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每一次遇到難事,每一次傷心難過,我便更加想念和師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現在才明白作為師父的他,帶著我這個累贅徒弟是多麼的艱辛和不容易,我除了和他頂嘴就是唱反調,還盡給他惹麻煩,但師父總能將眼前的難題一一化解,而我……而我卻只能在搞砸一切後無助地傻坐著,像個廢物一樣傻坐著……
不!我不能給師父丟臉,決不能!更加不能給茅山道門丟臉,我既然背起了師父交代的重任,那我就應該勇敢地走下去,就算未來是刀山或是火海,縱然粉身碎骨,我也要勇敢地站起來,面對一切艱難險阻,斬妖伏魔,弘揚茅山正道!
「大先生!村民們都來了!」
我站起身,看到遠處李大東的身影急匆匆地走來,而他的身後則有一大群村民陸續跟隨著而來,我定了定神,立刻點頭道:「切勿留下任何一人在家裡,全部在此集中!」
東邊天際漸漸泛起了亮光,被喚起的村民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當他們看到三兒的屍體後,皆不可置信地驚慌失措起來,其中有幾個婦女已經在旁邊嚶嚶哭泣,一時之間,有男人的謾罵聲,女人小孩的哭聲,整個一個早晨,皆充斥在無盡的悲泣之中。
小磨爺醒來的時候,大家已經將三兒的衣服換好並用蓆子裹了起來,但小磨爺還是義無反顧地衝上前,撕扯開蓆子,緊接著是悲痛欲絕的哭喊聲:「三兒啊~~~嗚嗚嗚~~~」
我咬了咬牙,狠狠握緊拳頭道:「不能再等了,其餘人留在這裡幫忙安葬三兒,老羊你們幾個隨我回羊駝村,我要再去營生家看看!」
第五十八章 被遺忘的祖墳
天一亮,我們幾人便匆匆趕回羊駝村,此時村長馬二叔已經在村口等候,也有幾個老輩人端著個飯碗在他身邊閒聊,見我們回來,他們慌忙迎了上來,倒是馬二叔先開口問道:「初七,怎麼樣了?那旱魃鬼……沒有抓到嗎?」
我呆呆地看著馬二叔,許久後,我輕歎一聲,緩緩搖了搖頭道:「旱魃鬼並非是旱魃,抓到與否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倒是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旱魃,只有除掉旱魃,旱魃鬼也才能恢復純正的靈魂,馬二叔,我要再到營生家看看,您也一起來吧。」
說完,我沒有再管馬二叔的錯愕表情,逕直走向營生家,我知道我的情緒有些低落,相信馬二叔會明白原因的,老羊則正在後面耷拉著腦殼講述著昨夜的事情,馬二叔聽得驚呼連連,並痛心惋惜地深深歎息。
營生的妻子已經在家裡等候,見我們進來,忙招呼我們進屋坐,但我沒有直接進堂屋,而是一頭扎進灶屋掃視一眼,讓我心頭一驚的,是被旱魃鬼挑走的水挑子,已經原模原樣的放在水槽邊沿,而水槽裡的水已經近滿了,這說明旱魃鬼昨晚還是將水挑了回來。
我趕緊走進堂屋,向營生的妻子問道:「大嫂,接下來我要問的可能對您有些冒犯,但時至今日也別無他法,我只能得罪了,還望大嫂您能諒解!」
一屋子人登時豎起眼睛看向我,而營生妻子也張著嘴驚愕地看著我,許久後,她顫顫地笑了笑,道:「初七兄弟,既然你叫了我一聲大嫂,那就沒把我當外人,既然這樣,有什麼話儘管問,我知道的一定詳細的告訴你。」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立刻對馬二叔以及老羊等人說道:「馬二叔,我即將問的這些問題,事關天機,只能由大嫂一個人聽,也只能由她一個人回答,所以……」
「這……」馬二叔遲疑了一下,馬上又點頭道:「那你們進內屋說吧,我們不聽就是了。」
營生妻子有些尷尬地臉色一紅,但看到我一臉嚴肅的表情後,也收起了尷尬之態,起身走進內屋。
其實我也不太確定這些問題該不該問,因為這些問題涉及到營生妻子的名節,故而我胡亂編了個理由,說什麼事關天機,實則是不想讓馬二叔和老羊他們知道而已。
