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節
老爺子很是激動,因為這棺材保存完好,說明這裡面還沒有人動過,一般整個窩子裡最值錢的東西就是在這裡頭了。過去農民盜墓,往往是手持斧子對著棺材一頓亂砍,然後直接拖出屍體來剝個精光。但是他幹這一行,就斯文多了,這其中的講究得細緻到先摸哪一邊。
撬開棺材板一看,藉著火把一看裡面是一女人,為什麼說是女人?因為那屍體壓根就沒有腐爛,除了臉色有點白,其他就跟剛睡著是一樣的,一眼就能瞧出是一個女人。
老爺子自認為下過的窩子也算是多的了,什麼年代的死屍也見過不少,保存好的不是沒有,唯獨沒見過這樣的,那臉上光潔的和自家小媳婦似的,連個屍斑都沒有。但是對於財富的渴望讓他忘卻了恐懼,因為那棺材裡頭滿地的金銀珠寶,隨便撈上幾個就夠他子孫好多代的了。
正想掏呢,他不經意間又朝那女屍瞟了一眼,嘴裡不自覺的嘟囔了一聲:「這人怎麼看著這麼面熟呢。」
說出這句話,他的手就立刻停住了。為啥?等他再次把目光從珠寶上移動到那女屍的面孔,瞬間自己的小腿就開始了劇烈的顫抖,背後那冷汗嗖嗖地往下飆。
他知道,這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兒,這太離譜了。因為那棺內睡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為他產下一子的夫人,也就是阿發的奶奶!
老爺子畢竟還是懂一點門道的,但是平日裡用的少,聽的多,關鍵時候就是派不上用場。他知道自己可能遭了什麼,伸進棺內的手就哆嗦著往回抽,身子也已經側了過去,隨時準備著轉身就跑。
那手還沒來得及完全抽回,只覺得手腕上一吃痛,一隻白的不像話的手死死的扣住了他。老頭說是膽子平時也不小,但真遇上這樣的事兒,心裡也慌了。
一通胡亂鬼叫之後,他想掙脫開來,但是剩下的那隻手無論怎麼用力,除了接觸到那冰冷的肌膚之外,絲毫不能掰開那纖細的手指。
老爺子急了,想起自己身上還有一些老爹傳下來的東西,胡亂把那護身符全部扯下來往棺材裡頭一丟,然後閉著眼睛就大喊道:「祖師爺救我!」
或許是真的是那些護身符有點用,又或許真的是他祖師爺顯靈了,那手微微一鬆,老頭趕緊抽了回來拔腿就跑。臨走時,他看見那女屍的眼睛已經睜開,裡面那股幽幽的怨恨之氣一直到他死都還記得。也是從那以後,老爺子晚上睡覺都得點燈,在那個資源匱乏的年代,他們家最大的開銷便是買煤油。
回到家後的老頭發現自己婆娘已經不知了去向,只有一個年幼的兒子手捧破碗站在門口大哭,鍋裡的飯已經餿了好幾天,他離家掏窩子也就走了一個星期左右,也就是說自己的老婆走了至少得有三天以上。
發動了好多人,找了好多地方,都沒有人知道阿發的奶奶去了哪裡,村裡也有老人說她是跟著路過的商人跑了,也有人說是被人販子給拐了。總之,阿發的爺爺後來就開始一蹶不振,手臂上多了一道紫色的掐痕,到他死去,那道痕跡也沒有完全散去,可能阿發他奶奶真正的去向只有他一人得知,而他再也沒有出去尋過半步。
阿發的父親,我阿爸他們小時候管他叫做兔兒爺,因為這人打的一手好獵,而最多的獵物就是野兔。這位兔兒爺,後來娶了隔壁省的一位女子,生了阿發,但是阿發從小就是個瘸子,這也是和他們祖上三代干的那行當有關係,遭了太多天譴。
兔兒爺是知道自己母親大概的去向的,老頭告訴自己兒子在那洞內的遭遇,憑他的本事,他是沒有那個能力再進洞了。道法這玩意,一代傳一代,基礎知識並不是很難學,能成才的都是靠自己的悟性。
