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王老闆自己開車先走了,留下那個年輕人給我們當司機。海叔從包裡拿出道袍、道冠穿戴好,又取出毛筆,把紙鋪在茶几上刷刷點點寫了起來。我和那司機按照海叔的吩咐在屋裡抬出張桌子擺在院子中間,我再把法器一樣一樣的擺好。范胖子說有傷不能幹活,手裡捧著王老闆給的五萬塊錢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海叔寫罷把紙拿在手中,大踏步來到我們擺好的桌子前。我忙問道:「海叔,咱這是要幹啥?」
  「那降頭師不知天高地厚!」海叔道:「還敢來咱們中國興風作浪,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還以為東三省沒人。今天做場法事,伐巫!讓他知道知道咱爺們兒的手段。」
  「伐巫?」以前還真沒聽海叔說過。
  「上次在興城總共就教了你們六、七天,哪教得了那麼多?」海叔道:「如遇巫師、蠱師害人,三清弟子是要做法事伐巫的,讓他們自食惡果。」
  海叔正了正道冠,點燃三柱清香,伸手取過靈符一張焚化。舉起三清鈴噹啷一響,把鈴放回桌面,雙手拿起剛寫完的奏章朗聲讀到:「弟子陳達海焚香設拜,表奏三清祖師……」
  我一看這是學本事的好機會,那死胖子還賴在屋子裡面不出來,趕緊回身進屋把范胖子拽了出來。范胖子無精打采、興致闌珊,雙手依然抓著那五萬塊錢不放。
  只聽海叔又念道:「番邦鼠輩,浪蕩輕狂。犯我中華,擾我上邦。飛頭肆虐,倒海翻江。傷我手足,驚怖四方……」
  耳聽得海叔例數那降頭師諸般罪惡我不禁暗自好笑,心說那馬來西亞人無非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好像也沒海叔說的這麼十惡不赦。這說得也未免太狠了,真要是有這麼壞的話,拉出去槍斃一小時也值了。
  海叔一篇祭文絮絮叨叨的讀了半天,例數了降頭師五大罪惡,我聽著聽著也頗感義憤填膺。海叔讀罷把表章焚化,拿起一個瓶子,在瓶底貼了張符放回桌上,朝上又拜道:「那番邦妖人養惡鬼、驅陰兵,啟請三清祖師傳法旨捆縛邪家兵馬,令其倒槍停刃,伏地歸降。」
  海叔言罷,猛然間平地起了一陣旋風,風捲塵沙直上九霄。我趕快抬頭往天上看,只見這道旋風徑直朝西方去了。
第三十五章 離愁
  眼見這道旋風去了,海叔又焚了一張靈符,閉雙目打稽首唸唸有詞。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隨塵土飛揚那道旋風又從天而至,刺溜一下鑽到剛才貼好符咒的瓶子裡。海叔忙拿起塞子把瓶子塞好,「嘿」了一聲道:「這小子這麼多年的辛苦都在這瓶子裡了。」忙吩咐那王老闆留下的司機把瓶子埋在院子的角落。
  海叔搖鈴朝天又拜道:「番邦妖人多行不義,啟請三清祖師顯神通令其反火自燒,反刀自斫,一身病起,五臟毒生,災火焚燒……」
  哈哈,我心說海叔這老頭也夠狠的。又砍又燒,這人還能活嗎?海叔言罷燒了一道靈符,朝天又拜了三拜,起身再燃三柱清香,脫道冠放在桌子上,看樣這場法事算是做完了。
  我連忙問道:「海叔,給講講唄,這麼半天都是怎麼回事?」
  「伐巫之前必須做奏章稟明三清祖師,證明要討伐之人的確是大奸大惡。」海叔道:「馬來人、泰國人都善於養鬼,所以我又啟請三清祖師收了他的鬼兵、鬼將。這麼一來他就沒了幫手,只能靠自己的道行了。」
  「哈哈。」我笑道:「那他養了那麼多年的鬼不是白辛苦了?海叔你最後那些話說的那麼狠,那降頭師能得個啥下場?」
  海叔搖頭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我說的只是反火自燒、反刀自斫,就是說他用什麼方法去害人,自己就會得到什麼報應。他落個什麼下場全憑著自己一念善惡,卻不是你海叔說了算的。」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心說看樣子海叔這老頭心還挺軟,是好是壞就看那降頭師自己了。
  那司機看我們一直說話,待著也不自在,說他先上樓,我們要走時候喊他一聲就行。我見司機走了,便問海叔道:「王老闆剛才說的我聽著可是在理,海叔你咋不答應下來?咱還躲出去幾個月幹啥?你這麼大本事咱就跟薛局長拼了!有啥可怕?咱躲出去了萬一警察找到我家裡我可沒辦法和我媽交代。」
  「唉。」海叔邊脫道袍邊說道:「那官場、商場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和他們打交道可比跟神鬼打交道難多了。你咋知道王老闆說的都是真的?萬一他是借刀殺人呢?咱爺們賺點小錢混個溫飽,盡量不要攙和到這些事裡。出去躲躲再說吧,如果真像王老闆說的那樣,沒辦法也只好拼了。你海叔做的法事是伐巫,我可不會伐局長,你真當我千里之外能取那薛局長首級?」
