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越是美麗的地方,越是危險,查文斌決定原路返回,他不想知道那個答案。
  正準備扭頭摸著黑往回走,他卻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文斌哥肯定在這裡。」這是超子的聲音,查文斌心頭一驚,再轉身一看,三個身影魚貫而入,進了那門,彷彿跟沒看見自己一樣。最後一個進門的是大山,查文斌大聲喊道:「你們別進去,我在這兒呢!」
  大山的腳步遲疑了一下,身子微微作了一個停頓,準備扭頭過來看,卻又聽到超子催促道:「你們都快點,要是不想走,那我一個人去!」
  接著,大山的身影也閃入了那門,任憑查文斌如何喊叫,都沒有半點兒反應。
  這還由得他查文斌選擇嗎?
  「哈哈,有道是寧受不復之劫,不入生死之門。既然你讓我來走這一遭,那我便接了就是。」說完,查文斌像是明白了什麼,大步流星地朝著那門走去,口中還說道:「三界火宅苦,見者求出離;清苦勤求道,不入生死門。」
  何為生死門?這是一個簡單而又複雜的古老邏輯,說白了,這是一道考驗人的智商的題目。
  傳說中有生死兩扇門,分別由一個說真話、一個說假話的人看守。我們可以提一個問題,從而判斷哪扇是生門,哪扇是死門。請問,這個問題該怎麼問?
  這道題目該如何回答呢?其實答案倒是很簡單,我們不需要判斷哪個士兵是說真話的,哪個士兵是說假話的。只需要隨便問其中一個士兵一個問題:講假話者守的是死門?
  如果對方回答「是」。
  假如他是講真話的,肯定問題,那你問的這個人守的就是生門。
  假如他是講假話的,否定問題,那你問的這個人守的還是生門。
  如果對方回答「不是」。
  假如他是講真話的,肯定的否定還是否定,那講真話的守的才是死門,另一個講假話的守的是生門。
  假如他是講假話的,否定的否定就是肯定,講假話的守的就是死門,另一個講真話的守的是生門。
  總之,只要對方回答「是」,那你面前的就是生門;對方回答「不是」,你面前的就是死門,生門在另一邊。
  這扇門,那兩個士兵,就分別是查文斌自己和他憑空出現的那個師父,他們兩人對這扇門都有一個自己的判斷,其中一人是正確的,一人是錯誤的。那些出現的人或者魂,不過是來干擾視線的罷了。
  人之所以會去判斷這扇門能不能進,不過是他心中有所顧忌,如果拋開這些顧忌呢?給你一扇門,不管後頭是死亡還是財富,都與我無關,我不要,也不去拿,只是看作一扇普通的門,進也就進去了。危險,是為貪婪的人準備的。
  道教設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真的就是一本《道德經》能夠講明白的嗎?或者讀一遍兩遍的《易經》,懂八卦,會風水,就是道了?那也太小看國人的智慧了,歷史長河中,能把這些道家典籍倒背如流的人,一抓一大把,最終能夠成道的又有幾人呢?
  道教「設教」的目的就是要讓人撥開紛繁的物象世界而深入到生命的本源,以明瞭人的「氣有清濁,性有智愚」;同時,「道無棄物,常善救人」,智愚之人又皆可修道而成真。
  道的真諦,絕不是因為天資有多高,而在於心有多誠。這和我們平日裡拜那些供奉的神仙,常說的一句話是一樣的:心不誠,則不靈!
  那些不孝順的子女,在長輩死後才去風光大葬,披麻戴孝,尋覓一個風水寶地,妄圖讓子嗣受蔭庇,那是在妄想。
  「人之生也,氣有清濁,性有智愚,雖大塊肇分,元精育物,富貴貧賤,壽夭妍媸,得之自然,賦以定分,皆不可移也。然道無棄物,常善救人,故當設教以誘之,垂法以訓之,使啟迪昏蒙,恭悟真正,琢玉成器,披沙得金,斯之謂矣。」由此可見,在頗具命定論色彩的大框架下,道教的『設教』『垂法』就是要引導人將有限的生命投入無限的大道之中,以實現生命的超越。
  「清濁之氣生育萬物,世人若求長生之道,煉陰為陽,煉凡成聖,皆因清自濁之所生,動因靜之所起。清濁者,道之別名也。學仙之人,能堅守於至道,一切萬物自然歸之。」由於人的生命是由稟道受氣而來的,能堅守至道就意味著可以得道而長生,因此,就生命的發展趨向而言,應當是由道出發而復歸於道的過程,或曰自無而顯有又攝跡還本復歸於無的過程。
  人之受生,稟道為本,所稟之性,無雜無塵,故雲正也。既生之後,其正遷訛,染習世塵,淪迷俗境,正道乃喪,邪幻日侵,老君戒云:修道之士,當須息累欲之機,歸靜篤之趣,乃可致虛極之道爾。
  這就是說,人的生命以稟道為本,但人所本有的無雜無塵的道性卻並不與人性完全同一,因為人出生之後,就受沉重的肉體的支配而落入「染習世塵,淪迷俗境」之中,使「正道乃喪」。而由於本來清靜的道性隱潛於人性之中,是人的本有之性,因此,人通過修道又可以重歸於無雜無塵的「虛極之道」,以實現生命的本真,完成真正的人生。所以道家才有「人能歸於根本,是謂調復性命之道」!
