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查文斌掂量著手中的青銅太陽輪,怎麼看,這兩者都沒有什麼關係啊。
「他可能知道。」老王瞟了一眼地上的望月說道。
不用查文斌招呼,超子已經走到望月身邊,蹲下身子看著那刀疤臉,嬉皮笑臉地說道:「說說看,你都還知道些什麼?」
「呸!」望月扭過頭去。超子心裡那個氣啊,心想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倒是來勁了,舉起沙包大的拳頭就要砸下去。
「不要,他已經受了很重的傷了。」千代的聲音,雖然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可卻帶著一絲乞求。不知怎麼的,超子對於這個女人的話似乎特別受用,悻悻地收起拳頭,嘴裡還不忘丟下一句:「真丟人,要女人為你求情!」
查文斌也不是那種脅迫別人的主,見望月不配合,便說:「也罷,既然是我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犯不著讓外人來指點。走,我們去前面看看。」
說完,便走向三根大柱子的後面,按照從上面看下的位置,這兒應該是整個村子的中心,一般來說,這裡是最重要的地方。果然,柱子的後方是一個巨大的祭台,祭台的上方隱約還有個什麼東西,查文斌拾級而上,一棵樹木的樣子在射燈的照射下,逐漸映入眼簾:「神樹?」
第113章 重生之路
整個祭台高達三米,分三層,整個形狀呈梯形,全部採用巨大的花崗岩結構搭建而成,佈局十分緊密,石頭的縫隙連刀片都插不進。
最下層的祭台上,有一塊青銅製的托盤器物,有一米來長,中間有一道凹槽,像是用來盛放某種東西的,查文斌踏上這級祭台,發現上面的灰塵已經積得滿滿的,看樣子這裡好久沒有人使用過了。
拾級而上,是第二層,也就是位於中間的那個祭台,一尊高約兩米的青銅人像佇立在這兒。凸出的眼睛、寬大的耳垂和那一張似笑非笑的大嘴,這和青銅棺上雕刻的那個人如出一轍,真不知道這裡的先民就是長這副模樣,還是有其他誇張的成分。重要的是這個銅像的雙手是向前環抱著的,查文斌仔細看了一下,他的兩隻手掌中間原本應該是握著什麼的,只是現在變成了中空。在人像的四周放著一些禮器,更多是盆形器皿,裡面或多或少都殘存著黑色雜質,用刀尖細細刮來一看,果不其然,是血!
看來這兒就是血祭的場所了,再往上已經沒了台階,頂端的那一層,一棵高約十米的青銅樹莊嚴而華麗地立於正中央。樹的造型十分獨特,以樹幹為支點,分上、中、下三節,每節上依次排列著三根樹枝,每根樹枝上都棲息著一隻鳥,每隻鳥兒的嘴中又都叼著一枚銅鈴,樹杈上光禿禿的,並沒有樹葉的修飾。查文斌對比了一下手中從望月那兒拿來的樹杈,除了枝頭的那隻鳥和銅鈴,無論是造型還是雕刻的花紋都很接近,只是體積卻要小上很多。那些樹杈,大的有五六米,小的也有兩三米,唯獨自己手中這一根有些不倫不類。不過對於這類東西,他懂得還是太少,便轉身過去喊道:「老王,你過來看下。」
當老王在查文斌的幫助下登上第二節台階時,就被這無與倫比的青銅樹深深震撼,半晌他都說不出話來,好久才憋出兩個字:「神跡!」
「你們要找的就是這個?能打開通向三界之門的神樹?」查文斌除了覺得它的造型很奇特之外,並沒有覺得這玩意兒能通天徹地,在他眼中這或許只是年代久遠的物件罷了。
老王又把目光聚集到那青銅人像之上,他也看見了那個孔,一番比畫之後,老王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測,讓三千年前的此處,被一一還原。
