道他過來了。
沒想到弟弟突然冒出一句話來:「好了,傳香,我們走吧……」
酒鬼頓時渾身一顫,感覺地下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躥到了頭皮。
酒鬼的弟弟撒開了手,響起了呼嚕嚕的鼾聲。酒鬼躡手躡腳走近床前,伸手在弟弟的額頭上摸了摸,滿額頭都是涼津津的汗水。
酒鬼歎了口氣,轉身走回門口。
就在他抬起腳剛要跨過門檻的時候,身後「匡當」一聲,嚇得他連忙回過頭來。只見那捆乾柴已經散開來。稻草繩斷了,彎彎扭扭的如一條被壓住的大黃蛇。
而幾乎就在同時,酒鬼聽見村裡傳來一聲尖叫。那是馬中楚的聲音,那個帶來一個詭異女人的馬中楚。
第055節 初一的月亮
酒鬼聽到的那聲尖叫,正是馬中楚看見一個陌生人正在揭駱麗麗的臉皮時發出的。酒鬼隱隱感到,弟弟的異常舉動跟馬中楚的尖叫聲有關。
酒鬼推著發軟的步子回到睡的地方,整個晚上沒有再將眼皮閉上。
同樣徹夜未眠的,還有馬中楚。
他的乾哥被駱麗麗一句不軟不硬的話嚇得倒退三步,駱麗麗徑直走出了門。馬中楚的雙腳像被釘子釘住了一樣邁不開步子,只聽得那個即將跟他結婚的女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的乾哥和乾爹拍了拍他的肩膀,各自回房睡覺去了。他獨自一人坐在駱麗麗剛才睡過的地方,用手去摸她的肌膚挨過的被單,用臉去親暱她的頭髮枕過的枕頭……
「路遇大姐得音訊/九里桑園訪蘭英/行過三里桃花渡/走過六里杏花村/七寶涼亭來穿過/九里桑園面前呈/眼看人家十數份/那一邊竹籬茅舍圍得深/莫非就是楊家門/待我上前把門推/為什麼青天白日門關緊/耳聽內邊無聲響/不見娘子枉費心/屋旁還有紙窗在/我隔窗向內看分明……」
馬中楚聽見乾爹在隔壁的房裡哼著一曲戲文。但是他唱到「我隔窗向內看分明」的時候不接著唱下去。馬中楚癡癡的等了一會兒,卻只等來乾爹的鼾聲。
……
「乾爹,你們在談論什麼呢?」
銅鈴一般悅耳的聲音打斷了馬晉龍的講述。女人笑瞇瞇的站在我們面前,兩隻眼睛彎得像初一的月亮。
馬晉龍立即乾咳了一聲,用拳頭在嘴角擦了擦,一本正經道:「我請了馬家的長輩來給你們看日子,他說今天晚上不適宜結婚。對不對?」馬晉龍故意扭了頭去看爺爺,要爺爺附和他的意見。
爺爺笑了笑,沒點頭也沒搖頭。
女人道:「謝謝乾爹的好意啦。不過我們家的中楚把接客的豬都買來宰了,我們能等,這豬肉可等不了啊!」
馬晉龍臉色漲紅,指手畫腳道:「這豬肉什麼時候都有得買,但是結婚一輩子差不多就一回。哪裡能因為豬肉變質就急著結婚的呢?」
女人毫不示弱,針鋒相對道:「我們家的中楚在外掙點錢不容易,這頭豬沒有少花錢,我們可不會拿著閒錢去打水漂。」
馬中楚生怕媳婦跟公公吵起來,連忙在中間打圓場道:「你們都少說幾句吧。既然是家門長輩來了,就坐下喝點茶。有話好好說,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