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我想說的都說完了。」我問罷退回海叔身後。
「他媽的!小崽子唧唧歪歪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閆德彰從懷裡抽出一張靈符「忽」的點燃,怒道:「老的不是東西,帶出個小的也不知所謂。快滾!快滾!老子改了主意了,這錢我自己賺了。」
閆德彰身旁的年輕人眼眉一立道:「沒聽見我師傅叫你們滾嗎!?」
「且慢!」海叔搶上幾步「彭」的一把抓住閆德彰的手腕道:「閆兄先別忙著做法,聽兄弟說幾句。」
閆德彰使勁把手一甩,怎料海叔抓得太緊,甩了兩下沒甩掉。「去你媽的!」隨一聲怒罵,忽然抬腿朝海叔肚子就是一腳。
海叔一側身,閆德彰一腳踢空。海叔放手向後退了兩步道:「閆老哥,咱這老胳膊老腿的就別比劃了,叫外人笑話。」閆德彰身邊的年輕人伸手「嘩啦」一聲把寶劍抽了出來,閆德彰一擺手,那年輕人「哼」了一聲又把寶劍摔在桌子上。
「高屋先生,聽我老頭子說幾句吧。」海叔道:「幾千年前這世界上沒有中國也沒有日本,更別說什麼琉球國了。後來慢慢的人多了,聚在一起就成了家,家多了聚在一起就成了國。高屋先生,依你看來是先有人後有國呢?還是先有國後有人呢?」
高屋道:「誠如閣下所言,原始社會茹毛飲血,哪來的國?自然是先有人。」
「對啊,沒有人哪來的國?」海叔點頭道:「可見人在國之上。同樣道理,家也在國之上。如果連個人的權益無法受到保護還談什麼保家衛國?如果父母生病看不起醫生、孩子上學交不起學費還談什麼民族復興?」
我不由連連點頭,海叔說的十分有理。
海叔又道:「我中華歷史悠久,唐宋元明清哪朝不是中國?哪朝沒有滅亡?該死的都死了,該亡的都亡了,但中國亡了嗎?死的不過是王侯將相,亡的不過是當朝權貴,可中華百姓還是中華百姓。」
「說的好像有理,其實就是放屁!」閆德彰呸了一口道:「人家要把小日本子趕走,恢復琉球國,和你說這些是一回事嗎?」
海叔不理閆德彰,又說道:「琉球遺民衣食富足,生育、醫療、教育、住房條件都領先於亞洲其他國家。言論自由、選舉自由,真可謂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人自由則全家自由,家家自由、幸福,那可真算是國富民強了。這個國家的名字叫琉球還是日本有什麼分別嗎?在位的是日本天皇還是琉球尚氏又有什麼區別?」
「呸!」閆德彰又吐了一口道:「照你這麼說要是誰佔了中國只要給你什麼幸福、自由你就當漢奸賣國賊了唄?」
「哈哈。」海叔仰天一笑道:「閆兄抬舉了,請問咱們腳下哪一寸土地屬於我們?哪些資源屬於我們?哪些權利屬於我們?賣?我有什麼資格賣?我能賣什麼?女真人侵佔我中華275年,咱們祖輩早已把這個漢奸當得實實在在。可清朝算不算中國呢?大清倒台之後人們為什麼沒有恢復大明呢?只要老百姓安居樂業,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是中國!城頭更換大王旗罷了,老百姓誰管他改朝換代?」
高屋敬一低頭不語,海叔又道:「日本當年侵我中華,我陳達海和小鬼子也有國仇家恨。如果琉球遺民被欺壓得民不聊生,那講不了說不起,咱豁出身家性命也要干他一傢伙。可當今日本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你如果挑起這場事端,日本人不說,單講你琉球遺民要死多少人?到時候戰亂不息、百姓流離失所都是你一人之過!」
「閆兄。」海叔轉身對閆德彰說道:「你我都是三清的門人弟子,抓鬼降妖那是本行,也是吃飯的買賣。但挑起別國內亂,百姓家破人亡我們可是承擔不起。」海叔又對高屋道:「琉球那尚氏皇族現如今是什麼樣的人?當真復國成功他會採取什麼政策?你琉球遺民能像今天這樣安居樂業嗎?高屋先生,這些你心裡都有數嗎?」
「這個……」高屋敬一被海叔說得額頭見了汗珠,勉強答道:「復國艱難,這些事情還沒來得及考慮。總之高屋敬一不敢忘記祖輩遺命。」
