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從青城山回來之後,查文斌一直在琢磨那個跟自己長得一樣的傢伙,也就是老王推斷是魚鳧王的那個人,他是如何把深淵裡的親人給重新召上來的?他自然是沒到那個神通境界,但自己閨女陽壽未盡就夭折,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投胎做人的,加上那個夢,他非常想再見她一次。
怎麼弄?招魂唄。從哪裡招?地府裡!
再下去撈一次?他已經沒那個本錢再去賭下一次會出現什麼變故了,所以,這一次得用傳統的方式。
查文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娃娃,這玩意兒可是他用閨女生前的衣服做的,連裡面填充的東西都是她的舊物。是什麼呢?裡面塞著的是她的頭髮!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這頭髮啊是孩子從娘胎裡就帶出來的,它也是大人身體裡的一部分,古人將這東西看得非常重要,這才有了古代男子也要蓄髮的傳統,這個斷了,在他們看來就是跟父母斷了唯一的連接。當然了,現代已經沒了這種說法,可查文斌還是想拿來試一試。
娃娃的背上用硃砂寫著生辰八字和姓名,把這東西擱在她的墳頭前面,查文斌深吸一口氣,搖動了手中的辟邪鈴,「噹」悅耳的鈴聲夾雜著爆竹的爆炸聲在這片鬼氣森森的林子裡響起……
第124章 引魂
「三清聚頂,通我神明;玄冥九陰,聽我號令,急急如律令!」手中一枚白色的招魂幡被穩穩地放在了墳頭,迎風吹起,長長的條絮如楊柳一般掃過他的臉龐。
查文斌取出毛筆,蘸上硃砂,以地為紙,一道紅色引魂咒驟然出現在那不平坦的草地上。隨著他口型的變化越來越快,那一個個的小墳堆不時隱隱約約有些模糊的影子。
並不是所有的墳堆都有,下去的鬼魂,能投胎輪迴的,留下的不過是一具爛透了的白骨。那些不能走的,要麼是野鬼,要麼就是被懲罰或者生前被人下了道,這種東西,弄不好就成了大煞之物。
查文斌這樣幹的風險其實是很高的,他要做的就是引出這塊土地所有不能投胎的。這不,剛才那個要蘋果的白衣少女也給弄了出來,正蹲在跟前看著呢。
今兒點的香可是上好的貢香,雖說比不得那返魂香,但也已經是上品。那些個孤魂野鬼平日裡連個貢品都沒有,哪裡受得了這種東西的誘惑?一個個貪婪地朝著查文斌走來。
可查文斌對於這些因為引魂工作造成的副產品完全沒有半點好感,以他為中心的一個圓早就細細地釘下了一圈桃木。這桃木啊,是用當年新生的枝丫做的,效果才最好。果不其然,外圍那群衣衫襤褸的傢伙根本進不來,一直在那兒鬼叫。
裡面的黑子看著這群東西也不耐煩,時不時咧開大嘴凶上幾下,有幾個膽子小的見撈不著什麼好處,已經飄開,剩下的是真正的凶煞。
這些東西他根本連瞟都懶得瞟一眼,查文斌手中的辟邪鈴圍著那布娃娃的上方急速地轉著,眼睛直盯著墳包。那白衣少女自然不知道他是要做什麼,她是唯一處在圈內的,估計也是餓得太久,大口大口地吸著貢香。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貢香燃盡,除了那個少女,圈子中便沒有其他的了。這貢香啊可以燃半小時,也就是他已經足足做了半小時的法事,可還是沒有效果。查文斌看著最後一縷香被少女吸入,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這人的氣勢一弱,外面的那些髒東西就來了勁,口饞得太久了,加把力,有幾個能耐點的半隻手都已經伸進了圈子,眼瞅著就要摸到他的後背。
對於這種無形之物,黑子雖然能看見,但是卻很難傷害它們,威懾的作用要遠大於撕咬。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吃素的主,一個躍起,就衝著那隻手撲去,嚇得那東西趕緊縮回去。
「啊!」查文斌猛地一聲喊,拔起地上的七星劍,「呼」地一圈掃過,一陣風過後,離得近點的當場就被打得魂飛魄散。那群野鬼一看這貨發飆了,惹不得,雖然貢品好吃,但是失了魂魄還有啥用?趕緊四下逃竄開來,只留下那少女還在。
查文斌瞥見那身白衣,不客氣地說道:「趕緊消失!」
那少女見識過他的本事,哪裡還敢逗留?影子立馬就薄了。查文斌突然間又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家主子呢,怎麼沒上來?」
少女身形一穩,先是作了個揖,這才說道:「我剛下去,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量往上拉扯,不由自主地就來到了地面上,上來才知道是您在作法。我家主子,在我出來之前還被困在下面,他好像逃不出那個禁地。」
查文斌聽完,若有所思,揮了揮手:「先走吧。」
那女子再作了個揖,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查文斌此時已是滿身大汗,他本來就大病初癒,背上的傷口現在正隱隱作痛。「唉!」一聲歎息過後,查文斌俯身去拾起那個娃娃,拿在手中一看,娃娃的背部豁然已經裂開了。查文斌看著手中娃娃的裂痕,是炸開的,因為破損的紋路並不規則。這種程度的裂縫是怎樣造成的?那只有人在極端用力掙扎的時候才會出現,就是我們俗話說的把衣服都掙破了。
「怎麼會這樣?」這個娃娃的布料就是普通的「的確良」,雖說不上有多牢固,但拿的時候還是嶄新的啊,這可是他自己親手縫製的。打開那裂縫一看,裡面的頭髮有明顯的拉扯痕跡,在放進之前,查文斌是很小心、很仔細地梳理過的。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閨女是聽到自己的召喚的!她很想上來見一次爹爹,卻被某種力量牢牢地禁錮著,她使勁地掙扎,使勁地反抗,以至於衣服都弄破了,而那個該死的力量竟然還抓住她的頭髮。
她還是個孩子啊!查文斌仰天長嘯:「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啪」的一聲,眼前一陣青煙冒起,女兒的那座小墳包瞬間被劈去了一半,等查文斌看清的時候,眼淚忍不住「嗒嗒」的流下來。
那小墳包本身就不大,棺材的前半截已經露出了地面,上面還冒著絲絲黑煙,如同那白衣少女所說,果真有一顆已經枯萎了的靈芝歪倒在一旁。
此情此景,別說他是一個父親,就是旁人也受不了。過去我們罵人祖墳被雷劈,算是極其惡毒的詛咒了。今兒,大年三十,老天爺當著他的面,硬生生地劈了他閨女的墳!
