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可是文斌擺擺手:「嫂子,你去準備紅綠兩種彩紙,然後弄點飯菜吧。」
這彩紙,外婆家裡倒是有,三姨平時喜歡剪紙,所以,不一會兒,紅綠紙就有了,鋪了一桌子。
文斌對著三姨說道:「你拿著剪刀,剪兩套衣服出來,紅綠各一套,就那種小孩穿的大小,模樣隨便,只要像是衣服就行了。」
三姨這個人膽子小,但是有一雙巧手,不一會兒,兩套小衣服就給剪了出來給文斌遞上。文斌拿了紙衣服,然後放在一個竹匾裡面,又叮囑外婆弄六個菜,要三葷三素,外加兩杯酒,兩個空碗,碗上擺著兩雙筷子,全部在竹匾裡放好。
當這一切全部準備好,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了,文斌將這些東西放在外婆家大門口,然後再次點上三炷香和兩根蠟燭。
等香燒完的時候,雞窩裡突然傳出一聲雞叫,文斌大喊一聲不好,立馬衝進小姨的房間,一口咬破自己的中指,直接點在小姨的眉心上,又讓外公把雞窩裡最大的公雞抓出來。
外公也不敢怠慢,趕緊拎來那只蘆花大公雞,文斌拿過公雞,一刀放出雞血,繞著小姨的床灑了一圈,然後退出房間,走到門前那個放著倒頭飯的案子前,眼睛一閉,大喝一聲:「呔!」
接著又從身上的八卦乾坤袋裡拿出一柄寶劍和一枚大印,那劍身碧幽幽的透著一股寒氣,外形透著幾分古樸典雅,劍身與劍柄連接處渾然天成各一邊,劍柄是一個八卦圖;那大印乃是青銅鑄造,約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上面刻著:道經師寶!
道士右手持劍,左手持印,開始嘴唸咒語,猶如太上老君下凡一般,念著念著,突然右手一抖,劍光一閃,拈起桌上一張符,劍指床上的小姨,「嘶啦」一聲,符紙居然著了,接著又是第二道符,兩道符紙燒完之後,文斌拿出一張墨黑色的紙,奮力畫出一道符咒,然後他第一次祭出大印,朝著黑色符按上去,貼在小姨房間裡,這一次又是八道符,緊挨著之前貼的八道符,然後關上房門出來了。
文斌讓外婆和外公帶著兩個孩子,趕緊去水庫邊,把剛才準備的紙衣服和菜碗放到水庫邊上,等到天亮再回來,並且不要出聲,不要朝家的方向看,並且叫小舅舅把小黑狗牽過來交給他。
外婆跟外公帶著三姨、小舅舅,捧著竹匾就去了水庫邊,那天的二里地走得格外漫長,路上由外公拿著匾走在前面,外婆帶著三姨和小舅舅走在後面,照著文斌的吩咐就到了水庫大壩上,背對著家的方向,點燃香燭,擺好碗筷,躲在水庫的那個破舊的小抽水室裡,一直等到天亮。
天亮後,外婆一家趕緊往家裡趕,等到家門口的時候,大門是開的,外婆一個大步跨進去,看見文斌已經倒在了小姨的門外昏迷過去,外公就趕緊進去看小姨。
小姨倒是躺在床上,熟睡著,沒有任何異樣,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去扶文斌到自己房間裡休息,這時候文斌醒了過來,很虛弱,對外婆說:「已經沒事了,讓她好好休息。」
文斌幾乎是睡到第二天晚上和小姨同時醒來的,小姨醒來就說自己肚子餓了,外婆給小姨下了雞蛋面,小姨這一次吃得很香。
