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節
巴圖沉著地說道:「雖然只能看到局部,但是琥珀無疑,你應該也知道契丹人喜歡用蠶蛹琥珀當作陪葬品,再加上這兩具古屍的架勢,分明就是情人或夫妻,手握蠶蛹琥珀就不離奇了。」
他明知道老九在試探他,依然淡定自若,老九仔細端詳著他的臉,終於聳聳肩道:「不要看我這幅邋遢的樣子,骨子裡也很浪漫,既然是有情人,就不打擾他們的安寧了。」
「老九,林天易,有墓誌銘。」蒙洛的手指向牆上:「是漢字。」
東海與南海齊唰唰地走過去,雖然有些字體與現在的簡體字有區別,但是九成都認得出來,令旗的身份是明朝皇宮裡的禁衛軍統領,而女子的身份果然是尚官,兩人生前並未成親,因為身在皇宮中在太多因素造成兩人無法結成姻緣,而令旗在皇宮裡最重要的任務除了保護皇帝的安危,就是搜集全國的契丹後裔名單,集成族譜。
看到這裡,東海與南海面面相覷,巴圖說道:「皇宮雖然不自由,但是權力的集中地,他可以利用裡面的資源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我說道:「看後面,他接觸這名尚宮的目的也是另有用心,但沒想到日久生情,兩人在皇宮大院裡生了情愫,尚官替他負責後宮別院中女官與后妃們的家眷背景,他則主攻將士與皇宮太監們的家眷背景,兩人的能力相得益彰,而後,尚宮繼續留在皇宮裡,令旗則想辦法離開皇宮,正式製作族譜,他歷時三十年的時間找到了耶律倍這一族的後人,盡力找到的自然不是全部,但這些人就此流傳下來,被記錄在族譜上。」
「這是族譜的來源啊。」老九頗為感慨:「現在的人已經沒有家族的概念,在很多人看來族譜就是份名單,但是血緣一代代傳下來的神奇,還有家族的凝聚力全部包括在其中了,令旗得知自己的血緣來歷後就執著地製造族譜,這份執著的能力……」
老九說不下去了,孤身一人的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受到家族的感染力吧,聯想到自己,突然發現自己挺可憐的,非但不知道父母在哪裡,這個世界上,還有家族在等待自己的回歸嗎?我正沉浸在一股悲傷的情緒中,南海愕然道:「看,這上面說他在奇人的幫助下擒獲了古犀牛,而且剝下了古犀牛的皮。」
「奇人?」我打了一個激靈,趕緊往下看,這上面的文字是令旗親手提前寫好的吧,再由親信或家人刻於牆上,口吻像極了本人,他親口說出了皇宮以後花了三十年的時間找到了契丹後裔,與自己流有相同血脈的人,在製作族譜的過程中得到了能人異士的幫助,那人告訴他古犀牛的皮可以傳至千年,比羊皮牛皮更佳。
「這傢伙是什麼人,為什麼無緣無故地幫助我們的老祖宗呢?」南海的腦子活躍,馬上說道:「世上沒有白來的恩惠,你們幫我們,也只因為九叔是我們的同族。」
「沒錯,從後半段來看,這人在令旗尋找契丹後裔的過程中也施以援手,而後又幫他找到了古犀牛。」巴圖說道:「難道在明朝的時候還有古犀牛的存在嗎?」
犀牛皮都流傳下來了,自然沒有假,我搖搖頭,傳說中的一些異獸都銷聲匿跡,古犀牛也是來自幾千年前甚至上萬年前的存在,難道還存活在地球上的某個角落嗎?這個幫助令旗的人是什麼人?此人的神奇與幫助李元昊建立九代王陵的奇人有一拼,我心中某個地方動了一下,一個念頭不由自主地浮上來——難道是同一個?
