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
在以前,我們都喜歡鬥嘴,而且越逗越樂,閒來無事的時候,哥兒幾個坐到一起,多半都是鬥嘴消磨時間,嘻嘻哈哈的一天就過去了。
可今天我和陳金斗了沒幾句,突然很默契的停了下來,覺得這樣逗幾句嘴很無聊,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陳金說:「去找胡老四吧。」
「找他幹啥?」
「問問他,村裡還有沒有邪物,會不會來邪物。」
「幹啥?」
「要是沒啥大事兒的話,我想出去打工了……在家裡待著,真沒勁。」
我愣住了,是啊,總不能一直在家裡待著,實在是無聊透頂了,劉賓家這次的事兒,讓我們這幾個年輕人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懂得了許多。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我們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而我們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是來承受著世間的一些磨難,無論是喜是悲,皆是磨難,都是生活,倘若真的只有快樂,整日裡就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一般,打打鬧鬧,開開心心,純粹是閒得,閒得無聊到要出毛病了,所以就無事生非了。
可真的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也就漸漸的覺得單調,無聊,沒勁透頂了。生活,原本就應該多姿多彩,哪怕我們再去吃苦受累,也是讓自己的人生,更豐富一些。
吃苦受累都是福,只要能坦坦蕩蕩的活著,就是福。冥冥中的上蒼,一直在默默的注視著人世間的百態,雖然很多時候,上蒼無情,不去憐憫人,可是上蒼去會對那些罪大惡極之人,施加了最嚴厲的懲罰,從劉賓娘家的事情上,就可以看的出來。
我們哥兒幾個私下裡也討論過上蒼的存在與否,最終,是否存在依然是個不解之謎,無法確認。這讓我想起了《異地書》中開頭的那幾句話:但凡村廟,多為邪孽異物所居,食人之信仰,取人之精神,得以長存;奉神名仙望,為害與人,索地方靈氣,使萬物皆難;雖偶有善者,亦不多也。然上天神靈悠悠,少有管制,神乎?仙者?無閒也……
上蒼為何物?天道自然又是什麼……若是神仙主宰著所謂的天道自然,那麼,按照《異地書》中所記,神乎?仙者?無閒也……他們根本沒空或者說懶得去管理著世間的許多不平之事,或者,這就是天道,世間的不平,便是天道自然。
所以我們有必要在有生之年,活的更精彩些,讓自己的生命中,更加豐富多彩一些。
陳金說:「假如有邪物,咱們跟邪物幹上幾架,滅幾個邪物,那也算是不白過日子了,好歹刺激點兒,精彩點兒,將來跟人說起來,咱們哥兒幾個跟妖魔鬼怪干了好幾架,還幹掉它好幾隻,那多有面子……再說了,要真是跟邪物幹上了,怎麼說也算得上是除魔衛道了,衛的這個道,應該就是天道吧?這老天爺它就是再不濟,將來咱們萬一幹了什麼出格的事兒,昧了良心了,老天爺記掛著咱的好,總得功過相抵一下,你說是不?」
「那你還想著出去打工?」我疑惑的說道,這小子說這些話,不是自相矛盾了麼?
「唉,要是村裡沒邪物,我可不想在村裡待著了。」陳金歎了口氣,說道:「你也知道,咱哥們兒在村裡的名聲實在是不好,自從知道了劉賓娘家的事兒之後,我這心裡確實一直不舒坦,總覺得咱虧欠了村裡人許多似的,平日走在街上,就覺得有人在後面對咱指指點點,唉……」
「你害怕了?」我強笑著說道。
「嗯,真有點兒害怕。」陳金這個人很坦然,活的很真實,一點兒都不虛偽,他說道:「說句心裡話,我覺得咱們以前還真夠孫子的,活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唉,仔細想想,咱們長這麼大了,幹過什麼正事兒沒?沒有,哦不不,從去年冬天,咱們從奶奶廟裡偷了供肉開始,跟邪物耗上了,幹起來了,這一來二去,惹了這麼多事兒,現在想想,這倒是一件正事兒,怎麼說咱也是除魔衛道,也維護了村中的安寧不是?」
我苦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可村裡有幾個人說咱們對?」
「為啥不說咱對?」陳金反問道。
我怔住了,其實這些事兒在村裡已經有了傳言,可是為什麼村裡人依然不說我們的好?