內屋中,營生妻子強作鎮定地笑道:「初七兄弟,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吧。」
我有些為難地搓捏著手指,不禁咬了咬牙,心一橫,道:「大嫂,除了營生哥,您……您之前有沒有喜歡別的男人?我我,大嫂,我知道我這樣問不合適,但眼下的事明擺著不是營生哥,那既然不是他,我想……」
「啊?」營生妻子臉色頓時羞紅,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道:「你,你怎麼能這樣說呢!我怎麼可能背著營生再去……唉!要說我二十歲就嫁給營生了,那時候他可是家徒四壁,米缸裡連一點餘糧都看不到的,若是我真的嫌棄他,也不會苦苦熬到現在了,再說……那時候我,我也很久沒有懷上孩子,要知道一個女人不能懷孩子該是多麼丟臉的事情,可是營生沒有抱怨過我半句,最後終於有了他的孩子,我怎麼可能捨棄一個好好的家不過,再去,再去勾搭別的男人呢?唉!初七兄弟,我知道你問這個也是懷疑那個旱魃鬼和我有什麼,這也是為了村民們著想,我也不能怪你,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說,我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營生的事啊!」
聽完營生妻子的一陣訴苦,我也知道我的確不該問這個,因為那個旱魃肯定不會和營生妻子有什麼的,營生妻子才三十出頭,就算她十幾歲就有過,就算那人當時就死了埋了,才十幾年也不可能會變成旱魃的,真正能變成旱魃,至少也得三十年以上的修煉,吸收日月之精華,何其之難,我實在是昏了頭,亂了方寸啊!
我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道:「大嫂,真是對不住,我壞了腦殼,不該想到那個愚蠢的念頭,現在我可以認定那個旱魃和你沒有什麼關係,那……那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問,你也什麼都沒說。」
聽到這裡,營生妻子會意地點頭,想必她也明白了我剛才那句「事關天機」是何意了。
轉身走出內屋,不經意地,我的視線落在了堂屋內的中堂下面,下面的桌案上面,擺放著幾個祖先靈位,最下面的自然是馬營生的,而後面的則是馬營生的父親的靈位,再往後……再往後……那是馬營生爺爺的靈位!
好像一股熱流一下子竄上我的心頭,我猛地想到了什麼,急急向營生妻子問道:「大嫂,關於你們家老一輩人的恩恩怨怨我也聽到一些,據說你公公婆婆和營生哥的爺爺鬧翻了,還斷絕了關係,但你們家卻也供奉了他們的靈位,這是為什麼?」
營生妻子溫和地笑了笑,道:「初七兄弟,可能你知道的不完全,營生的爹娘的確和他的爺爺斷絕了關係,但他們家也就營生這一脈是個男丁,營生的兩個大伯膝下都是女兒,唯一能繼承他們馬家人香火的,歸根結底還是營生,供奉他們的靈位,其實也是營生當初的意思,他說在他幾歲的時候,他爺爺待他很好,很疼愛他,但還未等營生長大,他們二老就雙雙去了,營生感念他們的疼愛之情,畢竟恩怨是上一代的事,不關我們小輩人什麼,所以營生就寫了他們的靈位一起供奉了。」
「是啊是啊,營生這孩子可是在咱們方圓一帶出了名的孝子啊!只可惜……唉!」馬二叔隨聲附和著營生妻子的話茬子。
我緊緊皺起眉頭,猛地伸出手道:「等等!大嫂,敢問營生的爺爺去世多少年了?」
營生妻子聞言立刻苦思冥想一陣兒,才不太確定地道:「我也只是聽營生說起過一兩次,也都是偷偷的說,因為我公公婆婆很忌諱這個,營生說是在他七八歲的時候吧,就去世了的,也可能是五六歲,這個我真的不是很清楚。」
這時馬二叔開腔了:「淨瞎說,什麼五六歲七八歲,那時候馬老帽死的時候營生也就三四歲而已,馬老帽死的時候我記得最清楚,因為紙籃子就是我提的,還能有假麼?那年也是五六月份吧,對,一九二三年五月中旬的時候,到現在都三十多年嘍……」