本來他們這一脈就是個野路子,那些個咒和符靠的也是口口相傳,難免是會有差錯的地方。兔兒爺的老爹還沒來得及係數相傳,文革就是開始了,家裡藏著的一點祖傳傢伙事全部都給一鍋端了,外加老頭以前掏窩子弄的那點存貨一併充公,還差點給帶上一個資本主義享受派的帽子。至此這一脈算是斷的七七八八,就剩下點皮毛通過嘴巴傳給了兔兒爺。
兔兒爺膽子是相當大的,自從他知道那裡有個窩子,自己老娘還有可能搭在裡頭,那是食不能寢夜不能寐,整天就想去那兒逛逛。老爺子沒死的時候,還能鎮住他,老爺子一歸西兔兒爺就開始按耐不住了。終於在憋了好久的日子,隻身摸上了那山洞。
他手裡可不像他爹,還有護身符,那些個東西都沒了。隻身一人,單槍匹馬,提著砍刀一柄,獵槍一桿,外加自己畫的不知管用不管用的天師符一沓,美其名曰去找老娘,其實就是想去掏個窩子。
要不咋說叫有其父必有子呢,這兩人進洞的目的一樣,遇到的事還也都一樣。
兔兒爺在那洞裡果真看見老頭描述的那具棺材,棺材板還是開著的,當年老頭掀開之後就嚇的屁股尿流的,也沒給蓋上,這倒方便了兔兒爺。
兔兒爺在掏窩子這行當上算是個新手,老頭為了他們家的香火著想,下令兔兒爺以後不能再幹那檔子買賣了,不想著手藝也是隔著娘胎就能遺傳的,兔兒爺是無師自通啊。
這傢伙可沒他老爹那麼講究,上去就端著黑洞洞的獵槍,心想著,你要是能蹦起來,就是親老娘在裡頭,老子也給你來上一槍。時代已經不同了,毛主席老人家講過,槍桿子裡頭出政權,如今的兔兒爺可不是當年空手上山的老頭啦,咱手裡可是有實打實的真傢伙。
據我爸說,兔兒爺後來有一個毛病,看見穿碎花藍布的女人就尿褲子,這毛病也就是從那一次進洞之後才開始的。
第270章 降魂珠
兔兒爺在那棺材裡看見不是他老娘,而是他那媳婦,也就阿發的娘。
他那一槍打沒打出去,是沒人知道了,但是那一天,他媳婦穿的的確是一件碎花藍布的小襖子,還是他親自去鎮上扯得布,找了曹老裁縫給量身做的。
那棺材裡頭躺著一個人,也是個女人,沒穿鳳冠霞帔,也不是壽衣喪服,的的確確就是他媳婦。
兔兒爺終究是平安地回來了,到底是他命大,還是別的,阿發也不得知。總之他回來的時候,他媳婦也沒了,也是失蹤。至此村裡頭就開始議論紛紛,老子把媳婦丟了,兒子也把媳婦給丟了,所以輪到阿發娶老婆,又是個瘸子,那是相當難的。
後來娶的這個女人,用農村話說就是有點愣,做事講話不太經過大腦,但收拾阿發挺有一套的。也許是自幼殘疾,阿發很小便是一個獨來獨往,書沒怎麼念,但是家裡筆墨紙硯卻不少見,這會兒跟查文斌承認他是在家裡學道畫符呢。
進了那個洞,必定會丟掉自己的媳婦,這幾乎成了他們家的一個魔咒。這事擱在誰身上都不會舒坦。於是阿發也曾經在年輕的時候,出去闖過江湖,就是到了他們家的祖籍:句容。
句容,因茅山而出名,道家三大聖地之一,也是國內為數不多道派可以香火鼎旺的地方。他去句容,一是為了學道,二是為了破那個局。家族三代香火不旺,兩代女性莫名的失蹤,還都遇到了同一件怪事,他是個有城府的人,想破掉這家族百年詛咒。
學做道士,那得看天資道緣,阿發是一個有腦子的人,但是身體確實有缺陷,有點名號的人都不肯收他為徒,最終窮困潦倒之際遇到一個散道收做弟子。
阿發因為心裡惦記著那段往事,所以學道之心頗急,這恰恰是犯了道門大忌。學道之人最為講究的是個心平氣和,順其自然,並沒有速成的辦法。雖然阿發的天資在中上,但卻沒有一顆向道之心,那散道在帶了他三年之後,終於打發他回了老家。