陳金歎了口氣,說道:「還不是因為咱們的名聲不好麼?臭名遠揚咯,除非咱們以後徹底改正了,堅持上那麼幾年甚至一輩子,才能抹去以前在村民中留下的壞印象啊。」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說道:「所以你決定出去打工麼?」
「嗯,好好幹,再也不胡鬧了,過的也沒啥意思。」陳金點點頭。
「那咱們去找找胡老四吧,唉,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著出去了,可是再想想老太歲,咱們總得讓村裡安省了,沒了邪物再來了,才能出去啊,留下胡老四自己,我不放心。」我起身向外走去。
陳金跟著我說道:「要是村裡一直不安省,咱們就一直待在村裡麼?」
我怔了怔,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可是我心裡明白,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兒。
……
毒辣的太陽高高的懸掛在空中,耀的人低下頭來都覺得眼花,陽光曬的土路面上滾燙滾燙的,飄起兩尺多高灰濛濛的塵土,半空中的空氣,都被曬得猶若實質般,肉眼都能看到空氣的流動,一層層的像是水流的波紋。
我和陳金倆人走在巷子裡,雖然倆人都是光著膀子,穿著大褲衩和脫鞋,可走到巷子口的時候,依然是熱的汗流浹背。
巷子口挨著渠邊兒,有一棵粗大的柳樹,枝繁葉茂,遮擋住了陽光,樹下一片巨大的樹蔭。
我們倆走到樹蔭底下,一屁股歪在幾塊兒磚頭上坐下,這是平日裡別人乘涼時坐的地方,早就擺放的整整齊齊了。陳金掏出煙來,遞給我一支,倆人點上抽著,皺著眉頭仰起臉來,看著透過樹蔭灑下來的斑駁的陽光,這狗日的天氣,真熱啊!走了這麼一小段,我們倆都有些懶得再往胡老四家裡走了。往胡老四家走的話,還得走上好一段沒有樹蔭的路,要面對著太陽的直射,乖乖,我的膀子都曬疼了。
正在我們倆有些迷糊的坐在樹下乘涼的時候,劉賓和弟弟劉民從他們家巷子裡走了出來。
劉賓一見我們,便露出有些牽強的笑容,說道:「喲,你們倆在這兒幹啥?」
「涼快涼快唄,這狗日的天氣快把人熱死了。」我笑著說道。
陳金掏出煙來甩給劉賓一支,問道:「哎,你這是拎著民子幹啥去?」
「嗨,這小子嫌天熱的難受,要去河裡洗澡呢,這不,我有點兒不放心他自己去,跟著來了。」劉賓疼愛的摸著弟弟的腦袋。
「扯淡,有啥不放心的?民子今年十三歲了吧?」我笑著招手讓劉民走到跟前兒,拍了拍這小子的屁股,對劉賓說道:「你別管的太寬,咱們八九歲的時候就偷偷背著爹娘去河裡洗澡了,人家都這麼大孩子了,還用的著咱們管麼?」
「就是,我們那幫人整天都一起去河裡洗澡,就你,不讓我去!」劉民瞪著眼氣呼呼的說道。
我和陳金都皺起了眉頭,心說這不是胡鬧麼?劉賓什麼時候管的這麼寬了?
「你知道啥?萬一出點兒事兒怎麼辦?你讓我這個當哥哥的咋辦?」劉賓怒聲吼道。
小劉民被嚇住了,眼裡都快流出淚來了,無奈的看著我和陳金,希望我們倆幫他說說話。
「行了行了,凶巴巴的這是幹啥呢?」我起身推了劉賓一把,將小劉民拽到身後,說道:「別扯淡了啊,當自己是啥好孩子似的,得得,正好俺倆也熱的受不了呢,走走,洗澡去。」
陳金也說道:「對對,洗個澡去,奶奶的熱死老子了,看這天氣,准的下場大雨不成。」
劉賓無奈的苦笑了一下,跟著我們往河裡走去。
其實我和陳金倆人都看出來了,現在劉賓的家裡,劉賓做主了,他爹他娘倆人,現在基本等同於廢人一般,還沒有從那件事兒的陰影裡走出來,無論是誰,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接受那樣的事實。
而劉賓既然做主了,就要把這個家看好,他畢竟還年輕,不知道怎麼去管好一個家,怎麼照顧好自己的家人,所以對弟弟的關愛,也就自然而然的有點兒偏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