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這件事兒還不算完。那家的家長回來了,問清了怎麼回事後,拎著石決明的衣領像拎小雞兒似的把他拽到了市場,大庭廣眾之下問石頭的媽媽是怎麼教育的兒子。本來他媽媽就是不容易,一個單身母親,在眾人的目光下無地自容。只能唯唯諾諾的說著對不起,然後從收錢的小包兒中拿出了很多一毛兩毛的錢賠給了那家人,這件事才算罷了。
雖然年少不懂事,偷個雞摸個狗很是正常,但是聽到了這裡,我和老易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了。只能眼巴巴的望著石決明,石決明好像已經講入神了,也可能是酒精的關係吧,他又大口的喝著啤酒。然後對我倆說:「那天,他們都走了之後,我沒敢跟我媽說話,只能站在她的身邊不知道幹什麼好,我彷彿覺得這個世界已經容不下我了一般,而我媽媽,也沒有訓斥我,她默默的推著小車帶我回家,回家後,她拿出了家中僅有的幾個雞蛋給我做了一碗雞蛋羹,老崔老易你們知道麼?那個味道我現在都忘不了。」
石頭說到了這裡,撓著自己的頭髮,好像十分痛苦一般,他繼續說道:「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吃完那碗雞蛋羹的,那可能是我記事以來第一次哭吧,我邊吃邊哭,那碗羹也就越吃越鹹,我媽媽在旁邊也哭了,她抱著我,邊哭邊對我說,她對不起我,甚至連給我買一盆小花的錢都沒有。」
石決明停頓了一下,歎了一口氣,想了想後從桌子上拿起了煙盒,抽出了一根煙點著了,深吸了一口,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抽煙,於是我問他:「你會抽煙啊?」
石決明微笑的點了點頭。對我說道:「是的,不過已經戒了很久了。」
我們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抽著煙,良久,石決明又開口了,他說道:「自打那以後。我就發誓,永遠也不讓我媽媽再哭,你能想到我小時候的那副三孫子樣兒麼?想想我就想哭,記得那時候,居民有低保,可是卻被那些所謂的高官領導層層剝削,最後街道辦事處也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從來就沒有給我們發過,我的媽媽是個老實人。她跟我說,不要計較這些,我就沒有計較,從小漫天的廣告電視就說,知識改變命運,於是我就拚命的學習,別的小孩兒在玩兒的時候我在學,別的小孩睡覺的時候我也在學,別的小孩兒在學習的時候我還在學!我發誓我要讓我媽媽過上最好的生活!」
石決明確實喝多了,聽他說話時激動的語氣就能夠聽得出來,這和之前那個彬彬有禮的石決明有些不像了,可能是勾起了他傷心的回憶吧,我和老易都沒又想到原來石決明還有這麼悲慘的過去,一時間真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他大爺的,這就是現實的和諧社會啊。
石決明猛抽了一口煙。然後對著我和老易說:「老崔老易,你倆知道麼,當我知道自己活不過四十歲時,我哭了,並不是我怕死,是因為我還有母親啊,她把我拉扯大了,剛過上了幾天好日子,要是我死了怎麼辦?我現在每次睡覺之前都不知道明天是否會平安的醒過來,我無法想像,如果我死掉了。我的母親又會回到那之前的生活,不!!我不要!!」
喝醉了的石決明說話語氣很大,特別是最後的這幾句,引得旁桌的那些喝酒的老爺們兒都側目看來,我感覺安慰著石決明,勸他別瞎想、現在不是什麼事兒都沒有麼。石決明聽我勸他,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失態了,於是他便撫了撫眼睛。調整了下心情後對我說道:「抱歉,我好像一說起以前的事情就有些激動了,老崔,我們一定可以湊齊七寶的,對吧?」
我望著石決明,此刻的他眼神裡竟然顯露出了一絲的無助,這明顯和他平時的性格不符,不過一聽他這話,我心裡也是一絲的苦笑和無奈,我們會湊齊七寶麼?會麼?應該會吧,應該。
不得不說,今天我終於見到了石頭真情流露的一面,其實我們都挺像的,外冷內熱,即使是面無表情也遮擋不住胸中那顆滾燙的心,人只有這樣才算真實,那些毫無破綻不食人間煙火的高人恐怕只能出現在那些癔想而空洞的網游小說中吧。還「他的表情是冷的,他的心是冷的」,這種人不就是死人麼?冷個屁。
於是我那半邊臉又浮現出了苦笑,我對石頭說:「可以的,明天咱跟袁枚拼了,看看那百人怨到底在不在他手裡,而且這老傢伙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此話一出,我們三人心中都覺得爽快,是啊,要說現在也不是毫無頭緒,不管怎麼說,明天應該都能解開一點謎底,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句話,隱藏在真相背後的真相,而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我們三人又舉起了扎啤杯。十分二逼的碰在了一起,難得今天石頭喝多了跟我們一起犯傻,那就鬧個痛快吧!