查文斌猶如瘋了一般,扒拉著棺材邊上的泥土,連黑子都老實地窩在一旁,只「嗚嗚」地哼著。這兒已經不能再埋人了,但凡被老天爺詛咒過的地方,死去的人永遠不會得到安息!
不一會兒,那通體不過一米的棺材就被查文斌給扒拉出來了,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做一個合格的道士。
開始下雨了,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不一會兒,那墳堆裡的泥漿便與混成了一片,查文斌還在繼續扒拉著,他不能讓自己的閨女暴屍荒野。看著那已經成了水潭的地面,他忘記了冷,忘記了痛,淚水混合著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視線。
身上的關節開始隱隱作痛,他已經失去了哭的力氣,也不知是不是被折磨得太久,他已經搬不動那副薄棺了。父母的墳墓就在不遠處,查文斌大喊道:「爹啊,娘啊,你們為什麼就不好好保佑她呢?你們為什麼連自己的親孫女都照顧不好啊!」
雨勢越來越大,風越刮越厲害,此時離查文斌離開家中已經有個把小時,連那春節聯歡晚會都進入了最後一個環節,漂亮的女演員在電視上哼著《難忘今宵》,卓雄在火盆前急得直跺腳。
他還沒回來,又不知是去了哪裡。橫肉臉已經在鍋裡燒好開水,準備等查文斌回來給他做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大肉餡的。可等一鍋水都燒乾了,他還是沒回來。
卓雄拿起家裡的斗笠和蓑衣就準備出去找,卻聽見門口有「汪汪」的狗叫聲,「是黑子,他回來了。」喜出望外的卓雄推開門,發現門口只有一條被淋得透濕,還在瑟瑟發抖的大黑狗,嘴中還叼著一樣東西:乾坤袋!
這個東西他很熟悉,查文斌從不離身的物件只有這個袋子、那把七星劍和大印,這下突然被黑子帶回來,定是有事發生。
卓雄趕忙朝著屋裡喊道:「快出來,文斌哥可能出事了!」橫肉臉趕忙放下手中的瓢,拿起一把舊傘,一個箭步衝到門外。
卓雄拿下黑子口中的袋子,又拍了一把它的脖子說道:「快,帶我們去找!」
黑子立馬掉轉身去,在雨中狂奔開來,後面的卓雄和橫肉臉緊緊跟上,朝著茶葉地那片墳林跑去……
第125章 拜年
雨越下越大,上山的道路開始變得泥濘不堪,卓雄和橫肉臉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黑子後頭穿過了一個又一個墳包。遠處的那片板栗林裡乍隱乍現的幾朵磷火在四處飄蕩著,連一向最見不得這些東西的黑子都顧不上了,直奔那上頭而去。
不遠處,一個男人趴在一個小墳堆上,任由雨點無情地砸在他的背上,周圍散落著一柄七星劍和一地的冥紙,這要是在白天,一準會被當成個死人了。卓雄翻過查文斌,他身下那口小木棺幾乎沒有被雨淋濕。
「文斌哥,你醒醒!」風雨中,卓雄搖晃著他的身子,可查文斌此時卻如同一攤爛泥般。卓雄用手指試了一下他的呼吸,道:「還有呼吸,不過溫度很高,在發燒,趕緊送下山去。」
橫肉臉背起查文斌便要下山,卓雄拾起地上的東西正準備走,轉頭看見那口小棺材——這是文斌哥用身體擋住的東西。他立馬脫下身上的蓑衣小心地蓋在那棺材上,這才跟著一塊兒下山了。
回到家中,先是給查文斌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又差橫肉臉把火盆弄得更旺一點。而查文斌依舊處於昏迷中,瑟瑟發抖的身體滾燙滾燙的。
這大半夜的小山村裡,又是年三十,根本找不到醫生,卓雄只得從廚房裡找了些生薑來,做了一碗姜茶,然後扶住查文斌的身子,好歹灌了一點下去。橫肉臉則不停地往返於水缸和床邊,替查文斌更換額頭上的那塊毛巾,只要溫度降下來一切都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