不,不對,朝代完全不對,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我為自己這個離譜的想法感到懊惱,耳邊傳來老九的聲音:「就算有,想要抓到古犀牛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古犀牛的皮是普通犀牛皮厚度的幾百倍,就是尖銳的長矛也無法刺破皮膚,抓住還要剝皮,我想不到辦法,你們能想到嗎?」
我清晰地聽到了大傢伙兒一起嚥口水的聲音——「咕咚」,老九突然給我一拳:「嚥口水這麼大聲作什麼?」
我目瞪口呆,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南海說道:「還有,你們看看還有後續的,製作完族譜後,先祖已經五十多歲,這時候他帶著族譜返回皇宮,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將尚宮接出宮,兩人返回鄉下經歷了短暫的幸福,並且找到了自己的兒子。」
原來兩人在皇宮裡時就暗結珠胎,尚宮秘密將孩子送出宮外,兩人重新相聚後才將他找回來,兩人相聚後度過了五年的時間,先後兩天一一去世,去世後葬於此地,族譜則由兩人的兒子代代相傳,兩人經歷了坎坷的一生,終於在此地攜手,值得一提的是,牆上最後的一行文字,令旗對那名奇人異士表示感謝,那人不止幫助了他,而且幫他設計了死後容身的地方,長眠於此地……
我們突然被一種奇異的感覺包圍,沒有人輕易開口講話,大家站在那堵牆前陷入了沉思,不知道過了多久,南海轉身往棺材邊上走,默默地將棺蓋合上,兩具屍骨經歷了大半輩子最終相守,著實不容易,蠶蛹琥珀紋絲不動是因為他們的情誼吧。
見到南海的動作,東海也動了起來,幫著他將棺蓋合上,我們也不好幹站著,我先將上面的文字拍下來,然後去幫忙合棺,就在那時候,老九又有了新發現,青子玉的棺台上有些契丹文字,因為在側面,不在視線範圍內,壓根不引人注意,但當老九蹲下去檢查棺台的底部時,那些文字在光線的作用下出現了……
第351章 口不能言,稚嫩
與牆上的漢字截然不同,刻在棺台上的是契丹文,巴圖大致看了一下,意思與犀牛皮上的遺言差不多,提醒後人內部存有內奸,要小心提防,剩下的內容就看不太明白了,我也同樣拍下照片,準備回去後與犀牛皮上的遺言一起破解。
我們在地下細緻地搜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其它可用的東西才返回,因為青石板被破壞,青海與南海有些失落,老九卻有他的辦法,將有的碎片撿回來,將碎片大致打磨,然後卡在一起,勉強讓碎片重新合為一片,老九幹完了這些事情,拍拍雙手:「我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還是將棺木搬回來壓上吧,讓地下的人可以安然入睡。」
我和老九將油沙杉木棺搬回原處,輕輕地放在脆弱的玉板上,放下去的一刻心都提起來了,生怕下面的玉板不堪一擊,悉數碎掉,幸好,當棺材落下去後雖然「吱呀」響了一聲,油沙杉木棺仍然穩如泰山,我和老九同時鬆開手:「搞定。」
東海與南海一起雙膝著地,兩人重重地叩了個響頭,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面,兩人對視一眼,重新站起來,眼圈發紅卻沒有淚水,滿心的迷茫與悲傷只殘留在心中,巴圖歎口氣:「走吧。」
出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一點,為什麼湖水裡有水猴子,既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墓葬,定然要放在安全的地帶,墓裡雖然沒有機關暗道,但湖水和湖水下面的水猴子就是一道最佳屏障,從這點來看,幫助令旗的人倒是發自內心地相助,兩人確是生死之交。
那人會是什麼人?