老易喝得也差不多了,非要給我們表演個「深水炸彈」,於是他跟服務員要了二兩白酒和一個雞蛋。把白酒摻進了扎啤裡,又臥了個生雞蛋,然後一口下去,看的我都愣了,易哥外號果然是易利丹,連喝酒都這麼生猛。
可是他不經誇,喝完後把扎啤杯往桌子上十分威風的一磕,我和石頭都拍手叫起好來,石頭說:「老易,你這深水炸彈還真猛,看來你有當潛水員的潛質啊。」
可是他不知道,「潛水員」這三個字是老易的禁忌,老易一聽這三個字後馬上面色鐵青的打了個酒嗝,然後捂著嘴往燒烤店的衛生間跑去。
我苦笑的想著,老易永遠是老易啊,真拿他沒勸法,過了一段時間後他回來了,往凳子上一坐。大口的喘著粗氣,我有些苦笑的不得的問他:「吐乾淨了?」
老易點了點頭,對我說:「隔夜飯都乾淨了。」
石頭望著老易,可能他還不知道老易為什麼吐吧,於是他便問老易:「老易啊,你剛才為啥吐啊。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
老易拍著肚皮,閉著眼睛長歎了口氣的對著石決明說:「別提了,都是初吻惹的禍啊。」
夠難為他的了,我不想苦笑,臉上浮現出的是延遲的表情,我忽然想起了七台河時,老易要我逃走時所說的話,要知道即使我倆十分的熟悉,但是這種話平時也不好問,正好見他現在也喝的差不多了,於是我也就試探的問道:「今天喝的挺盡興,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對了,剛才石頭都跟咱們說出了以前的事情,老易,現在是不是該你了?」
老易剛吐完,還算是有些清醒,他聽我這麼一說,便睜開了眼睛,對著我倆笑道:「我有啥好說的啊。」
第二百零四章 三人的往事(下)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路邊遛彎兒的行人已經很少了,相反的,那些三五成群的醉漢們則多了起來,都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那些足療保健的店中,一個個身著單薄的濃妝女子打著哈欠走出了店門抽煙,如果把它們比喻成是貓,這形容可真的挺恰當的,都是白天睡覺晚上精神。
我其實挺尊敬她們的,這是真的,起碼她們為這個社會基層的男性帶來了快樂,比那些一天到晚只會吹牛逼的專家教授可強多了,有時候我忽然在想,其實這完全是一種連帶關係,專家教授害人,一天天不知道扼殺了多少青年人的思維,導致了她們長大了以後什麼都不是,只能出台,然後那些專家教授再來光顧,感情這專家們也是無利不起早啊,為自己的幸福而當起了噴子,他大爺的。
我們喝酒這家燒烤店的對面就是一家足療,正好走出了一個年紀輕輕身著露臍裝的小妹子,正好被我和老易瞧見了,於是我倆便向她投去了熱辣而又純潔的目光,說實話,我們這一代的三清傳人簡直都跟少林寺裡出來的似地,都是可悲的處男,要說書裡修道的那些人哭著喊著要保持童子之身,那純屬是扯淡,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要說老易憋得時間可比我久多了,難怪我最近看他的腦袋越來越大了,感情兒是憋大的,要說他確實挺那啥的,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女的沒想到還是那袁大頭的干閨女,不得不說這造物就跟梅花一樣,確實挺弄人。
瓊瑤阿姨說梅花三弄,不知道這老易會被弄幾次,我拍了拍老易,讓他把口水擦擦,然後我問他:「別愣神兒,該你了,說說你吧。」
石頭喝了酒,顯然話也開始多了起來,他也對老易,說道:「對呀老易,說說吧,你父親母親是什麼樣的人?」
老易聽我倆這麼一說,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對我倆說:「我老爹和我老娘?我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
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於是我便十分正色的問他:「對了老易,你上次對我說你的父母……」
老易點了點頭,然後有些苦笑的說:「是的,他們全都死了。」
一瞬間,周圍好像變的很安靜,石頭和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望著老易,現在他的臉上平時的那種傻笑已經消失,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後對我們說出了他家裡的故事。
之前說過了,老易出身在白派先生的世家,祖祖輩輩都是吃陰間飯的,所以五弊三缺在他家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就像是他的爺爺,犯了命缺所以早早的就死掉了,老易的父親易崢是獨苗,他爺爺死掉之後,只剩下了他奶奶照顧易崢,撫養了他長大成人,易崢接過了家中的祖業,當然其中就包括那本《三清布衣天書》。
當易崢長大成人時,由於那時候正實行上山下鄉,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廣闊天地練就一身赤膽紅心,一般的城裡小青年都要下鄉插隊再改造,不過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句,其實這個社會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會有空子鑽的,受苦的永遠都是窮人,你怎麼沒有聽說過哪個縣長或者市長的兒子下鄉插隊呢?
