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人?死人嗎?」
  「死人……」
  望月一木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這才收起傢伙,招呼了千雪、千代兩姐妹一同登船。望月一木剛走過去,就一把扯開了卓老漢,提燈一瞅,乖乖,當真不是艘簡單的船,厲聲叫道:「中國的木乃伊!」
  這艘船基本跟之前猜測的一致,是一艘漂屍船,也就是水葬的一種形式,把人葬在船上,浮於水中。水葬是世界上比較古老的葬法,即將死者遺體投於江河湖海的葬法。水是人類生命之源,人們對水寄予無限美好的嚮往和遐想。在許多神話中,都把水和神、幸福、美好、不朽連在一起。所以在安葬死去的親人時,人們又很自然地聯想到水葬。水葬在世界上大體有三種不同的方式:漂屍式、投河式、撒灰式。
  眼前這艘「雪柏」船,便是漂屍式了,這種方式的葬法多見於古代喜馬拉雅山區,採用這種葬法的多半是一些對於部落有重大貢獻的人物,比如部落英雄死亡時,就採用漂屍式,即將死屍置於專門製作的死亡船上,放入水中,任其自然漂流。漂向哪裡,哪裡便是死者的美好歸宿。
  若是普通人想要水葬,多半是另外兩種形式。撒灰,就是將死者燒成灰燼,骨灰撒入江河湖海之中。而投屍式,則主要是在四川甘孜及一些草原地區的藏族,因缺乏燃料,除農奴主實行火葬、天葬外,一般人均行水葬。水葬有固定的場所,多設在江河急流處,由專人來看過風水。當人死後,馬上要在死者的腰脊上砍一刀,然後頭腳相向捆好,頭腳朝上地放入背兜之中,口上掛一塊黑布,當天就被人背去丟入河中。死者家屬在大門口掛個嘛呢旗,葬禮就這樣簡單明瞭地結束了。
  講究點的在家停放一到三天,點酥油燈,請喇嘛唸經超度亡魂,然後將屍體運至水葬場,由司水葬者或將屍體屈肢捆紮,胸前捆著大石塊沉入水中,或者用刀斧斷屍投水。
  眼前這艘「雪柏」船裡的人,看樣子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好在雪柏本身就有防腐的功效,這具屍體身上的裝扮幾乎還保持著下葬時的原樣,能讓望月為之動容的想必真的有其過人之處。
  裡面躺著的這個人戴著面具,而且這面具全部用黃金製成,在燈光的照射下,金光閃閃,顏色十分燦爛,面具的鼻子十分飽滿,嘴唇寬闊,兩個碩大無比的耳朵向外側展開,與整個面具不成比例,鼻子和嘴部都繪有黑色的油彩,這讓望月第一時間想到了埃及法老的黃金面具。
  面具之上,一頂華麗的花冠,由各色寶石鑲嵌而成,光彩奪目,單從造型上來看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國寶。這人外面通體穿著白色的長袍,質地十分細膩,很像是絲綢製品,當真可以用薄如蟬翼來形容,左手拿著一塊青銅片,右手中是一枚銅鈴,更讓人叫絕的是他腰部還有一條金燦燦的腰帶,上面刻畫著一些花紋。望月仔細看了看,這些花紋一共描繪了三種東西,分別是魚、箭和鳥的圖案,按照這個排序,不停地重複。無論是做工還是刻畫的技藝都屬於不可多得的精品,難怪他會把這人看成是一具木乃伊,也確實有點兒像。
  望月一木從第一眼看見這具屍體,就被他的面具所深深吸引,總想著要去打開它,他正打算下手揭開那黃金面具,準備瞅瞅這位中國法老的真面目。
  帶著些許興奮和期待,望月一木的笑容十分詭異,身子半趴在船篷上,腦袋幾乎都要貼上那面具了,這才把手慢慢伸了出去,眼看就要摘下,這時,桃井千代用手中的數珠丸恆次的劍鞘一擋,恰好攔住了望月一木的手。接著,望月一木就被人從船篷裡給拽了出來,出手的正是千雪。
  望月一木離開船篷,使勁搖了搖頭,如夢初醒般問道:「我剛才怎麼了?」
  「稟家主,剛才您整個身子都探進了那鬼船,還想……」千雪說到這裡就閉住了嘴。
  望月額頭上冷汗連連,連忙問道:「還想什麼?你說!」
  千雪抬頭看著望月,咬了咬粉唇,輕聲說道:「還想摘下那面具,家主自從一看見那裡面的東西後,就笑得整個臉都變得扭曲起來,跟那裡面的……裡面的面具的模樣有點接近……」
  「渾蛋!我怎麼可能是那副醜陋的樣子!」望月大罵道。
  見望月一木發火,桃井姐妹同時下跪,千雪把腦袋垂得更低了。半晌,千代說道:「家主,妹妹說得沒錯,剛才確實如她所說,我們看見家主馬上就要摘下那面具,而且整個身子都要進去了,才出手把您給拉了出來,請家主恕罪!」
  聽完,望月一木大驚,對於剛才摘面具的那一幕,自己真的完全沒有記憶,只是當他第一眼看見那東西之後,心中就只有一個念想,那就是,摘下面具戴在自己臉上。想到此處,一陣恐懼襲遍望月一木的全身。
  望月一木明白,要不是剛才桃井姐妹相救,恐怕自己真的就那樣干了,將一個死人的面具戴在自己臉上。那想想得有多噁心。
