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大先生!大先生在嗎?」
我雖然意識昏沉,但還是能聽到這是週二叔的聲音,週二叔已經奔五十的人了,在山溝裡的人,五十歲過後就一副老態了,週二叔的頭髮半白,枯瘦的臉上堆積著皺紋,中等身材,穿著一身灰粗布唐裝,吳大先生聽到後,立刻合上書本,迎面走了出去。
「大先生,法壇已經佈置好了,您現在可以啟壇了。」門口外,週二叔略顯恭敬地對吳大先生說道。
吳大先生點了點頭,但馬上又回頭看了看我,此時週二叔也不經意瞄了我一眼,我可以感覺到,他的眼神裡有些失望和憤怒,總之沒有以前的和善親切之感了,有的儘是說不出的冷漠,難道周老太爺墳墓被毀的事,週二叔也認為是我這個倒霉鬼害的嗎?
我無言以對,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墳墓被毀的事實,而我這個倒霉鬼,也就順理成章的為那些害人的人暫時頂了罪。
吳大先生微微點頭,並正色地說道:「你讓所有人都不得靠近墳墓方圓三丈之內,我馬上去啟壇,對了,初七那孩子被煞氣衝到,若不及時救治很可能……不如這樣吧,初七這件事是在墳墓那邊惹的,就讓人把他抬著去,到時找到煞氣的來源,我也好一併為他除掉!」
週二叔沒有再看我,而是對吳大先生微微點頭道:「那好吧,我馬上安排人手。」
我就這樣被村裡的兩個漢子用竹架子抬到了龍溝墓地,其實我這點重量稍微有點力氣的人都能拎起來,但別忘了我的身份,能和我撇清干係的人是斷然不會接觸我的,當然,除了這副竹架子。
村裡的人幾乎大都來到龍溝墓地,老人小孩以及聚在一起調侃的婦女,其餘的莊家把式都圍繞在墳墓三丈之外,隨時聽候村長週二叔的指揮。
我被丟在碎裂的石碑邊緣,這裡的一切還是昨晚我看到的那樣,沒有什麼變化,或許這是吳大先生吩咐下的,而墳墓的大窟窿裡還依舊散發著淡淡的血腥之氣,嗅著這樣的味道,我竟然莫名的感覺到舒服,身體內的痛癢感覺也減輕不少,反倒是腦海內的渾濁思緒漸漸重了些許,我很害怕,很害怕這樣的感覺。
自從來到墳墓邊緣,吳大先生的臉子就沒有好過,先是讓不相干的人等有多遠走多遠,最好是不要圍攏在附近觀看,而後來到墳墓前查看一番,吳大先生伸手在窟窿裡抹了一把,拿出手來已經沾染了一絲黑色液體,而空氣中的血腥氣更加濃了,我想就是那黑色液體的味道吧。
「這……這是龜血?不好!」吳大先生的臉子瞬間慘白,猛地退後幾步,對著週二叔說道:「馬上把墳墓挖開,要快!」
場地內的氣氛一下子冷到了極點,週二叔的眼珠子佈滿紅絲,老淚在眼眶內打著轉悠,要說這事放在誰身上也不好受啊,昨天風風光光地把老人家送走,現在別說頭七沒過,連對頭一整天都沒過,卻要把老人家的墳墓扒開,這……的確有些強人所難了,可是,吳大先生的話沒人能夠反駁,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是不會對任何事妄下斷言的,既然他說要扒開,那就一定要扒開!
幾個莊家把式拿著大鐵鍬三五下就把墳墓上的土掀開,呈現在眼前的,便是周老太爺的壽棺,空氣中的血腥氣越加濃郁起來,而吳大先生的臉色也沒由來的煞白無血,只聽週二叔看著周老太爺的壽棺不停地哭喊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我極力仰起頭,眼前的壽棺讓我不禁癱坐下來,只是那一眼,我便終生難忘,棺材蓋子是反著蓋的,而且蓋子上還反釘著幾排銹跡斑斑的大鐵釘,鐵釘四周,血跡斑斑!