老王接過查文斌手中的那根樹枝,比畫著說道:「《山海經》中還有這樣一段記載,『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墨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意思就是說,在東海湯谷,生長著一棵名叫扶桑的神樹,樹上居住了十個太陽,每天由三足烏馱著輪流值日。每當一個太陽升起,其他九個就在神樹上休息,現在我們只看到了九隻鳥,那麼第十隻鳥在哪?恐怕就是文斌兄你手中的那枚太陽輪了,假設我們把太陽輪作為第十隻鳥,因為本來這些鳥的象徵意義除了氏族的圖騰之外,就是代表著太陽,它們輪流爬上最高的枝頭變成太陽,那麼這青銅輪就既是太陽又是值班當日那隻鳥的化身。那麼這一根樹杈就應該是位於最頂端的那一根,也就是傳說中被后羿踩斷的。」
「如果我們把這第十根樹杈連上去,再把青銅輪懸在頂端,是不是就還原了這棵神樹本來的樣貌?」
對於那些神話傳說,查文斌倒並不是特別感冒,不過老王這樣說的話,確實解釋了這樹杈和太陽輪的關係,太陽輪就是第十隻鳥,沒有它,這樹就不是完整的,那麼這個祭台也就失去了意義,頓悟後查文斌說道:「那你覺得這樹究竟是幹嗎的?」
老王看著那青銅人像,說道:「只有一個解釋,這兒是一個神跡,不過我們好像還少了一件東西,就是文斌兄曾經拿在手中的那根杖子,你能告訴我它的來歷嗎?」
查文斌一聽那杖子便想起了三足蟾,它現在還好嗎?「那是我跌下瀑布後,在一個洞穴裡發現的,當時守著它的是一隻三足蟾,也是它帶著我找到了最後那個埋有玉棺的洞穴。我用那根杖子打開了一個進入那裡的通道,我想那杖子應該是一把鑰匙,不過,好像對於這兒的先民,杖子具有無上的權力。」
「哦?」老王來了興趣,「你怎麼知道?」
查文斌把在通道內遇到的事情,跟老王大致說了一遍,又把那「雪柏」船和黃金面具的事情也前後說了一遍。
老王把這些事前後聯繫在了一塊,加上他們組織上一直研究的資料和從花白鬍子那獲得的信息,一個三千年前的王朝逐漸被兩人還原了出來。
三千多年前的古蜀王國,正處在傳說中的後魚鳧時代,魚鳧王歸天之後,便葬於玉棺之中,以求死後再次復生,他所使用的辦法和前者蠶叢是截然相反的。
歷朝歷代的王們在完成了江山的統一之後,追求長生便是唯一的目標,最讓我們熟悉的有秦始皇派徐福東渡尋藥,這才有了後來的日本國。
第一代蜀王蠶叢,結合了中原道家的法術,根據花白鬍子的說法,在更早的時候,有一位中原道家人士曾經來蘄封山一代活動,在見識了驚天地泣鬼神的羌族巫術之後,便拜入門下。漢人學異族巫術,這是根本不可能會被同意的,但是這位道士答應以中土道家風水學幫助蠶叢修建一座往生大陣,讓他躲過三界輪迴,以便長生不老。作為交換條件,此人還以中土道家的理論知識和道家精髓作為交換,蠶叢和他一同拜入精通巫術的青衣神門下,學成下山之後,道家才擁有了完整的道家理論體系和無與倫比的神鬼之術。
這位道者將這一文一武完美地結合,開創了道家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一大門派,自己死後也位列仙班,成為一代天師。
而我們的蜀王蠶叢一心追求永生,設下一個如此繁瑣而歹毒的大陣,最終落了個活死人的下場。這種方式,魚鳧王肯定知道是失敗的,於是他要用新的方式。作為他們的後人,魚鳧王選了鬼道之術,以犧牲自己的後代,吸取他們的精魂重塑出一個新的自我,從兩者來看,都是把自我的重生建立在子民的犧牲之上。