  「起來吧,剛才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讓那面具給迷惑了。」一邊扶起桃井姐妹,望月又轉頭朝後面皮划艇上的卓老漢問道:「你是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不是知道這裡有鬼,才故意引我上去的?」
  卓老漢連連擺手,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望月先生,冤枉啊,老漢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那是個死人,正想去揭開那面具,就被您一把給抓出來了……」
  望月一木心頭一緊,問道:「你說什麼?你想去揭開面具?」
  老漢把頭一低,只得實話說道:「自從看了那死人,老頭的手就把持不住,想往裡面伸。」
  望月一木打斷他的話,道:「是不是還想戴在自己臉上?」
  卓老漢立馬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剛才就是這樣。難道你也……」
  果然如此,望月一木心道,這「雪柏」船就是艘鬼船,先是引得蘄蛇殺光了他的手下,接著就攝人心魂。那桃井姐妹呢?她們也看了啊,望月又問道:「千雪、千代,你們看見的時候有什麼反應?」
  桃井千雪搖搖頭:「沒有什麼特別的。」望月又把眼神轉到千代身上,那丫頭肩膀微微一動,被他看了個正著:「千代,你呢?」
  「我……我沒有看見什麼特別的,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手中的數珠丸恆次劍柄上的那串念珠……散了……」她兩手一攤,果然,那串一直纏在劍柄上的念珠此刻已散落在她的手心。
第081章 影子
  數珠丸恆次的厲害之處莫過於它劍柄上所纏的那串念珠,念珠吸收了日蓮上人日夜經法精華,後又被供於本興寺,常年受佛法所化,才有了「破邪顯正劍」的美譽。
  現在念珠盡數散落,此劍的威力也自然是大打折扣,充其量不過是一柄鋼口略顯鋒利的好刀罷了。
  這珠子本是由金絲線所連,現如今成了一把豆子,桃井千代心痛之餘,更多的還是對眼前這艘鬼船裡主人的那種恐懼之情。
  望月一木臉色都成了豬肝色,出師不利,連個神樹的影子都沒見著,接連搭上七條人命和寶刀一柄。此番過後,真該把所有的惡氣都撒到卓老漢身上,要不是這老頭開始花言巧語,糊弄自己走了這條該死的路,怎麼會敗得如此慘重!
  「你,起來!」望月指著卓玉貴叫道,卓老漢看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哪裡還有力氣,被那望月一把提起衣裳領子,腳尖都離了地兒,連忙驚呼:「望月先生,真的不是我的錯,我都說了,那船它不乾淨……」
  望月可不管這些,聲嘶力竭地吼道:「你不是懂什麼陰陽嗎?現在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卓老漢兩眼一翻,腦子倒是轉得挺快:「不是就我們倆有那種感覺輕型,為什麼不讓那兩個姑娘上去試試呢?很可能那玩意只針對男人,對女人無效呢?」
  「啪!」一個巴掌扇來。「你這個渾蛋!做男人竟然貪生怕死到這個地步,留你還有什麼用!」
  卓老漢此刻在他手中就像一隻小雞仔,被望月一木提著腰帶高高舉起,最終望月惡狠狠地叫道:「你先給我進去探探路吧!」說完,卓老漢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徑直飛向「雪柏」船,落地恰好就是那船篷。
  「轟」的一聲,卓老漢整個人就這樣被拋了進去,由於是面部朝下,整個人就趴在了那屍體之上,這臉恰好就跟黃金面具貼到了一塊兒。望月這一下出手確實夠重的,砸得卓老漢一時就背過了氣,昏迷了過去。
  只見一陣風塵從船篷裡騰空而起,接下來便沒了動靜,本想讓卓老漢先去做個替死鬼,這倒好,等了半天也沒個反應。
  桃井千雪小聲問道:「是不是已經死了?」
  望月雖然出手挺重,但這「雪柏」船本身就是有彈性的,這麼點距離摔個重傷倒是有可能,要說死了,那也應該不至於,他就想自己過去看看。但是一想到那黃金面具,又停住了腳步,這時候剛才卓老漢的那番話,在他心中再次響起:為什麼不找個女的去試試?
  收住還未邁出去的腳步,望月對著千雪嘿嘿一笑:「千雪,你先上去看看那老頭是死是活。」
  對於望月的話,千雪從來就不敢違背,因為他是家主,在她的字典裡除了效忠二字再無其他。
  「是!」拔出太刀鬼丸,千雪大步走向木船,此刻她的背影在姐姐千代心中顯得那麼脆弱。
  「慢!」千代叫道,千雪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姐姐。
  千代「撲通」一聲跪下,把頭直接埋在皮划艇上,說道:「千代請求和妹妹一起過去,望家主恩准!」
《最後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