「這是九釘棺材?!不對……是……龜血釘?!居然是龜血釘!!」吳大先生踉蹌著退後幾步,身子不禁撞到法壇,法壇上的香火被撞翻,桌案上的東西「嘩啦」掉了一地……
第五章 連環禍事
「他爹!他爹啊!嗚嗚~~~」
人群之外,一個婦女的哭喊聲將場內的沉寂瞬間打亂,來人的聲音我聽出來是週二嬸,看她一路哭喊著跑來,難道家中出了什麼事不成……
「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家照顧秀巧的嗎?秀巧懷著咱們周家的大孫子,兒子出遠門還沒趕回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兒媳婦啦,你……你怎麼哭個什麼勁啊?」週二叔抹著老淚指責著週二嬸,但看到週二嬸這副模樣,週二叔的臉色更加煞白起來。
「咱們家那兩頭牛也不知得了什麼病,剛才我在家餵牛草料,秀巧在院子裡休息,誰知兩個牛犢子突然像發了瘋似的在院子裡橫衝直撞,結果把秀巧……把秀巧……嗚嗚~~~」週二嬸說到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週二叔一聽差點跳了起來,攥起拳頭大聲斥道:「秀巧怎麼了?!」
「秀巧……秀巧被牛犢子撞倒了,人也昏過去了,還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嗚嗚~~~」週二嬸的哭聲再也止不住……
週二叔猛然倒退兩步,隨即悶聲大罵道:「天殺的牛犢子!牛犢子呢?!牛犢子在哪裡?!」
「牛犢子跑出去了,你快讓人找找吧,那可是咱們家的家底啊,嗚嗚~~~這可真是造孽啊……嗚嗚~~~」週二嬸一邊哭一邊哽咽著,說完便癱坐在地上,低著頭止不住的哭。
我渾身一個激靈,因為我看到週二叔第一個反應就是陰冷的目光狠狠掃視在我全身,我心裡更加自責不已,難道這些事都是因為我是個倒霉鬼嗎!我心裡憋屈,眼淚不自覺地滾落下來,強忍著悲痛咬牙道:「週二叔,都是因為我沒有壓好墳,都是因為我這個倒霉鬼……」
「你……」週二叔伸出拳頭大步走來,卻被一旁逐漸冷靜下來的吳大先生攔下,吳大先生一句話為我解了圍:「老周,這個事鐵定不是初七的錯,你可不能犯糊塗啊!」
「大先生,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我們周家一天之間眼看就要家破人亡啊,嗚嗚~~~」被吳大先生攔著,週二叔渾身一軟差點摔倒在地,接著一個大老爺們也顧不得其他,悶聲大哭起來。
吳大先生死死地盯了棺材一眼,接著慎重地說道:「老周,這個龜血釘我也是在傳說中聽到過,唉!棺材反蓋已經在倒轉你們家的運道,再打入龜血反釘,這是要你們家永世不得翻身啊,據說這個龜血釘的局異常兇猛,三日之內六畜皆亡,七日之內斷絕香根,而後運道一路直下,窮過三代丟門庭,貧過七世絕門戶,太過兇猛啊,目前我要盡快想出一個對策,你們家的人現在一定要穩住,且不可徒生異端,快回家看看兒媳婦吧,我先試試這個龜血釘的威力有多大,咱們從長計議!」
「他爹,這是誰要這樣害咱們家啊?嗚嗚~~~」週二嬸痛哭流涕,卻突然喊出這麼一句話來。
週二叔的身子猛然一震,是啊!這樣的局面一定是人為的,那會是誰這般陷害周家人呢?不但是我,周圍的人都陷入一片嘩然和震驚,週二叔的眉頭狠狠一皺,像是想到了什麼,但轉眼卻未說其他,而是攙扶起週二嬸,哽咽道:「老婆子,咱們先回家看看兒媳婦吧……」
看著週二叔和週二嬸蕭條的身影遠遠走開,我心頭莫名生出一股傷痛,昨夜我就守在這裡,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我都不知道,我深深地自責著,另一面則深深地痛恨著那個陷害週二叔家的人,俗話說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人的心未免太過歹毒了吧?!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再睡著了,但目前慘禍已經釀成,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換取週二叔家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眼下,我就是死也要幫週二叔把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找出來!