  「海叔。」范胖子一直發呆,終於開口說話問海叔道:「那咱們三個這就要去鄭州了?」
  海叔小聲道:「去什麼鄭州?你倆跟著我去山東吧,找我那老朋友去。一會兒叫司機開車把咱們送過山海關,咱們到了關裡再換車。你倆跟那司機可別說漏了,咱只告訴他說是去鄭州。」
  范胖子扭扭捏捏道:「這個……海叔,實在不行你們兩個去躲躲吧,我就不去了,留下來看著買賣。」
  海叔道:「雖然那王老闆說得不見得全是實話,可薛局長要對付咱這事恐怕是真的。好漢不吃眼前虧,紅兵你不能留下。」
  「你有啥話就說。」我杵了范胖子一拳道:「剛才你就在那想事。咋的?怕咱們三個一起走不安全?是不是想自己偷摸兒去興城找你舅姥姥?」
  海叔道:「上次的事情可比不得這次,這神打、飛頭降都弄出來了,紅兵啊,還是咱們爺們兒在一起安全些。興城太近,也不方便再去了。」
  「這話讓你倆說的,什麼興城啊?我哪能自己走呢?」范胖子打了個唉聲,臉一紅道:「我真不是那意思,海叔你誤會了。」
  我一看范胖子這德行一下恍然大悟:「太子妹?你是因為太子妹?」
  海叔奇道:「太子那丫頭咋了?」
  聽我這一說范胖子「騰」的一下連脖子都紅了,磕磕巴巴道:「你看……唉……咋說呢,你看我前一個女朋友都弄成那樣了,這……這總算又遇見個喜歡的,我還沒來得及和人家表白呢。咱這一躲誰知道多長時間啊,這要是真去個一年半載的……」
  海叔這下也聽明白了,微微一笑自顧自的收拾桌子上的東西不說話了。我勸范胖子道:「總共才見兩面,人家太子妹能不能和你在一起還是沒譜的事,你不能因為這個就不要命了吧?咱躲幾個月,回來你再找人家說唄。」
  「那……那萬一咱躲出去這段時間他找男朋友了呢?」范胖子一張漲紅的胖臉就像海邊剛剛升起的太陽。
  「我就真沒想到你這厚臉皮的人也能臉紅。」我笑道:「你就放心吧,太子妹那丫頭誰敢要?她模樣還挺漂亮,要是有人追早就被追走了,輪不到你個死胖子。」
  海叔嘿嘿一笑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紅兵你這想法也不算不對,但咱爺們兒避禍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回來你再去追也還來得及。」
  「唉。」范胖子打了個唉聲低頭道:「那……那我去見太子妹一面咱再走總行吧?」
  「這個……」我轉頭看海叔。
  海叔想了想道:「看看就看看去吧,順便和這孩子說一聲最近別去咱們那兒了。咱現在也不安全,不能給她打電話了,她今天在體育館有課,咱直接去體育館找她。」
  海叔把王老闆給的五萬塊錢分成三份,我們分別帶在上身。收拾好東西,把司機在二樓喊了下來。那司機一聽說我們還要去體育館也顯得有些為難,說都啥時候了還要去找人道別?咱快走得了。范胖子瞪眼說你少管閒事,我說要見就一定得見,你開你的車就得了。
  車開到半路范胖子又鬧著要給太子妹買些水果,說空手去不好看。我說你也不是看病人,買水果幹啥?有本事買顆鑽戒拿去,范胖子聽完就開始數剛分到手的錢,說那就買鑽戒吧,這錢夠嗎?我說得了,算我說錯了,我怕了你,咱買水果去吧。
  體育館門衛說教武術那丫頭在一樓最東面的教室上課呢,你們要學武術?人家好像只收小孩兒。我哈哈一笑說我們是學生家長,給老師送禮來了。范胖子拎了一大兜子水果,我們三個人按門衛指的方向來到了教室門口。
  朝教室裡探頭一看,只見一條身影凌空閃過,太子妹在半空中連踢三腿,身子剛一落地返身又是三腳。她四肢修長,身材比例極佳,天藍色的三葉草運動背心下雪白、健美的小腹若隱若現。陽光灑進教室,她鼻尖的汗水被映得晶瑩剔透、閃閃發光。
  范胖子看得呆了,我連忙喊了聲太子妹。太子妹回頭一見是我們多少有些詫異,隨即爽朗的一笑,交代了學生們自己練習,轉身朝我們走來。
  「海叔。」太子妹朝海叔點了個頭,笑道:「你們怎麼找到這兒來了?也沒事先打個電話?不用擔心,我胳膊真沒事了,你看、你看。」說著就把肩膀湊過來給我們看,眼見這如雪的雙臂我不禁臉一紅往後退了一步,范胖子吞了口吐沫,腦袋上淌下汗來。
  「妹子。」范胖子緊張得把那一兜水果來回換了幾次手,磕磕巴巴道:「哥是來跟你告個別的,我們攤上點兒事,出去躲幾天。」
  「啊?怎麼回事?」太子妹眨了眨眼,睫毛忽閃了幾下,晃得范胖子頭暈目眩。
  海叔道:「丫頭你也別多問了,反正我們出去一陣子,公司你也先別去了。萬一真有人找你問我們的事,你就說和我們不太熟就是了,什麼都不知道。」
  「誰跟咱們過不去!?」太子妹小拳頭一攥道:「帶我去揍他!」
  我笑道:「妹子,這事不是你能管的。我們都要跑路了你紅兵哥還非說要來看你,哈哈,這份情你領了就行了。」
《關東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