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我就把前幾天遇見宋華健的前後經過都和太子妹說了。太子妹點點頭,說大概就是我們猜測的這樣,這宋華健是中了馬來人的降頭。太子妹說應該帶著宋華健去給海叔看看,海叔應該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說話間聽到校園裡下課鈴聲響起,學生們陸陸續續從教學樓裡湧向操場,太子妹眼見和我們說起來沒完,就打發那十二個孩子先回學校,好準備上下一節課。
「妹子。」我對太子妹道:「王千惠那孩子死得冤,她把事也算托付給咱了,可惜這麼長時間咱還是沒個頭緒。反正你現在在這學校上班,就算幫幫他家的忙,幫著留意點兒那李老師。」
「沒問題。」太子妹道:「我才上班幾天,那李老師我現在還不認識。舉手之勞的事,反正我多注意一些也就是了。」
「謝謝、謝謝妹子了!」宋華健一把拉過太子妹的手,低聲道:「妹子你有男朋友嗎?」
我心說,得!這回算是熱鬧了,宋華健也看上了太子妹。還真別說,女漢子和假娘們倒是挺般配,范胖子有情敵了。范胖子聽得臉都綠了,眼睛瞪得跟燈泡似的,一把打掉宋華健的手,怒道:「別動手動腳的!你問這幹啥?難不成你還要跟我妹子搶男朋友!?你要找男朋友嗎?用不用老子給你介紹一個!?你看你於哥行不?」
「草!」我抬手杵了范胖子一拳道:「你倆愛咋咋地,人腦袋打出狗腦袋都和我沒關係,別扯上我。」
「呦!」宋華健可不傻,這一會兒也看出來範胖子對太子妹有意思了。蘭花指一翹道:「一家女百家求,這妹子這麼漂亮,人還好,要是沒男朋友的話我就有追求的權利。你個死胖子,人家妹子才看不上你呢!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少他媽廢話!」范胖子嘴一撇道:「要我說你就應該勇敢一點兒,勇敢的面對你自身的問題。別在這瞎耽誤功夫,老老實實的去找個男朋友吧。」
這倆人你一句我一句,話裡夾槍帶棒,互相損起來沒完。太子妹就算再女漢子,這會兒也聽明白了,眼前兩個男的都要追她,也不由得滿臉通紅,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就在這時猛聽得校園裡驚天動地「轟」的一聲巨響,我忙回頭朝學校裡看去,只見操場上塵頭大起,哀嚎聲撕心裂肺。
離得太遠,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太子妹大驚,返身往操場裡就跑。我和范胖子緊隨其後跟了過去,宋華健伸手在車上拔下鑰匙,也跑進了校園。
跑到近前才看明白,原來是學校北邊整面高牆倒塌,還正趕上學生下課,不知道有多少學生被壓在磚頭瓦礫之中。太子妹一下跪倒在磚瓦堆上,瘋了一樣雙手扒土尋找被壓的孩子。剛才跟太子妹跑步的小胖子被倒下的磚頭砸中了小腿,此刻一瘸一拐的跑到太子妹身邊,哭道:「楊老師!楊老師!他們……他們被埋裡邊了!!!」
門衛跑過來幾名保安,教學樓裡衝出幾位老師,都瘋了一樣的往外扒孩子。太子妹奮力搬開一大塊斷牆,牆下一個斜挎鋼圈的女生滿頭鮮血人事不省。太子妹把女生抱在懷裡,伸手想摀住她腦袋上的傷口,那血卻依然「咕嘟咕嘟」直往外冒。此時此刻就算女漢子也是不知所措,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和范胖子、宋華健也不敢閒著,趕忙搬碎石救人。大家七手八腳的忙活,沒一會兒七、八個孩子被挖了出來。我看著眼前這一切,心中也難免陣陣發涼,倒了這面牆最起碼也弄出來四、五條人命,太慘了!那幾個已經斷氣的孩子裡有兩個是跟著太子妹跑步才回來的,太子妹跪在地上抱著屍首已經完全傻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辟里啪啦」一個勁兒的往下掉。