腦海裡不停地回想著昨夜所有的事,以及所有的人,黑子……對了!還有那個自稱楊先生的陌生中年男人,難道是那人?!
不過那人如此陌生,而且話語間明顯像個算命先生的架勢,他有什麼理由要這般害週二叔家呢?吳大先生說的如此殘忍,若非有深仇大恨,不然一個陌生人怎會用這般惡毒的招數害周家人呢?
而且那人給我的感覺除了神秘點,卻隱隱有著一股親切的感覺,我潛意識裡認為應該不是他,那他為什麼會在昨夜大半夜出現在這裡呢?這……這的確說不通,對了,他走的時候所說的話「這件事很棘手,你小子若是熬不過便到南邊找我吧……」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可以救週二叔家?
「初七!」吳大先生突然開口,將我腦海中的思緒瞬間打散,他接著說道:「我現在要做個簡單的局,如果可能便可暫時壓制住龜血釘的兇猛,你被煞氣衝到,到時就和周老太爺的壽棺呆在一起,這樣也可把你體內的煞氣壓制下去!」
「算命的,我告訴你一件……」我急忙加大氣力開口說道,想把昨夜遇到那個陌生中年男人的事告訴吳大先生,但是話才說到一半,吳大先生居然聽也不聽地轉身走開了,面向幾個莊稼把式低聲安排著什麼,我插不上話,只能無奈地躺著。
過了許久,只見兩個莊稼把式一人扛著幾根竹竿,一人則抱著一團黃布,而且懷裡還抱著一個黑狗崽,吳大先生這會兒一直在翻閱著那本破書,見他們回來,忙放下書籍,上前先接過四根竹竿,隨即大步走向壽棺,照準壽棺的四個角開外,將四根竹竿一一插入地面,然後吩咐倆人將我抬到壽棺旁。
我還從未見過吳大先生這般威風的架勢,一時對吳大先生的舉動唯命是從。
吳大先生拿出一個破碗,對著那個抱黑狗崽的漢子道:「取狗血!」
然後吳大先生接下黃布團,與另一人用力甩開,我微微驚愕,原來是一大塊黃布啊,在陽光的照射下,黃布反射出刺眼的精光,攤開黃布,此刻狗血被人端到吳大先生跟前,吳大先生定了定神,連忙再次拿起那本破書翻開,先是默念幾句什麼,然後才依依不捨地合上書頁,拿起毛筆,點了點黑狗血,左手作勢掐出一個怪異的指印,然後右手執筆點向黃布,自下筆開始,吳大先生一直凝眉怒視著身下的黃布,筆尖行走龍蛇,卻未停下一分,我不知道吳大先生在畫什麼,看著像幅卻又像個筆畫很多的字體,總之從上看到下,愣是沒看懂。
「呼~~~」
迎著山風,四個人各自拉起黃布的四個角,應聲掀起,緊接著向我和壽棺走來,我終於知道那四根竹竿是幹什麼的了,原來是用黃布和竹竿搭個遮陽帳篷啊,難不成這就是吳大先生所說的局?這也太扯了吧,這樣的帳篷我也能搭出來,和吳大先生一個屋簷下這麼些年,雖然他每次說的話都會應驗,但我覺得這個龜血釘這麼厲害,就在黃布上隨便畫畫就能管用,的確有些扯了。
突然,我胸口像是憋悶著一口濁氣,吐又吐不出,咽又沒地方咽,總之全身異常難受,漸漸的,我感覺自己無法呼吸了,腦海裡一點點地昏沉迷濛,我趕忙伸出手大叫道:「算命……算命的……我……我快……不行了……救我……」
就在我昏迷前的瞬間,分明看到正上方的那塊黃布,上面的似字又似畫的東西閃現一道刺眼的紅光向我打來……
然後我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第六章 密顯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