我插話道:「朝堂之上若是獨夫民賊,百姓自然容不下他。禍起蕭牆,敗亡指日可待。但日本一片歌舞昇平,日本人、琉球人無不安居樂業。高屋先生放著家族企業不好好管理,卻跑來中國謀什麼恢復琉球。嘿嘿,我說一句不中聽的話,您這是不務正業了。」
高屋敬一仰面打了個唉聲,我又道:「我年紀小,見識也淺,就跟你說一個我鄰居的事吧。我鄰居家五歲的孩子得了白血病,醫生說要治這病最少也要五六十萬塊錢。現在我鄰居小兩口賣房、舉債也還沒湊夠這個數。前陣子我去醫院看孩子,扔下兩千塊錢,那也只是杯水車薪。你琉球遺民的孩子現在不至於如此吧?就算琉球國當真復國成功,你敢保證國民的待遇和現在一樣嗎?萬一弄成我家鄰居這樣,到那時你可真就沒臉見你家祖先了。」
「唉,造孽啊,那孩子怪可憐的。他媽的,什麼世道?」閆德彰也歎了口氣道:「高屋先生你琉球國復國以後的事可真得仔細探討探討,要是也弄個民不聊生的話,我可跟你背黑鍋了。」
我連忙道:「閆大叔說的有道理,高屋先生再考慮考慮吧。」
「少他媽套近乎!」閆德彰斜了我一眼道:「誰是你大叔?」
「閆老兄為老不尊也不怕年輕人笑話。」海叔笑道:「我們爺倆胡亂說了些自己的見解,希望能就此解開高屋先生的心結。當年日本田中角榮首相來中國索要馬王堆古屍辛追,中國愣是一根頭髮都沒捨得給,更何況你一張嘴就要我大明督師?聽老頭子一句話,復國事大、關係百姓生死存亡,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行之。國家版圖歷朝歷代均有變化,這世界上想復國的可不只你高屋一人,也不只琉球一國,萬事順其自然吧。」
高屋躊躇道:「閣下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只是這……我高屋家族幾代人的心願怎能毀在我手裡?」
海叔剛要開口說話,猛的從大樹後「噌噌噌」躥出十多個警察,「不許動!手都給我舉起來!」為首的警察一聲高喊,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黑洞洞的槍口就都逼在了身前。
「媽的!」閆德彰一聲冷笑,對海叔道:「老子只顧著聽你老小子在這胡說八道,沒想到著了黑狗子的道。這些東西是衝你來的?」
「老東西你他媽罵誰呢!?」為首的警察罵道:「都他媽給我銬上!往死裡打!」兩個警察二話不說直撲閆德彰。
閆德彰帶來的年輕人忽然一伸腿,衝在前面的警察「媽呀」一聲絆了個狗吃屎,「噗通」摔倒在地。那年輕人快如閃電,不等第二個警察反應過來,迎面就是一拳。那警察也不含糊,被這一拳打翻出去直接撞在果樹上,一聲沒吭昏倒在地,槍甩出去老遠。
「砰!」那為首的警察朝天鳴了一槍。年輕人聽槍響一愣,腦後「啪」的挨了警察一槍托翻身摔倒,後腦鮮血直流。還沒等起身,兩個警察跑過來用膝蓋頂住他腰眼兒「卡嚓」一聲扣上了手銬。
這群警察紛紛上前摁住我們,轉眼間我和海叔都被戴上了手銬。閆德彰哈哈一笑道:「陳達海啊陳達海,老子今天被你坑了。」
第三十九章 將軍
兩個警察上前要抓高屋敬一,高屋往後退了兩步高喊道:「我是日本人!你們有什麼權利抓我!?這幾個人是我雇來的!他們犯了什麼罪!?」
警察一聽「日本人」三個字臉色馬上變了,停住腳步回頭看那個為首的。為首的警察聽見這裡還有日本人也是一驚,忙上前兩步道:「日本人來這裡攙和什麼?你快走吧,這裡沒你事。」
他媽的!我心說中國人你們就可以隨便收拾,看見「洋大人」馬上就變成一條狗。算個什麼東西?扭頭看了看海叔,海叔面無表情,那閆德彰卻一直罵罵咧咧的數落海叔的不是。閆德彰帶來的年輕人被兩個警察壓在地上還是不服,身子挺了幾下想站起來,被一個警察朝著腦袋「匡匡」踹了兩腳。
「我不走!」高屋敬一從兜裡掏出證件舉在手裡道:「你們誰是領隊的,過來和我說明白,我雇來的人到底犯了什麼罪?你們無緣無故的打人、抓人,我要去領事館控告你們!」
為首的警察連軟帶硬的勸了幾句高屋就是不聽,擋在前面不讓警察把我們帶走。對這日本人打也不是、抓也不是,為首的警察頗為尷尬。我心說這可算是新鮮事,中國警察打中國人,到頭來我們還要靠日本人保護,將來得把這事說給范胖子聽。不知道海叔有沒有什麼辦法脫身?估計他們也不至於因為一個高屋敬一就放了我們吧?
