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節
人們看到的是這樣一幅景象:滴水墳的上半部分已經被完全掀開,裡頭有一股清水不停地往外湧著,地上躺著兩個殘缺的屍體,後來過了好些天有人還在不遠處的樹上發現了被炸飛上去的內臟。
貨郎哥請人挖墳卻出了人命的消息不脛而走,消息是那兩個先離開的工人放出去的。那兩人說是在等待混混們取炸藥的時候,看見了墳頭上坐著一個穿白色喪服的中年男子,兩人知道自己看見的是鬼,立馬嚇得屁滾尿流,哪裡還敢停留。
這接連出的幾件事情讓貨郎哥再也淡定不住了,死的那兩人的家屬整日找貨郎哥要人,他家的農家樂再也不敢繼續有工人,無論他出多少工錢,錢總是沒有命重要。
事情不光如此,接下來那貨郎哥在夜裡市場聽到有個幽幽的聲音對他說:你掀掉掉我的屋頂,我就砍掉你的腦袋。
如此反覆幾日,貨郎哥已經是夜不能寢,食不能安,日漸消瘦,印堂之處開始明顯發黑。他家媳婦實在急了沒辦法才找到我阿爸,想托他去請那位鼎鼎有名的查姓道士來給瞧瞧。
查文斌那段日子每每閉門鎖戶,自從那兩兄弟去了之後,他是更加瞧不得人影。尋常人去拜訪查家,根本不得進門,只有一個喇嘛時常在村裡轉悠。
我阿爸和他是熟人,不巧的還是被那喇嘛給擋在了門外,說是查文斌正在閉門,生人不得入內。這邊的事也急的很,阿爸又不認得這喇嘛,兩人你進我攔的,阿爸便與他吵了起來。吵架聲引來了卓雄,他是認識我阿爸的,問了事情原由後大罵了那喇嘛一通便引了阿爸去了堂屋坐等,好久才看見查文斌拖著疲憊的身子從側房裡出來。
兩人喝了一杯茶,阿爸說了事情,查文斌聽完後說道:「老夏啊,那墳頭動不得的。」
「咋了啊?」
查文斌敲著桌子說道:「那是個青龍出水墳,那墳頭要是動了,你們全村的風水都會變。你們村不是一直都說有個龍潭可以求雨麼,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那墳頭的位置葬的好。早些年我去將軍廟的時候就看過村裡的風水局,那墳頭位於村的東邊,墳包是呈不規則的七邊形,每年的七月十五月圓之夜,這七個角落就會對應天上東方的角、亢、氐、房、心、尾、箕共計七個星位,就是我們講的東方七宿。引青龍七月降水注入墳頭,只要墳頭出水,可保村裡一年之內風調雨順,一直等到下個來年的七月,動什麼東西不好,要去動那玩意。」
「那前陣子不是接二連三死人嘛。」
「跟那個老墳子沒有任何關係,這樣,你先把這道符帶回去讓他貼在自家房門上,我這幾天實在沒空,等過幾天就去看看。」說著他便寫了一道符,又加了自己那天師道寶的大印,我阿爸帶著這東西回了家。
那一晚,貨郎哥睡的相當踏實。
再說查文斌到底是在忙些什麼呢?他手上有一本經書叫做《如意冊》,這上面記載的都是些奧妙之極的法門,總計七十二個字,據說開天闢地以來還沒人能夠參透這本奇書。一直有一個說法是,只要能悟出這本書裡所記載的全部內容,那便能、陰陽五行之力隨其所用,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在查文斌的家中除了那扇門無人能進之外,還有一個瓶子被他整日帶在身上,這瓶子有點像淨瓶,雙面刻著八卦圖案,瓶口有一個細微的裂紋。是道士用來收冤魂用的,據說裡面有冤魂的時候瓶子上的八卦黑魚部分便會亮於白魚,我就是想證實這個問題才在小時候不小心給打翻了在地,留下了一道裂紋,這瓶子名叫聚魂瓶。
瓶子裡頭有一個魂,是個女的,查文斌也送她走過,往生咒都不知道念了多少回了,人就是賴在瓶子裡頭不肯走,查文斌拿她沒有辦法,只好用黑布包著整日帶在身邊。