先讓魚從水中生,進而讓鳥食大魚,象徵著天地一體,鳥的血液裡已經包含了兩者,繼而以血染玉棺,開啟萬魂而出,以鬼氣凝聚成它的七魄,因為這些人都是它的後代,每一個亡魂身上都記載著它的記憶。而那根權杖則是融合魂魄的關鍵,有了它,亡魂就找到了目標,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塑造人的三魂七魄。
這兩種辦法,一個是以道來躲,一個則是以神鬼來收,可謂把各自的本領發揮到了極致。
當時的魚鳧王國,是一個以氏族為單位的社會,幾個氏族構成了一個王國的整體。每個氏族都由一個祭司帶領,氏族裡所有的民眾都聽命於他。在魚鳧王死後,整個王國則由一個大祭司掌控,大祭司的地位相當於當時中原的皇帝,他掌握著整個王國的生殺大權、經濟命脈及政治體系,他很有可能就是「雪柏」船的主人,對於他而言,重生一樣十分重要,他竊取了本來在玉棺內的權杖,並以此作為權力的象徵,鞏固自己的地位,這也就讓魚鳧王在餘下的三千多年裡,一直無法重生。
但是有一天,這個大祭司突然病亡,這一消息對於古蜀國來說,無疑是一大噩耗。頓時,整個王國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為了防止外族趁此機會入侵,也為了穩定人心,當務之急是要確立大祭司的人選。古蜀國對於大祭司人選的確立,並不像中原地區一樣,採取繼承製,而是推選制。這種制度,和我們現在的選舉制類似,國家領導人由群眾投票推選而出。而古蜀國大祭司的推選權利,則集中在幾位祭司的手中。
他們選擇了一個適合就任的良辰吉日,在這一天,新任領導要帶領人們舉行一系列儀式,來向眾人宣告他的就任。於是眾人率領自己部落的子民來到了這裡,一場盛大的儀式即將開啟……
第114章 還原
老王和查文斌盡可能地還原了這一場三千年前的盛大祭祀活動:三千年前,當風吹過蘄封山的時候,整個王國的人們都可以聆聽到那些由金屬的搖曳和碰撞奏出的音樂,那一陣陣清脆的聲響證明著一個偉大的青銅時代在四川腹地的這個小角落達到了頂峰。
下層是給祭司們舉行儀式用的,祭台前的桌子上那個凹槽裡,放著一根全身包裹著金皮的權杖。權杖的製作十分精細,外表裹著金皮,金皮上雕刻著魚、鳥、箭等圖案。魚和鳥是魚鳧時代的圖騰,箭表示威武,來自部落的子民跪在下方的廣場上,虔誠地對著神樹頂禮膜拜,遠古的歌聲在銅鈴的伴奏下此起彼伏,幾個祭司將祭台圍了個水洩不通,等待著神聖的一刻。
吉時一到,幾位祭司依次來到祭台前,他們頭戴花冠,身著長袍,手持祭文,口裡唸唸有詞。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這些祭司合上手中的祭文,將其放在祭台上。緊接著,隨從把祭司所戴的面具以及銅鈴等交到了各位祭司手中。
這些面具全部用黃金製成,面具的鼻子十分飽滿,嘴唇寬闊,兩個碩大無比的耳朵向外側展開,與整個面具不成比例,鼻子和嘴部都繪有黑色的油彩。戴上面具的各位祭司,一邊搖動手中的銅鈴,一邊跳舞,嘴裡吟唱著祭祀之歌。踩著歌聲的節奏,他們整齊地變換著各種舞蹈動作。在一系列祭祀舞蹈之後,新的氏族首領開始帶領祭台下的民眾對天、對地行六叩九拜之禮。禮畢,氏族首領中最年長者將手杖從祭台上取下,遞給新上任的國家首領,這位年輕的大祭司雙手接過代表著王權和神權的金杖,然後高舉過頭。
整個廣場上的子民頓時沸騰了,在震天的吶喊聲中,下一代的大祭司如期誕生,他們渴望著他能帶領部落進入下一個巔峰。在後魚鳧王時代,權力最大的是大祭司,而且也是氏族裡最博學多才的人。他在氏族裡所扮演的角色不僅僅是驅鬼唸咒的人,也是溝通天地的代表。