海叔雙手被銬在身後,忽然嘿嘿一笑道:「高屋先生,現在知道什麼叫國富民強了吧?你亮出日本人的字號,這些狗崽子哪個敢動你?你的事還是多考慮考慮吧。」海叔身後的警察一聽這老頭兒罵人,抬腿就給了海叔一腳,海叔被人抓著躲閃不開,一腳正踢在大腿上,老頭兒「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高屋敬一忙上前攙扶海叔,幾個警察攔在中間,一時間拉拉扯扯亂作一團。
那為首的警察略一遲疑,轉身朝山下跑去。我踮腳朝山下一看,影影綽綽的停著三輛警車。其實我們但凡注意著點兒早就能發現了,都怪說得熱鬧,一時大意中了埋伏。那警察跑到一輛警車邊上隔著車門和裡面說了些什麼,只見車門一開,從裡面下來一個人。
轉眼間那為首的警察和車上下來的人就走到眼前,那人五十歲出頭的年紀,皮膚白皙、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原本為首的警察此刻變得唯唯諾諾點頭哈腰,用手一比那人對高屋敬一道:「這位是我們市公安局的薛局長,今天是薛局長親自帶隊抓捕要犯。」我心裡一驚,原來這就是薛局長。
薛局長咳嗽一聲對高屋敬一道:「中國是法治國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幾個是我們公安局全力抓捕的犯罪嫌疑人,你最好不要妨礙執法,不然的話我們只能把你抓回去了,外籍也救不了你!」
這可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我心說薛局長就是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最佳範例。把法律搬出來說得義正辭嚴,其實你一家子哪有一個好東西?哪有一個遵守法律的?你自己就是個貪贓枉法的狗賊!真想破口大罵他一頓,或者直接當眾把他的事抖出來。話到嘴邊又忍了回去,想想也許高屋敬一真能把他說服放我們走呢?我可不能圖個一時痛快。
「好!我跟你們回去!」高屋敬一絲毫不懼,向前一步道:「你們這麼做符合什麼司法程序?我要聯繫我的律師!」
薛局長一皺眉,朝兩個警察擺了擺手,警察衝上前把高屋敬一按住,頂在一棵果樹上。高屋敬一邊掙扎邊據理力爭,卻再也沒人理他。幾個警察連拖帶拽,就把我們往山下拉。
閆德彰被警察拖了兩步,忽然朗聲念道:「遼西布衣閆德彰恭請袁督師……」
海叔被警察拽著正往前走,轉頭驚道:「閆老哥你……」
「他媽的!廢什麼話!?快走!」一個警察上前給了閆德彰一個嘴巴,又踹了海叔一腳。
閆德彰雙臂被警察架著,猛地兩腳騰空朝前就踢,「嘩啦」一聲踢翻了做法事的香案。香案上的法器稀里嘩啦撒了一地,三清鈴在地上一路滾了出去,「噹啷噹啷」鈴聲清脆傳出老遠。
「壞了!」海叔一聲驚呼。剎那間空中祥雲皚皚,果園山坡上金光四起,一眼望去亮如白晝。警察們都驚得呆了,薛局長一下在腰間拔出了手槍。「哈哈。」閆德彰大笑道:「陳達海啊陳達海,到頭來是不是還得老子救你?」海叔一屁股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