前後得有二十多分鐘,才算是來了幾輛救護車,車上下來的人一見這陣勢也多少有些慌了手腳,我們幫忙就把這些孩子往車上抬,太子妹抱著那女生就是不撒手,人家沒辦法也讓她上了救護車。把孩子都裝進車裡,救護車一調頭,警笛轟鳴直奔中心醫院。
范胖子說這也不行啊,太子妹哭成那樣了,咱們得跟去看看。我們上了宋華健的出租車,跟在救護車後面也到了醫院。
等我們到醫院一看,四個孩子已經徹底斷氣了,沒得救。兩個重傷的正在搶救,還有三四個輕傷的在縫針。跟著一起來的除了太子妹還有兩個老師,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走廊裡來回踱步。太子妹兩手鮮血滿身的塵土,坐在椅子上兩眼發直一言不發。
這時候學生家長陸續趕到,「呼嚕呼嚕」湧進來好幾十人。孩子只是受傷的家長還好,那些孩子已經斷氣的家長哭天搶地亂作一團,眼見這些家長悲痛欲絕,我和范胖子也忍不住抹了幾滴眼淚。
一個三十七八歲的家長「彭」的一把抓住太子妹的衣服,猛的搖晃,聲音嘶啞的吼道:「你們當老師怎麼帶的學生!?還我孩子命來!!!」
太子妹被晃了幾下,表情木然說不出話來。這家長一鬧,其他家長也緩過神來,把另外兩名老師團團圍住,有的責怪、有的怒罵,一個老太太抱住老師的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我一見大事不好,忙大聲道:「孩子沒了咱們家長難受這誰都理解!但你們也不能胡來啊!孩子都是這幾位老師從磚頭瓦礫堆裡用手扒出來的!我是路過的路人,也跟著忙活了這麼半天了!你們這麼對老師對嗎!?」
家長們一愣,也感覺這麼鬧有點兒過分,那男人鬆開了拉著太子妹的手。我又道:「冤有頭債有主,這是牆倒了壓了孩子,到底是豆腐渣工程還是別的原因?咱們可以找學校問問,你們纏著這三個老師有啥用?」家長們一聽我說的在理,交頭接耳商量了幾句,說是要去學校問個究竟,「呼嚕呼嚕」都走了。
太子妹受的打擊太大,只是坐在椅子上不說話,我和范胖子商量著就這麼在醫院待著也不是辦法啊,咱把太子妹送家去得了。和太子妹商量,老半天太子妹才說行,但是得先去學校一趟,看一眼,再跟學校請個假,完事再回家。
宋華健又開車把我們送回學校,回來一看學校可熱鬧了,死了孩子的學生家長湊了好幾十人,正往教學樓裡沖,樓門口保安和老師也有七八個人,拚死攔著這些家長。人聲鼎沸、叫罵聲不絕。
我心說這學校領導也真夠一說的,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就見家長一面,和人家有個交代不行嗎?非得把人家擋在外面?四、五條人命,躲就能躲得過了?
還沒等我們走到教學樓跟前,耳聽得警笛聲轟鳴,兩輛警車飛馳而至停在學校門前。
第二十六章 板磚
車上「呼嚕呼嚕」衝下來七八個警察,為首的警察一聲斷喝,喝退了正往教學樓裡沖的家長們。
「你們這是要幹啥?!」為首紫紅臉膛的警察斜楞著眼睛對這些家長喝道:「要鬧事嗎!?警察都不怕了!?」
教學樓門被保安和老師們堵住了,我們想進去給太子妹請假也是進不去。沒辦法,只好站旁邊看看熱鬧。一個男學生家長向前兩步,對紅臉警察道:「我們可不是鬧事,學校搞豆腐渣工程,牆倒了壓死了孩子!這麼大的事,學校領導竟然一個出面和我們解釋的都沒有!你們警察給評評理吧!」
「沒那工夫管你們的閒事!」紅臉警察嘴一撇道:「你覺得誰把你家孩子害死了你就去法院告誰!愛告誰告誰,和我沒關係。但你們在這裡鬧事就是不行!知道啥叫聚眾鬧事不?知道啥叫擾亂社會治安不?我現在就能把你們拘留你們信不!?」
我心說現在的警察也真有點兒意思,工人找工廠討薪他就抓工人、拆遷戶上訪就抓拆遷戶,這回家長找學校評理他就要抓家長。為啥他們總站在有錢有勢的一方?為啥被抓的總是窮苦老百姓?老闆不欠薪水工人能討薪嗎?你抓了工人就保障了社會治安?學校要是出來倆領導好好解決問題,這些家長能在這裡鬧嗎?你抓了家長就天下太平了?維穩的目的就是把含冤受屈的老百姓都抓起來就算完事?真不知道耗盡了民脂民膏養的這些警察到底是為了保護誰?