文斌也起床吃晚飯,吃晚飯時,外婆問起昨夜發生了什麼,文斌說:「兩個小鬼聽到雞叫,估計要天亮了,準備動手搶魂了。」說著看了一眼身邊的兩樣東西——大印和寶劍,苦笑了一聲,「要不是這兩個東西在,恐怕真讓他們得手了,不過暫時是離去了。」
吃罷晚飯,外婆又恭敬地給文斌上茶,然後拿出一扎「大團結」給文斌遞上,農村裡過去搞個迷信活動,請個神漢或者仙姑什麼的,辦完事都是好包個紅包的,況且看樣子小姨這下是真的沒什麼大事了,所以給包個紅包也是應該的。
查文斌笑著擺了擺手:「嫂子,我做事不為求財,你這紅包我不能收,修道之人本就是為幫助大家,這本來就是我分內之事,何況家師跟這孩子也算是有緣,錢財之事,萬萬不能收的,要是祖師爺知道,也會怪罪下來的。」
外婆哪肯啊,這恩人救了自己女兒的命又分文不收,真不知如何是好。
查文斌呷了口茶,又繼續說道:「不過這孩子是沒事了,恐怕我晚上自己有事了,今晚一個人是回不去的。小鬼本來是那孩子的小命,被我傷了道行,今晚又是月圓之夜,小鬼的怨氣很重,估計今晚是要來找我尋仇的,倘若我師父在世,除去這兩個小鬼是沒什麼難的,只是我道行有限,到時還要請大哥幫我一個忙。」
外公趕緊站了起來:「恩人有事儘管吩咐,我一定辦到。」
查文斌拍了拍邊上的小黑狗的腦袋:「我料定這兩個小鬼會在路上劫我,大哥你去幫我找三個殺豬的,送我回家,只要我到家了,這兩個小鬼就不能把我怎麼樣。」
殺豬的,常年見血,身上殺氣極重,一般的小鬼是根本不敢去找麻煩的,查文斌需要三個殺豬的陪著回家,可見這一次那兩個小鬼真的不簡單。
第005章 馬頭山的驛站
那個年代,幾乎每村都有一個殺豬的,所以找三個殺豬的倒也不算什麼難事,外公出去不一會兒就叫了三個殺豬的來,每人都帶著殺豬尖刀。
外公把事情簡單地跟三個殺豬的交代了一下,他們三個個個都是五大三粗,邋裡邋遢,一副凶神的樣子,接過外公遞的煙,又喝了幾口酒,等到深夜十二點整,從外婆家出發,送查文斌回家。
後來,這幾個殺豬的我也去求證過,他們中的兩個還在世,他們說那一晚雖然是夏天,卻感覺有冷風一直在吹,走在路上總感覺後面有人跟著,只是查文斌不許他們回頭,不許說話,讓他們手握尖刀把他圍在中間往前一直趕路。
文斌到家後,給每人發了一包煙,還有一瓶酒和一張符,才讓三個人回了家,並且把自己關在家裡,一關就是七天不出門。
第二天,外公外婆和小姨提著東西去看他,他都是閉門謝客。
在查文斌閉關期間,外婆又帶著小姨去醫院做了個檢查,結果一切正常,連當時宣佈要外婆準備後事的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連七天,外婆都去查家等,第八天早上查文斌開門了,外婆走進去,就讓小姨給查文斌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以感謝恩人救命之恩。這查文斌也是個爽快人,再次謝絕了外婆的錢財,外婆死活要把錢給留下,查文斌無奈只好說:「嫂子,你若是真要感謝我,那麼你家的那條小黑狗,能不能送給我?」
別說是一條狗,就是一頭肥豬,只要他開口,外婆也會毫不猶豫地送過去,便立馬點頭答應下來,說回頭讓外公給送來。
查文斌說:「不是我要貪圖嫂子家的什麼,只是這條狗開了陰陽眼,又是純黑之狗,能識得鬼怪,放你們家裡養,遲早會惹出事來,放我這裡,還能得些用處,嫂子不要怪我就好。」
