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
「怎麼?不敢了?」姚氏等了半天,遲遲不見動靜,睜開一隻眼瞧著我問道。
「……行!我認栽!」我最後合計了一下,這個賭不值得打,因為我知道姚氏的經歷和她此時的心思。我幾乎可以判斷,她說的應該是真的,而且她真會這麼做。如果我點下去,可能就如她所說,這裡的一切都將不存在了。
一個連半成勝算都不到的賭局,賭它幹嘛?!
「說吧!你要怎樣才肯放我們離開?」我只得重新考慮姚氏先前的提議。
「呵呵,我給了你機會,這可是你自己要放棄的。」姚氏笑道:「其實這些傢伙們被我關了一百年,該還的早就還了,現在我並不恨他們。但我只想知道,人性,究竟是為惡的多還是為善的多?」
「這世上自然是好人多!」我直接回她道。
「那我倒要問問。」姚氏眉毛一揚,接著道:「那為什麼我們女人從生下來就注定是傳宗接代的工具?為什麼我父親為了一袋糧食種子,就能隨便把我賣給從未謀面的人?為什麼這滿山谷的人,眼看著發生人間慘劇,不但不拉一把,卻還要落井下石?」
我沉默了,我承認,姚氏這一生的確是很慘。小時候窮,好不容易嫁了個人家,本以為可以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卻沒想到只是因為一個怪胎,最後全家老小將命都給搭了進去。
不過,同情歸同情,我不能因為對她的同情,就把我們幾個人的命也給搭進去。
「好吧!」我想了想,要證明人本性什麼,還真沒那個能耐。但我卻可以把問題轉變一下,也許還有一絲迴旋的餘地。
第四十九章 意外決定
「要證明你是錯的,並不難。可難的是,這裡除了我們幾個,再沒有其他人了。你讓我怎麼證明?」我見姚氏眉頭漸皺,看來她並沒有想到這一層,於是趁熱打鐵,接著說道:「但我可以證明,並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想的那樣自私。在特殊情況下,為了友情、親情、愛情,一個再平凡的人,也是可以為了他人犧牲一切的,包括自己的生命!」
「哦?呵呵,你這個觀點我倒是頭一次聽說。」姚氏就好像聽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笑話。「但凡是有想法的人,哪一個不是為了自己著想?!你講的未免太牽強了吧?」
「不,一點也不牽強!」我馬上把當初張山為了救我,自斷一臂取血的事情說了出來。
「嗯,你的朋友的確是個有血性的漢子!」聽我說完,姚氏誇過張山後,話鋒一轉,又接著道:「但這說明什麼?他能這麼為你做,你也能這麼為他做麼?」
「為什麼不能?!」我挺了挺胸,朗聲說道:「如果說只有犧牲我才能救了他,我是絕不會猶豫的!」
「哦?」姚氏頓時來了精神,走近一步,看著我的眼睛說道:「你確定你也可以這麼做?」
「我——確——定!」我也毫不猶豫地用眼神回瞪著她。這時候,一定不能有絲毫和情緒不協調的地方出現。
「好!」姚氏盯著我看了幾秒鐘,突然向後一撤,說道:「從你的眼神裡,我看到了堅定和忠誠。去叫上你的朋友,趕快走吧!你們還有時間!」說完,她轉身朝崖邊走去,再也不看我。
「為……為什麼?!」我本以為她會要了我的性命,卻壓根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瞬間就轉變了態度,要放我們離開!
「我可以看到你的心。」姚氏面對著懸崖邊的夜空,淡淡說道:「所以,單從表面上你是騙不到我的。像你們這樣的人已經很少了,我姚氏雖然當年做了罪大惡極的事情,但我並不濫殺。有些人該死,有些人不該死。所以,趁著我沒改變主意,趕快走吧!你的朋友就在鎮子上,找到他們,在天亮前離開荒鴉嶺,我不會再阻攔你們的!」
「……你是個好人!」我走到她背後,想了想說道:「我也想勸你一句,放手吧!離開這裡,去你該去的地方。」
「不,你不明白,我已經沒有選擇了。」姚氏依然沒有回頭。「百年之期將至,不管我放與不放,結局都只有一個,子母血咒的起誓者,注定要煙消雲散。我只要不放手,這裡的人們全都得給我們母子倆陪葬!」
「你已經不恨他們了,為什麼還要這樣?」我不解地問道。
姚氏頓了一下,回我道:「我不和你討論人性的善惡,並不表明我承認自己是錯的。只是我認為你們這樣的人不該死。而這裡的那些魂魘,既然他們生前不是好人,為什麼還要放他們再去投胎做人?再活一次,他們依然不是好人。所以,我要讓他們徹底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看來姚氏認定了人性本惡。
「走吧!這裡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姚氏終於回過頭,看著我道:「你最好一個字也別說了,趕快去找你的同伴吧!離天亮剩下的時間可是不多了,你還要花時間弄醒他們。」
……好吧,連自身都難保,還要去管這些閒事幹嘛?我安慰著自己,最後看了姚氏一眼,轉身朝坡下走去。
人性,真的是很複雜的一件東西。難道說當年迫死姚氏母子的那些人就一定都是惡人麼?我倒不這麼認為。
那個年代,人們對這世界的認識,起著關鍵的作用。愚昧,總會使人做出一些傻事。
下到山口,我瞧了半天,也沒能看到張山和劉雲龍的影子。
這個姚氏,你送佛送到西多好!還非要讓我自己去找,再想辦法弄醒他們。多費時間啊!
沒辦法,我只得沿著大路一邊往回走,一邊搜尋他倆的蹤跡。
眼瞅著就要走回荒鴉嶺的北山口了,卻依然沒有看到他倆其中任何一個。我心裡開始犯嘀咕:這個女人該不會是騙我吧?可能她根本就沒有放我們走的打算,只不過是在和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而已。
……不過,她這樣做是為什麼?一起殺了不更乾脆?還費這麼大的勁兒!
既然想不通,我只能把這些行為歸結於姚氏在一定程度上的心理變態。
當走過藥鋪旁的一處民居時,突然從裡面傳來「啪」地一聲脆響。
「誰?!」我頓時警覺起來。
「張山?劉兒?」我推開院門,叫著他倆的名字。
沒有任何人回答。
「啪!」我正考慮要不要進屋,裡面卻再次傳來清脆的敲擊聲。
悄聲來到屋門前,我把門輕輕推開一條縫兒,朝裡面看去。
……媽呀!透過門縫,我竟看到屋子正中位置,一具乾屍坐在太師椅上,面前擺著一副象棋!
哦~我說這個聲音怎麼如此耳熟!原來是象棋子相互拍打的聲音。
難道是兩具乾屍在下象棋?!這也太無厘頭了!
……不行,還是趕緊離開吧!不然一旦被它們纏住,我哪裡還有時間去找那兩個傢伙?
正準備輕輕把門掩上,裡面突然有了動靜,一隻手臂從被門擋著的那邊伸出,將棋盤上的某個子挪了一下位置。
不過當我看到這一幕,卻沒有了離開的想法。因為這條胳膊,有血有肉,膚色正常,顯然是活人的手臂!
不看了!裡面有活人還怕什麼?我「匡」地一下就把屋門踹開,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