他每次進那屋子的時間有長有短,快的時候半刻鐘就大汗淋漓的出來了,慢的時候則要待上一整夜,時間待的越長,他的臉色也越難看。原本他那已經恢復正常的手指又開始漸漸彎曲了起來,每次睡覺的時候總是緊皺著眉頭很痛苦的樣子,有幾次小喇嘛看不下去了,在一旁給他念上幾段佛經才能稍稍有些緩解。
屋子裡頭還有一盆水,水裡頭有一塊石頭,這石頭來的可不簡單,是卓雄親自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帶回來的。每天卓雄的任務就是往這盆裡加水,用的必須是子時在戶外接的露水,石頭上面躺著一隻尚有兩條腿的蛤蟆,仔細看它的前腿有傷口已經結巴,在傷疤出有一個細微的嫩芽,這蛤蟆終日趴在水裡一動不動。不過千萬別以為它是死的,當初查文斌也這樣以為,仔細看它嘴邊的腮部還是會動的,只是傷的太重,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了。
查文斌吃的也越發少,每日只食清粥兩碗,比起一年前,他蒼老的不是一點半點……
第353章 七魄定魂湯
好景不常,貨郎哥在睡了兩個踏實覺後,又覺得晚上哪裡不對勁了。那日夢中驚醒,窗外月光把外面照的跟白晝似得,有一白衣男子正立在窗戶外用單手敲打著玻璃。
「咚咚咚」那聲音響得真切,敲在玻璃上卻猶如擊在貨郎哥的心頭坎間。翻過身去不想理睬,卻被那打擊聲吵的心神崩潰,貨郎哥原本不信邪,這下是活見鬼。不過這人膽子倒也很大,被吵的不能入睡之後索性跑到窗邊與那人說道:「我與你遠無仇,近無怨,何苦死死糾纏,你要是有什麼心願我能幫得了的,說出來便是。金銀元寶,侍女童僕,我都可一併送於你。」
窗外那男子並不作答,只是繼續敲打著他家的玻璃,貨郎哥也急了眼,抄起一把柴刀就要出去找那人拚命,不料那門卻也死活都拉不開,硬像是外面被人上了鎖。其實他不知,那是查文斌設得一道禁忌,此番起床對質的也非貨郎哥本人,而是他的魂魄出竅罷了。
人入睡,魂是會偶爾出去遊蕩的,某些日子裡經常有人會發現自己到過某地,但卻又想不出是何時,多半就是自己的魂魄趁著你睡覺的時候出去溜躂,回來的時候還尚有一絲記憶帶入了本體沒有忘卻。
那白衣男子敲擊了半會兒之後,嘴巴咿呀咿呀的張著,貨郎哥也聽不明白他到底在說啥。只見那男子單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只一擰,就把腦袋給擰了下來,單手托於掌心。那人頭不但繼續張嘴,而且眼裡還有兩行淚不停得往外汩。
貨郎哥瞬間就從夢中驚醒了過來,他瞧見自己的手掌上真的還捏著一把柴刀,這才明白自己方才看見的不是夢,而是真有那麼一回事,自己是被個鬼給盯上了。看著自己身旁婆娘的鼾聲正響,他是再也不能睡了,只盼著天能早一點亮。
一大早的,貨郎哥兩眼通紅的提著煙酒來到了我家,死活拖著阿爸要去找那查文斌,他是一刻鐘也呆不下去了,如此這般,不被那鬼給弄死,自己也得活活累死。
查家大門依舊緊閉,這回小喇嘛沒有阻攔,沒過一會兒查文斌就被卓雄扶著走出了門。看他那臉色不大好,阿爸也沒好意思打擾,但查文斌卻主動對貨郎哥開口說道:「你就是那要找我的人吧。」
貨郎哥原先也見過查文斌,以為大小不過是個跳大神的角色,那會兒的查文斌可不是現在這般光景,一派正義的模樣。
見他有些遲疑,查文斌苦笑道:「昨晚那人是不是又去你來了,而且還鬧騰了一宿?」
貨郎哥聽聞這般,心歎查文斌果真料事如神,也顧不上客氣了,直言讓先生能否救他這一關。
查文斌先是把兩人給請進了屋子,又差卓雄進廚房盛了一碗黑乎乎的湯來。把那湯碗放在貨郎哥的面前說道:「今年你本流年不利,命帶七殺,犯殺運,天克地沖,主凶。若是小心行事,多求福祉,以做善事渡劫難還能僥倖平安。但是你卻強行動土建房在前,破風水去青龍出水局再後,這般厄運想不來也是不可能的了。」