營生妻子尷尬地算了算,道:「若是算到今年,營生也有三十七個年頭,二三年……營生也就三歲多一點,呵呵!還是二叔記得清楚。」
說完,營生妻子苦澀地笑了笑,權當是敘家常了,但我卻未把這些當家常事聽,按照馬二叔的說法,老羊先前的說辭也不一定就很準確了,雖然年月上稍差一點,卻也不妨礙我所抓住的重點,既然按照營生妻子所說,營生的爺爺三個兒子有兩個兒子沒有傳香火的男丁,只有營生的父親有棵獨苗,那就是營生了,當年老太爺疼小孫孫也無可厚非說的通,時至今日,等於說營生祖上傳下來的香火,只有在營生家接著延續,那就有點說得通了,馬老太爺去世三十三年,而且傳到營生這裡又成了一脈單傳……
我眼睛一亮,問道:「大嫂,你可知道營生爺爺的墳地在什麼地方嗎?」
還未等營生妻子回答,老羊倒是一拍大腿跳了起來:「哎呀!這真是百密一疏啊,居然忘記了營生家真正的祖墳,初七,還記得我們在東南山坡前所看到的山羊溝麼?營生家真正的祖墳,正是在山羊溝的對面山坳裡啊!」
第五十九章 心種魔障
再次來到山羊溝前,老羊指著下面的斜坡道:「沿著這條斜坡一直往下,就會有一條窄狹的山路繞過這個山羊溝,對面的山坳裡,就能看到營生家的真正祖墳了!」
李大東突然開口道:「大先生,這裡的路我很熟,我在前面帶路吧。」
說完,李大東順勢走了下去,看他的步伐倒是極為嫻熟,像是走過了很多次似的,而後我才通過老羊得知,原來李大東家的祖墳也在前面不遠處,每年他都會去墳地修繕,所以對此路嫻熟並不奇怪。
我翻了翻白眼,道:「那天你怎麼不說?居然漏掉了這麼多的墳地沒有尋找!」
老羊臉色一紅,苦笑一聲道:「我也沒想到啊,再說各家的祖墳很少扎堆的,也有一些是漫山遍野的安葬,總之看準個星位龍勢就地安葬了,真要是一個不落地尋找一遍,就是,就是再過半個月也尋找不到盡頭。」
那倒也是,山野之人本就沒有什麼規矩限制,更何況自家的祖墳肯定要找一個風水好的地方安葬,也不一定都匯聚在某個穴位裡。
一想到很快便會找到旱魃所在,我慎重地問道:「老羊,你那點傢伙什都帶了嗎?」
老羊立刻拍了拍腰間的大布袋道:「混飯吃的傢伙什都帶著呢,不管能不能派上用場,也不能退縮不是?嘿嘿!」
我心頭一熱,點了點頭,立刻向李大東道:「東子,你應該知道我們即將面對的是什麼,可是比普通的殭屍還難纏數倍的旱魃,難道你不怕嗎?你為什麼還要跟來呢?」
李大東突然扭頭看了我一眼,隨之咧嘴一笑,我可以看得出,他的笑容是帶有一絲興奮在裡面,當然,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暗意味,緊接著,他說道:「不怕!哼,真要死,我當初就該死了,都是那些鬼東西害的!都是那些鬼東西害得我變成了這樣!我恨它們!我要把它們都殺死!殺死……」
「嗯?」我緊緊皺起眉頭,但見李大東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他的聲音漸漸冰冷,讓人不寒而慄,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但等會兒若是真遇到旱魃,單憑一己私憤是不能幫上什麼忙,我必須知道李大東此刻的內心想法,所以,我試著開口問道:「東子,能否說說你的故事,就是將你折磨成這樣的故事!」
「嘿嘿嘿……」李大東突然停了下來,低頭發出一道詭異的笑聲,我莫名地看向老羊,老羊也茫然地聳了聳肩,許久後,李大東猛地仰頭長歎一聲,似乎將深埋在心底的鬱結一股腦地發洩出來,又沉默了一會兒,李大東才緩緩開口道:「我變成這樣,都是拜我那死鬼老爹所賜!」
我怔怔地聽著,沒想到,李大東的心底,竟隱藏著一個讓人心驚膽寒的血腥記憶,李大東的父親,名叫李順發,在外人面前,他的父親是個性格溫和,且憨厚樸實的山裡漢子,殊不知,正是由於他們家的樸實,才形成日後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