後來我聽外婆說,那時候小舅為了那條小黑狗還在家裡鬧過脾氣,哭過鼻子,只是那條狗還真的就成了查文斌的夥伴又出現在另外一個故事裡面,當然那是後話了。
過了幾日查文斌登門拜訪,在外婆家吃了中飯,又分別去了那兩戶落水小孩的家裡,詢問了小孩打撈上來埋葬的地方,然後就帶著小孩的父母一起去墳山。
那時候小孩死了也就是拿個破蓆子捲起來,找個小山包,挖個坑就埋了,也沒留個什麼墓碑之類的東西。
去的路上,查文斌就問小孩的家人,問他們在小孩死後有沒有再去過墳山,小孩的老爹說怕看了傷心,從小孩死後,就再沒去過,也是別人幫著去埋的,他們只知道埋在哪座山,其他的都不知道了。查文斌拿著羅盤,一邊走,一邊算,一行人就一直走到馬頭山上。
說起這馬頭山,我也是知道的,就在外婆家的大門正對面一座很高的山上,因為形狀像一匹馬,取名馬頭山,而且平地裡就這麼一座凸出來的大山,感覺是有點怪異。
等他們爬到山頂,太陽都快下山了,終於找到了埋那兩個小孩的小土包,墳頭已經是雜草叢生,若不是土色翻新過,還真的看不出這裡是一座墳。
兩戶人家的人一看自己的孩子躺在這裡遭罪,傷心思念就一下子湧上來,跪在地上大哭起來。查文斌也沒有管他們,只是在墳的周圍踩著步子丈量,一根煙的工夫之後,文斌心裡有了一點底,就叫了兩家人站在一起,說要挖開這土堆。
兩家人當然是不同意了,其中一個小孩的爸爸還要打他,破口就罵:「你這哪裡來的假道士,還要挖我家小孩的墳!」
查文斌也不惱火,對他們問道:「你們可知這是什麼山?」
大家當然都知道這是馬頭山!
「馬頭山?牛頭馬面!對,這座山就是牛頭馬面裡的一個驛站,你們兩家的小孩剛好埋的地點是在這馬背上,給牛頭馬面留在村子裡做了一對勾魂的小鬼,永世不得超生!刨出來,我給重新做個法事,移個地方,你們也不想自己娃兒在地下還要造孽吧?」
村裡人也都知道前幾天小姨的事,被他這麼一說,兩家人也有點害怕起來,想著自己娃娃萬一真的成了他說的那樣,那就太遭罪了,死後都不得安寧。商量片刻,兩個男人答應了,邊上的人就開始揮著鋤頭刨起來。
這倆小孩埋得並不深,沒多久,就刨到了兩個草蓆子,打開草蓆子的瞬間,所有人都呆住了,這兩個小孩死了有兩年多了,不僅沒有腐爛,居然還有點栩栩如生,就彷彿睡著了一般,兩家人嚇得再也不敢動彈,要知道這是六月天,不僅沒爛連味道都沒有!
查文斌「哎」了一聲歎口氣:「沒想到,成了這樣,這兩個娃娃的屍體不能再帶進村子裡了,不然遲早要惹一場瘟疫來,如今只能燒了他們,骨灰重新找個地方安葬。」誰都知道人死了會爛,可這兩個娃娃的模樣……不是鬧鬼了是怎麼了?事到如今,只能由著這個道士做主了,外人哪裡還敢多半句嘴。
查文斌吩咐眾人去用乾柴就地搭一個架子起來。等柴架子搭好,查文斌吩咐將兩具屍體給放了上去,又在前面插了三根香,看了一眼之後,點燃了火堆,就開始念超度咒,送兩個小鬼去往地府報到。
燒完之後,收殮了骨灰,領了眾人下山,將兩個小孩的骨灰葬在了水庫邊上,還給立了碑,這時候已經是天黑了,查文斌先去外婆家吃了晚飯,然後就告辭回家了。
小姨當晚就做了個夢,夢到兩個小孩來跟她告別,還給她作揖,讓她感謝一個道士。第二天外婆又去找查文斌解夢,查文斌點點頭說那兩個小鬼應該是走了,並且讓外婆帶話告誡村裡人以後不能把死人葬在馬頭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