老虎在上面等了許久已經不耐煩了,將我們拉上地面後,就迫不及待地說道:「看到了?下面是什麼東西?」
「許七七早知道下面有貓膩了?」老九劈頭就問。
「是啊,不過七姐說最好由你們親自來。」老虎說道:「這樣更有感覺,怎麼樣,下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以後找機會告訴你,老虎,你掩埋盜洞的水平一流吧?」老九說道:「要把這地方填得你們自己都找不著。」
老虎自信地笑笑:「小菜一碟。」
老九給老虎當下手,我和蒙洛從旁協助,原有的盜洞被填埋得一絲縫隙不留,表面的草皮據老虎說馬上就會重新生根發芽,徹底與這片土地融為一體,兄弟倆與巴圖在邊上看得目瞪口呆,幹完這一切,老虎拍拍手,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我們現在要撤了,林天易,你準備怎麼辦?」
「我是個大活人不能不吐氣。」我說道:「從湖這邊到那邊一共需要十五分鐘,正常人不可能屏息十五分鐘,就沒有其它地方可以走嗎?你們走水路,我走陸路。」
「有是有,但要兩個小時才能走出去。」老虎說道:「從相反的方向翻一座山再回到公道,運氣好的話能夠搭上順風車,如果運氣不好,再走一個小時到最近的鎮子上坐公交車吧,也就是需要三個小時。」
「我走陸路,你們到最近的鎮子上等我就好,巴圖,鑰匙給你。」我將車鑰匙交給他,巴圖皺了一下眉頭:「我能不能和你們一起走。」
老九馬上說道:「我和他一起,你負責到小鎮接我們吧,少了兩個人,有蒙洛護法,可以順利到達對岸,臭小子,你的羅盤借給我們。」
蒙洛掏出羅盤扔進我懷裡,我與老九對視一眼,不管其他人就往林子裡走,「非要陪我走這裡,有什麼話要講?」我看著前頭的山,三個小時……
「巴圖……不是簡單的人。」老九說道:「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巴圖的一舉一動都不凡,普通人更不會鑽研契丹大小字。」我說道:「比起這個,我更好奇明朝幫助令旗的是什麼人,這傢伙幫他宰殺古犀牛,又替他找了個這麼好的地方建墓室,這個人讓我想到了替李元昊設計西夏王陵的傢伙,兩人都有些奇妙的背景,有能耐,而且出其不意,唯一不能確定的是替李元昊設計西夏王陵的傢伙一定懂得預測術,但這個幫助令旗的人就未必了,沒有跡象表明這一點,雖然很好奇這兩個傢伙,但我們眼下的目標不是他們,是畫像上的兩個傢伙。」
「巴圖繼續盯著吧。」老九說道:「林天易,你一直相信感覺,現在的感覺怎麼樣?」
「從一開始的深信不疑到現在的半信半疑。」我肯定地說道:「有一點可以肯定。」
「他對兄弟倆的關懷和感同深受是真的。」老九同樣肯定地說道:「但對我們嘛,就值得商榷了,這傢伙的立場很模糊,現在是朋友,下一刻說不定是敵人。」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埋在心裡不敢講出來的話,老九都想到了,看著我的臉,老九說道:「因為一大把年紀還在裝瘋子,不少人認為我不可靠,但是,不管是穩重還是輕浮,自己心理清楚最重要,管人家怎麼看,必要的時候,我要讓人家不確定我的想法,在那之中,只要你和蒙洛清楚就好。」
「他們不在的時候你就清醒了。」我無奈地服輸了:「鄭板橋說什麼來著,難得糊塗,你是天天裝糊塗,也不嫌累啊,話說回來,有件事情不懂。」
「為什麼令旗在明朝的時候突然決定建立族譜。」老九說道:「在他下這個決定前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就看棺台上的契丹文和遺書中有沒有提及了。」我說道:「塵封了那麼多年的往事突然浮現,而且讓令旗下定決心將耶律倍一族的後裔集結起來,肯定不簡單,說不定又與那個傢伙有關,那個傢伙讓令旗知道了什麼真相?不然令旗怎麼知道家族裡有巫族的人?想不通啊想不通,可惜啊,如果知道令旗的生辰八字,可以讓蒙洛試試問米能否召來他的魂魄問個清楚,就像當初召來蒙拓一樣。」
「這個……」我搖搖頭:「百分之一的機率都沒有,不過一個皇宮裡的侍衛,相關的記載完全沒有,提到這個人的都沒有,更不要說他的生辰八字了。」
老九往地上啐了一口:「該死的,明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事兒和我爸媽有什麼聯繫,唉呀,折騰了半天,還是在原地打轉,好像往前邁了一步,卻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我的手摸進口袋,觸到了手機,一切全靠上面的契丹文了,那位專家並非浪得虛名,但效率嘛,想到那位專家的撲克臉,我搖搖頭:「聽說那位專家喜歡古書法,我得想辦法弄一幅讓他好好做事。」
老九許是嘴巴干了,又往地上啐了一口:「回去後我和你一起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