  過了這一關,查文斌的十年陽壽對於他來講,還重要嗎?他能否得道,並不是看他能否破了多少煞,超了多少度,而是他的心是不是還真的活著。一本《如意冊》,區區七十二個字,真能得道,那天上的神仙們都應該住不下啦!
第249章 退
  台階上,他們三人在爬了好高之後,依舊沒有看見半點亮光,沒有亮光意味著他們沒有出去的希望,難道真的要追隨他而去,跳下這不知深淺的黑淵嗎?
  如果說真讓這三兄弟跳,他們也是可以義無反顧的,可查文斌說了,那是一條不知生死的路,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路,是他在為他們尋找的路。
  坐在地上,三人都有些頹廢,無盡的黑暗是會迅速磨滅一個人的意志的。
  低著頭,超子看著腳下的台階,人有些渙散,精神處於極度萎靡的狀態:「我不想再走了,你們兩個的意思呢?」
  大山一直以來是聽從他們的,他抬頭看看卓雄,又看看超子,然後也垂下了自己的腦袋,自問張飛雖然英雄無比,但此刻一樣有力沒地方使。
  卓雄靠在裡邊的牆壁上,同樣束手無策,這不是做一道選擇題或是判斷題那麼簡單,面對生與死的抉擇,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查文斌那樣坦然。天下修道之人何其多,會抓個鬼、寫個符的那也是一抓一大把,但真正看明白的又能有幾人?
  卓雄的腦子有些空,他也不想繼續了,就這般隨了查文斌去,又何嘗不好,勇敢地面對死亡總比茫然地死去要好得多。有些混亂,他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於是便把自己的後腦勺往靠著的石壁上敲,這是一種減壓的方式。
  「咚!」當卓雄的後腦勺與石壁親密接觸的時候,發出這麼一聲,只是他自己還沒有在意,「咚!」又是一聲,當第三聲傳來時,所有人一下子都反應過來了:這石壁是空心的!
  超子單手撐著台階,身子一躍而起,喊道:「瞎子,你後面好像有情況!」
  反拿著匕首的刃,用刀柄細細敲來,很快他們便發現這空心的大致範圍剛好跟一扇門的空間差不多。
  有回聲,這就代表著後面有空間;有空間,就意味著他們很有可能已經找到了出去的路,這是一個讓三人有些振奮的消息。
  大山對著自己的手掌各「呸」了兩下,然後吼了一聲:「你們讓開,讓我來!」
  「轟」,一個人形坦克爆發出最大的馬力,直直地砸向了那石壁,除了震得有些發麻的手掌之外,整個石壁並沒有任何變形的跡象。顯然,這岩石的牢固程度,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這一趟出來,都是自己籌備的物資,可沒有什麼高爆炸藥之類的高科技玩意兒作為支撐。現在他們手上有的,僅僅是兩柄比殺豬刀高級一點的匕首。用這玩意兒,妄圖砸穿石壁,恐怕刀鋒上那點鋼全部磨光,也只能掏出兩個白點來。
  「我再試試!」說完,大山再次撲向了那石壁,這一回換來的結果只是手掌更紅更麻罷了。
  出路就在後面,這是一個多誘人的結果,可是偏偏讓你知道那就是口子,可那口子就是打不開,任憑他們哥仨如何用力地踹、踢和推,結果都是一樣。
  癱坐在地上的三人無比想念著查文斌,都在想著,如果他在就好了,他一定會有辦法。
  超子拍著卓雄的肩膀說道:「實在不行,還是跳吧,跳下去,不管死活,好歹我們兄弟幾個都算是死到一起了,也不枉到這世上走一遭。」
  卓雄看了一眼腳下的深淵,不是他不敢跳,而是他總覺得不能讓查文斌這麼白白地就走了:「還是再想想辦法吧,我覺得這後面一定有門道。」
  「哈哈,」超子大笑道,「別怕,等下我第一個跳,給你們帶個頭,一閉眼,就什麼都過去了。」
  「怕?超子,你真心小看我了,我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那條路文斌哥已經在替我們走了,現在我們得試試用自己的腳走出另外一條路。」
《最後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