這便是我們和諧的習俗,即使是那個年月也無法避免,老易家一沒錢二沒關係,雖然家中有上了歲數的老娘,也避免不了下鄉插隊的命運,當易崢下鄉插隊沒多久,老易的奶奶就上了一股火,仙逝而去找他爺爺了。
可憐老易的父親,就連母親臨死都沒有趕上,但是這次下鄉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易崢在同一個青年點兒裡遇到了老易的母親,於是兩個人也就好上了,在主題思想的見證下,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過了些年,知青返城,老易的父親因為身材比較高大就被分到了一家紡織廠當保安,而他的母親則是在那紡織廠當了一名女工。兩個人也算是男保女織,共同為這社會主義的發展而添磚加瓦。
若干年後,兩人有了自己的房子,也有了老易,老易年紀小,但是由於沒有親戚幫忙看著,所以老易的母親只好把老易綁在後背上背著上班兒,這在那個年代,是很正常的事情,好在易崢也在那個廠子裡,可以幫著照顧老易,所以老易五歲以前,一直是這麼過來的。
老易講到了這裡,也停了下來喝了口啤酒,然後托著下巴叼著煙,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後對我倆說:「在我的印象裡,隱約的能記著我老爹讓我騎在他肩膀上,然後牽著我老娘一起下班兒的情景,別的,就沒什麼印象了。」
雖然老易這幾句話說的很是輕描淡寫,但是我卻從他這話中聽出了幾絲悲傷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也不好問,只能等著老易慢慢的跟我們說出以後的事情。
老易想了想,然後說:「那大概是我七歲左右的時候吧,發生了一件事情,至今我還無法忘記,就連對我父母的記憶,也是出自於此。」
老易跟我們說,他的腦袋好使,學什麼就會什麼,沒有上過幼兒園直接上的小學,可雖然他腦袋好使,但是人際交往這方面他並不擅長,於是就和石決明一樣,受別人欺負,但可能是他天性善良,別人耍他他也不惱,別人欺他他也不怒,所以樂觀的他還是比較有人緣兒的。
在老易小的時候,老易就已經熟讀祖上留下的各種書籍了,當然,其中也包括那本《三清書》,易家有祖訓,每代必須要有一個白派的弟子解救眾生苦難,即使易崢不想自己的兒子和自己一樣被五弊三缺所致,但是祖訓不可違背,所以也只好任由年少的易欣星獨自鑽研了,可他沒有想到的是,老易竟然出奇的有天賦,直到有一天七歲大的他竟然按照奇門造物篇的記載,獨自造出了那個刻有複雜陣法的「二十四周通明燈」,易崢才感覺到自己的孩子竟然這麼有慧根,他覺得反正這孩子已經涉及此道了,與其放任不管,還不如好好的教導他,說不定以後他會有什麼大作為,於是他便傾盡所學,教導老易正確入道的方法,並且把家裡歷代祖先降妖伏魔的故事講給他聽。
由於我們這一代小時候電視已經普及了,常言說得好,有電視就會有英雄,這是一種傳播手段,也是為小孩兒們牢記正義的一種形式,那時候的老易知道了原來世界上還有這種奇妙的學問,頓時就癡迷了,外加上看電視裡的殭屍電影,那一個個除魔道長簡直就是英雄般的存在,試想一下,那個人的兒時沒有一個英雄夢呢?於是老易那時候的夢想就是長大了能當一名除魔道長,跟殭屍們死磕到底。
聽老易講到了這裡,我那一半兒臉不自覺的露出了會心一笑,他大爺的,這就是小時候和長大了以後的差距,其實老易兒時的夢想已經實現了,因為我們前一陣子還真就跟一個老潛水員死磕到底了,只不過他可能做夢都沒想到,他竟然被自己的夢想給噁心了吧。
老易講到了這裡,表情慢慢的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他苦笑了一下後,繼續對我們說:「我真是想不到,我這夢想卻影響了我的一生。」
老易繼續講道,自從他能造出黃紙鶴以後,就瘋狂的迷戀上了奇門之術,老想著什麼時候出來一個鬼能夠讓他一展拳腳,其實他這種想法我也有過,但是真正見到鬼以後我卻不這麼想了,當然,老易也是一樣,不過那時候他年紀小啊,而且天然呆的腦子哪兒能想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