阿發在那裡還是學到一點東西的,最讓他得意的事情是他從那散道的兜裡偷來了一樣東西。這件東西就是連查文斌都沒有見過的,也是讓他幾番看走眼的原因。
此物有一個名字叫做降魂珠,模樣倒是有些普通,一顆帶有墨綠色的圓形玉石狀掛件,大小也就玻璃彈珠那麼大。
這東西阿發才一拿出來,查文斌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哪裡是什麼降魂珠,他只瞧了一眼便知道此物的大致來歷。
道士驅邪,經常會用到死玉一物。這玉在行家眼中分好多個等級,國際上對於這類東西根據產地,光澤,透光度,顏色還有紋路等等進行區分。但是在道士的眼中,玉只有兩種:死的和活的。
何為活玉,都說好玉得靠人養,由其是女人。一般女人戴玉飾都是戴在左手上,左邊歷來象徵著朝氣。如果一個人的心態都是向上的,而且容光煥發,那麼她所戴的玉飾也就會越來越有光澤,玉裡面的紋路也會隨之生長,越來越好看,水靈靈的,這就是活玉,玉通人心。
還有一種則是死玉,這類玉石多半本事材質都不好,帶了,也不會變的溫潤,感受不到人的氣息,於是道士便拿這種玉做封鎖冤魂的最佳道具,困在裡頭,與世隔絕。
封了魂的玉,一般都是埋進土裡的,時間久了,玉石和土壤裡的某些金屬元素發生反應,便會在玉石的紋路裡頭沁入黑色質地的東西,有經驗的人在地裡頭挖倒這種像玉但是又比較難看的石頭都會重新埋回去,並且恭敬的上香燒紙。
就是這麼個手藝,有的人,卻拿來做了另外一種文章。很多人,喜歡在夜裡活動,不跟活人打交道反而專門跟鬼玩兒。有的道士,便拿好的活玉,在玉裡頭封一個小鬼的魂魄。這辦法傳進來的時間不算太長,也就百來年,是根據南洋一代的降頭髮明的。
小鬼,自然是那種胎死腹中尚未到人世的嬰兒魂魄。這種魂魄最是好養,因為他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有的道士便把這種魂魄封印進了玉石裡頭,然後常年戴在自己身邊或是乾脆找一個人養,以自己的身體通過玉石這個媒介和裡頭的小鬼產生了一種依賴關係。
因為那小鬼本事戾氣極重的東西,所以活人戴在身上之後,自己的人氣旺旺會被這小鬼給蓋住,通常情況下那些遊蕩的孤魂野鬼會把這個當做自己的同類。
阿發便是戴著這玩意摸進洞裡來的,他倒是沒在棺材裡頭見到自己媳婦,也沒見著自己的老娘和奶奶,只是一副空蕩蕩的棺材放在那兒,裡頭什麼東西都沒有。
這棺材的旁邊還有一口稍大點的,沒有人開過棺,他尋思著要不要把這口也給開了。也就那麼猶豫之際,洞口裡進來一個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從句容拜的那個老道。
老道知道自己的東西被偷了,也不點破,一路跟到浙江,只為看這個半路弟子到底心中是有何結。
那老道只進來說了一句話就讓阿發打了退堂鼓,老道說:「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跟你打個賭,這口棺材只要你打開,你絕對會看見你自己趟在裡頭。這裡的風水煞局不是我能破的,也更加不是你能夠破的,要想活命,最好馬上出去。」
這老道畢竟是他師傅,看他說話的嚴肅神情也不是在嚇唬他,阿發便跟隨老道一起出了洞。
老道這人也有點意思,總是師徒一場,那枚降魂珠就這般送給了阿發,臨走之時,他告訴阿發,要想破此局,需等二十年後,自然有人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