貨郎哥見查文斌說的如此嚴重,心中不免開始起了嘀咕,心道:你這道士該不會是故意嚇我想多討要些錢財吧。
查文斌何等人也,一眼便看穿了這個市井商人的心思,朝著我阿爸說道:「老夏啊,你且先帶他回去,那符還能在一天,他就能暫且平安一天,若是哪晚符被破了,我自然會去。現在去了,也是於事無補,動了人家墳頭,怎麼得也該讓人先出口怨氣,要不就這般去化解,收人容易,圓風水局難。」
他說這話有一半是真的,還有一半則是存心想讓這位犯錯卻不知悔改的貨郎哥再多吃些苦頭,挖人祖墳是他們這一行最為忌諱的。況且這個大墳包的主並不是什麼邪魔外道,反倒是成全了一方百姓的風調雨順,於情於理他只能勸不能收。
查文斌下了逐客令,阿爸也只好領著貨郎哥準備起身,卻見貨郎哥面前那碗黑色湯水還沒動過。他知道,查文斌不會輕易給人弄這玩意,便勸貨郎哥把東西喝了再走。
貨郎哥不知那是何物,又見自己沒得到個好臉色,只好繞著彎子說道:「我不渴,早上出門家裡喝飽了出來的。」
查文斌也不說什麼,只送他們到了門口問了一句:「你今天可有覺得心尖位置隱隱有些作痛?」
貨郎哥這心尖還真確如他所說,今日也不知怎的,每隔十分鐘左右就要痛那麼一下,就像有人再拿竹籤扎,痛的那一下能讓人喘不過氣,不過也就那麼一兩秒,過去又就都沒事了。
他對這個道士再一次刮目相看,說道:「的確是有些痛,怎麼,你還懂醫?」
查文斌笑笑道:「七日之後,你的肝部也會有同樣的痛感,再七日是脾部,再七日是肺部,再七日是腎部。三十五天過後,所有痛感都會消失,但又過七日你的頭會開始痛,最後再行七日,你就可以讓家裡人為你準備後事了。」
這席話,從查文斌的嘴裡說出來,阿爸知道絕非是在開玩笑。不光阿爸,就連扎褐和卓雄也都詫異了,就更加別提當事人貨郎哥了。
貨郎哥剛想開口,查文斌已經打斷了他的話:「那碗湯用的是子夜露水所煮,我本畫了一道符在裡面,湯必須要在七分熱的時候喝,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現在已經過了點,你再回去喝也是於事無補了。」
貨郎哥終於知道自己犯了大錯,連忙就要跪下磕頭,想請查文斌再賜一符。膝蓋還沒落地,扎褐的雙手已經先行托著了他的身子道:「唉唉唉,你這人才聽了這麼一句就站不穩了,我看是挨不過七七四十九天了,等下叫人抬你回去準備準備吧。」
這番戲弄是讓貨郎哥又氣又羞,自知理虧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臉上是白一陣黑一陣的,還是阿爸打了個圓場道:「查先生能再給一碗麼?」
查文斌搖頭道:「七魄定魂湯要連續收集七日夜晚的露水煎熬,符上七魄,每日一筆,七天才能成一符,東西雖然也簡單,就是頗有些麻煩,只能讓他多受七天的罪。」
人若是要走了,身體一定會有先兆,魂飛方才魄散,魄動魂定有感覺。這貨郎哥的印堂發黑,七魄不穩,凶星已然入宮。由七魄心位攻入,貫徹全身之時就是命歸黃泉之日,大難臨頭依舊不知悔改,真是拿自己的小命在算計。
阿爸帶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貨郎哥回了村,這人都說自己不怕死,但真有那麼一天告訴你還剩下幾天壽命的時候,誰還能真能承受得住?
這般煎熬的日子又過了三日,每晚那人都在窗外敲打,貨郎哥遊走在精神崩潰的邊緣,白天聽到窗外的風聲都嚇得不敢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