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節

  「嗯,我也覺得。」
  查文斌摸著背後的石頭,一股冰涼瞬間沁入掌心,石頭上有些波浪形的條紋,看不出是天然的還是人為的,他苦笑道:「雖然我也是在這邊上長大,但對這裡卻一無所知。」
  「文斌哥?」
  「嗯?」
  卓雄想了想說道:「你不覺得這幾年我們在這個地方經歷的事有些太多了麼?」
  的確是如此,他們幾人走南闖北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從繁華的都市到偏僻的鄉村,從古老的遺跡到原始的森林,但哪一處地方出的怪事也沒現在這個浙西北的旮旯小角落多。
  卓雄又問道:「你瞭解這裡嗎?」
  查文斌搖搖頭道:「不瞭解。」的確,他不瞭解,生活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瞭解。和每個地方都有屬於那個地方的傳說不同,在我們這,甚至沒有人能描述出一百年前的樣子,有的只是那些偶爾被發現的不為人知的東西。這裡的原著名們早就消失了,比較流傳的說法是源自那場清末的農民運動,但是太平軍真的能把所有人都趕盡殺絕嘛?
  查文斌不是一個史學家,卓雄更加不是,就拿以前專做歷史研究的何老,也就是超子的父親來講,他對這片地方也曾經充滿了研究的興趣,但是翻閱了無數資料後終究是一片空白。
  很多年前,我們這裡曾經出土過一隻巨大的銅種,是我爺爺那一輩人修河壩的時候發現的。這隻銅鍾最終因為時代的原因沒能走近博物館,而是在大煉鋼運動中被丟進了社會主義的熔爐,成了支援新中國建設的寶貴原料。
  浙西北多竹子,產筍,八十年代初期,有村民在山上挖冬筍時發現了一對石雕,足有一頭牛大小。石雕是一對非常抽像的龍,我的父親也見過,他說那用的是頂好的麻石作為原料,但是浙西北本身並不產這種石頭。後來這對石雕被低價賣給了一個台灣商人,因為當時沒有人會在意兩塊破石頭會有什麼價值。
  這個總人口不過千把人的村莊裡曾經有大大小小不亞於七座已經破敗的寺廟或者道觀,如今這些建築早已成為了歷史的塵埃,或許在哪一家的豬圈裡頭還能有幸見到從某個廟上拆下的磚頭。
  而縱貫這一百年的有限歷史裡,我們這些後輩聽到最多關於這片土地上不斷出現的神鬼傳說:哪家的祖宗曾經走夜路遇到過鬼,哪家的姑娘好端端的上吊在門口的大樹上,哪家的男人曾經被勾引進了深山再也沒出來過。哪家喝過農藥、哪家投過井、哪家又著過大火。總之這些事情發生的原因都會跟髒東西扯上關係,我的爺爺是一個老黨員,但是他也信,因為他自己就不止一次遇到過無法解釋的事情。
  日子久了,村裡也就形成了習慣,晚上八點鐘左右基本各家各戶都會關門睡覺,走夜路的人極少。若是觀察仔細的人就會發現,這裡所有的人家都會用一把掃帚靠在大門上,若是哪家晚上忘了放,那麼有孩子的定會哭鬧不止,有狗的也會狂吠到天亮。這個習慣好像就是約定俗成的,生活在梁家溝、洪村一帶的人都習以為常了,從來也沒有人去問過是為什麼。
  總之,這裡的髒東西出現頻率之高,見過髒東西次數之多超越了任何一個地方,但是又從來沒有人想過要主動離開這片山清水秀的土地。這裡的人安樂已有百年,五穀豐登、風調雨順。
  「這裡和蘄封山有個最大的區別。」查文斌說道:「你老家那沒有人,而這裡有,並且是很多人。」
  「這裡有人來過嗎?」卓雄指了指四周又解釋道:「我是說這裡。」
  「聽說曾經有部隊來過,說是開礦的,你信這裡有礦嗎?」查文斌反問道。
  卓雄在部隊裡呆過,地址勘探部隊的確是身負為國家找礦的任務,但在沿海一帶卻很少出現這支部隊的蹤跡。
  「這裡有沒有礦我不確定,但是我能確定他們不是來找礦的。」
  「為什麼?」查文斌覺得自己心頭的疑惑開始出現了方向,而這個方向就是三十年前的那支開礦部隊,因為他們是唯一曾經到過這裡的活人。
  作為軍人,卓雄很瞭解這方面的部署:「你說的那個年代是我們國家被孤立的年代,礦產作為基本的生產原料是重要的戰略物資,而這裡太靠近台灣,所以我們的礦業部隊多半是活躍在內陸地區。」
  「組織……」查文斌和卓雄幾乎是同時想到了這個詞,那個組織,那個讓他們陷入了如今這番境地的組織!能夠調動部隊的只有國家,而打著開礦的幌子到處鑽探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在找東西!幹這活的就是那個組織,查文斌他們再也熟悉不過了。