「你們當警察的有點兒同情心不行嗎?」那男家長怒道:「我家這是孩子死了!養這麼大的獨生子就這麼死了!連給我們個交代的人都沒有!要是你兒子死了,你能誰都不問就回家了!?」
「你他媽說誰兒子死了!!?」紅臉警察大怒,伸手就給了男家長一拳。高聲罵道:「我看你他媽也是活膩了!!都給我抓回去!」
那男家長也翻了臉,挺胸脯身子往前衝,一下撞在了紅臉警察身上。紅臉警察被撞得連退兩步,啞著脖子吼道:「襲警了!襲警了!打!給我往死裡打!!」
身後這幾個警察不由分說衝上前來抓住那男家長掄拳就打。這些學生家長也都紅了眼,孩子都死了,誰還管你什麼襲警不襲警的?有的摟脖子、有的抱腰,一個老太太跑過來要和警察撞頭,幾十人扭打成一團,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
學校的保安和老師一見有警察出面解了圍,正好袖手旁觀看哈哈笑。此刻生怕被誤傷到自己,紛紛往後就退。太子妹親眼看見學生被斷牆砸死,現在學生家長又被警察群毆,實在是於心不忍。愛管閒事的勁頭又上來了,連忙跑上前去拉架。范胖子見太子妹拉架去了,自然不能退後,三步兩步也衝入了人群。
我和宋華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心說這一邊是死了孩子紅了眼,一邊是身負「維穩」鎮壓重任,拉架能拉得開嗎?別再給自己弄個妨礙執法,那可就說不清了。宋華健眼見這幾十人的戰場早就腿肚子朝前了,還沒等我想明白到底應不應該過去拉架的時候,眼見人群外圍有一人,手持一塊斷牆邊撿來的板磚,三躥兩跳就到了范胖子身後。
我大吃一驚,還不等我開口,只見那人掄圓了板磚「啪」的一聲拍在范胖子後腦勺上。范胖子後腦頓時鮮血崩流,吭都沒吭一聲就趴倒在地。那人眼見一擊得手,撇下板磚頭也不回朝學校外狂奔而去。
馬來的降頭師!我這才緩過神來,他怎麼跑這裡來了!?真是陰魂不散啊!連板磚都上來了!?我也來不及多想,貓腰快跑幾步,緊跟著降頭師身後一路追了下去。
那降頭師身材消瘦,跑步的功夫也真不白給。只見他連躥帶蹦越跑越快,跑過兩條街我就有點兒喘不過氣來了,眼前他的背影越來越小。遙望著那降頭師猛的一閃身,跑進了一個住宅小區的大門。我心說不好!這小子要是進了哪家的屋子,我可上哪兒找他去?緊跑兩步剛追到小區大門口,從門裡騎出來一輛自行車,車閘聲「咯吱」一響,擋在我身前。
我也沒工夫看到底是誰擋了我的道,拐了個彎想繞過自行車繼續追趕,沒想到就在和自行車擦身而過的時候,騎自行車的人一伸手,「彭」的一聲抓住了我的胳膊。
「快撒手!」我一抖手竟然沒甩開。
「小於啊,忙著幹什麼去?」這人一說話我才抬眼細看。吳區長,原來是吳區長。
「吳區長你快放開我!」我忙道:「范胖子挨打了!我追人呢!」
「啊?小范被打了?」吳區長十分驚訝,但還是沒撒手。和顏悅色的問道:「誰啊?和誰發生矛盾了?」
完了!我心想這回范胖子這一板磚算是白挨了。被吳區長這麼一耽擱,再也追不上那個降頭師了。
「到底因為什麼和人打架了?」吳區長這才鬆手,抬腿下了自行車問道:「報警了嗎?」
我緊忙隔著小區大門向門裡張望,哪還有降頭師的影子?這事鬧得實在是憋氣,可也不好直說就怪吳區長。「唉。」我歎了口氣道:「一言難盡,總之是薛局長以前的手下,和我們結了仇,剛才偷襲給了范胖子一板磚,也不知道傷得嚴重不嚴重。跑進這個小區了,沒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