同樣,大祭司的身份也是多重的:氏族裡有人生病時,他充當醫者給人治病;出現天災人禍,需要祭祀時,他代表的又是溝通天地的神;需要預測災難時,他又成了占卜師。給人治病,必須精通醫理知識;溝通天地、預測災難,又必須具備天文常識。當然,這一切在當時的人們眼中,理所當然地認為是神賦予了他能量,因此祭司無疑成了氏族裡最受尊敬、最有權力的人。
扶桑神樹既然可溝通天地,那麼大祭司就成了唯一能夠與之交流的人,那麼曾經的這位大祭司,便是眼前的這個青銅人了,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真正的那柄權杖早已被前任大祭司帶進了自己精心準備的雪柏船中,留給他的不過是一個造型精美但毫無法力的贗品罷了。
終於,當這個魚鳧王國的後裔們在一起聚會的時候,氐人們手持各種兵器,把他們團團包圍,羌人們拿起手中的武器奮力反抗,雙方殺得你死我活。氐人們因為皮糙肉厚,又孔武有力,在這場後魚鳧時代的部落戰爭中,逐漸贏得了上風,所有的羌人開始退到這個廣場上,他們最仰仗的大祭司手舉權杖,開啟通天徹地的本領,卻發現往日能呼風喚雨的權杖,此刻猶如一根毫無作用的木棍。
年輕的大祭司怎麼都不會想到真正的權杖早已被調包,為今之計,他只能破釜沉舟。如果說古蜀國能立足於此的原因是他們先後開創了蠶絲文明和漁獵文明,那麼還有一項更為重要的便是神鬼之術。
年輕的大祭司使用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巫術,最終暫時打退了氐人瘋狂的進攻,剩下的子民也寥寥無幾。在重傷之下,這位年輕的大祭司叫來族群中的德高望重之人,下達了這個王國最後一道命令,那便是守護在進山的必經之路,等待有朝一日能夠重新開啟魚鳧王的重生。
這位長者帶著大祭司的囑咐,領著族群裡剩餘不多的人出了蘄封山之後,便在外面那個世代居住的村子裡落下腳來,世代守護著蘄封山的秘密,並不斷地尋找再次開啟復活之路的辦法,其中最被他們認可的便是拿到那第十隻鳥,重新開啟扶桑神樹的三界通道,也就是傳聞中被魚鳧帶入玉棺裡的太陽輪,哪裡知道誤打誤撞,上一任的蠶叢早就帶著這異寶進了自己棺材。這種尋找,一直持續了三千年,直到望月的祖父再次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當所有的族人都已離開這裡之後,年輕的大祭司帶著滿身的血污,矗立在這第二道台階之上,他背倚著上一代大祭司的雕像,一場曠世的鬼道之術在此地驚天上演。借助神樹殘存的神力,他將整座蘄封山永遠地封存在了一片雲霧之中,並使下了某種禁忌,使得氐人只能生活在地下深處,永遠踏不出這大山半步。
這種相持的局面一直到望月祖父的到來,由於他的到來破壞了禁忌的一小部分,使得氐人能夠再一次接近羌人原來的地盤,並被追殺。查文斌不知道他們是否到過這裡,只是復活王的任務,很有可能已經被查文斌完成。
到此查文斌或多或少能夠猜測到《如意冊》的由來了,將軍廟中那些如蟲子一般的符號便是古蜀國文字,文中記載的應該就是那些巫術,只是以巫術和道家理論相結合,歷史上已經有祖先證明了其的確可行。
蛋子和尚很有可能也是尋寶中的一人,他進入了蘄封山,並結識了巴蜀猿猴中的首領。巴蜀猿猴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它們知道這座大山所有的秘密。在猿猴的帶領下,他得到了千年前屬於羌人大祭司的神鬼之術,並把它稱為《如意冊》,在潛心研究之後,破解了其中的譯文,從而成為了一代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