  查文斌看著這裡不曾有被人為大規模破壞的痕跡說道:「看來三十年前他們失敗了。」
  「能是找什麼東西的?需要出動將近一個連隊的兵力。」
  查文斌搖搖頭道:「不知道,就和這裡的原本的面目一樣不為人知,一個有故事的地方必定有特別的歷史。這一代鬧凶是我見過最多的地方,我的師傅原本是江北人,他來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一大半的原因也是因為這裡鬧凶太厲害,他曾經跟我說過梁家溝一帶的鬼比人要多上好幾倍,那時候我以為他是喝醉了嚇唬我的。現在想想十八彎的那個窩子他不讓我去是有道理的,我們恐怕是捅了一個大簍子了。」
  「能有多大?」
  查文斌用手指指上頭道:「天那麼大……」
第368章 當朝天下
  接過卓雄給的銅鈴,查文斌緊緊握在手裡,這枚銅鈴對他來說很重要,因為裡頭有一個他的兄弟。
  查文斌握著銅鈴覺得這鈴鐺在動,很輕微的在動。摸著那古樸的鈴,查文斌輕輕說道:「你是在我們擔心麼?」那鈴像是聽懂了,發出脆耳得「叮」的一聲。
  一陣微風輕輕擺動過後,查文斌這手中的鈴鐺就不見了,是誰在黑暗中搶走了他的鈴鐺,能做到這般無聲無息?
  拍了拍卓雄的肩膀,查文斌站了起來,看著不遠處的那一抹黑說道:「是該到見見的時候了。」
  「啪」得一聲,無數個火把亮起,短暫的失明過後,那口漆黑的大棺材就放在不遠處的兩塊石頭上,一條龍頭造型的石刻正對著棺材,像是突然從岩石裡鑽出來的,只有龍的前半個身子。
  那龍的嘴裡有一小股清水正在往外吐,很快整個棺材都被淋得透濕,而那條龍上只有一隻眼睛,另外一隻則沒有了去向。
  一個身材頗為高大的黑衣人在棺材前頭半跪著,他的手上托著一枚造型古樸的銅鈴,那銅鈴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很是好看。
  仔細辨別就不難發現,那龍形石刻的另外一隻眼睛正是一枚和這個一樣的銅鈴!
  查文斌緩緩走近說道:「不管你是誰,這枚銅鈴你都不能拿走。」
  那黑衣人的脖子微微動了一下又繼續看著前方,嘴裡「嘰裡咕嚕」得念叨著讓人聽不懂的文字,完全沒有理會其他人的存在。
  等到他念完這一長串的咒語後,只見他衣袖微微一甩,一個白色的東西飛向了查文斌。查文斌眼疾手快一把握住,這是一個造型相當優美的白色淨瓶,瓶口還用火漆封著。瓶子上面刻畫了一個穿著肚兜的男孩童,尤其是那雙調皮的眼睛真有要活過來的意思。這瓶子的質地相當好,透過外面的瓷胎,瓶身之內竟隱約有一股綠色之氣在緩緩湧動。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黑袍子裡頭發出:「拿走,這是那個娃娃的魂魄。」
  查文斌收好瓶子冷冷道:「我要那枚銅鈴。」
  黑袍子拖著手中的銅鈴一步一步走向那只龍頭,輕輕一按,那枚銅鈴便剛剛好的一般嵌入了龍頭上的那隻眼窩子,這頭龍頓時像有了一股生氣,從龍嘴之中吐出的水也一下子增大了好多,轉眼間,地面上就形成了一個水潭。
  黑袍子轉過身來,也看不清他的臉,只是緩緩道:「清風道人馬肅風是你師傅吧。」
  「是家師。」在這一代能叫出他師傅名號的寥寥無幾,馬肅風可不像查文斌這樣,他七天裡頭恨不得有五天是醉的,整天邋裡邋遢、瘋瘋癲癲的,我爺爺那一代的人多半都叫他瘋道士。
  「他沒告訴過你不准去十八彎嘛?」
  查文斌照實回答:「說過。」
  「很多年前,我和你師傅之間也曾經像今天和你一樣面對面。我們之間有一個約定,我不去五里鋪,他不來十八彎。五里鋪是我的禁地,十八彎你們天正道也不能踏入半步,我遵守了這個約定,可是你們卻破戒了。」
  查文斌面不改色地答道:「你若有違天理,我想家師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一枚黑色的東西飛一般的射向查文斌,查文斌根本來不及閃躲,只是一陣風過後,他便感覺到臉頰上火辣辣的痛。轉身一看,一枚黑色的三角旗子已經有半寸沒入了後面的岩石,旗子上畫著一枚白色的蓮花,花瓣之上有點點血跡,想必是剛才從查文斌臉上劃過留下的。
《最後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