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糟糕,我等下還約了招商局的官員喝酒,這鬼天氣變的真不是時候。小方你這邊有傘麼?」揭開窗簾,望著窗外暴雨如注的景象,羅發榮叫了起來。
「羅頭你約的是幾點?」方榕一聽也有些著急,現在的羅發榮可承擔著不輕的任務,這種事可耽擱不得。
「八點!」羅發榮抬眼望了手上的金錶一眼,眼看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到了,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那還有半個小時,這種雷陣雨一會就能停,等下雨停了正好黃毛陪你過去,不要急。」方榕伸手拉過黃毛的手,看了眼他手上的電子錶後說道。
「但願會停,這鬼天氣。」羅發榮一聽就知道方榕猜到自己埋怨背後的真實意思了,所以也嘟囔著安了點心。
以前的他可做事時,可不會怕淋點雨,就是外面下冰雹,有事要做的時候他都會毫無顧忌的衝出去。可自從被那降頭師一嚇之後,白天還好,一到晚上他就提心吊膽的不敢出去,更別說這種惡劣天氣下的夜晚了。
不過現在自己身負重任,而且事關巨大的經濟利益,所以他儘管心裡害怕,他知道自己肯定還是按時去。嘴上的牢騷和擔心無非是希望方榕能陪自己過去而已。
現在這點心思既然被方榕看穿,而且也有黃毛可以相陪,他也就稍微安了點心。因為方榕當初再三給他保證過,和韓老再韓家寨一斗之後,那降頭師近期絕對沒有能力再次對自己的展開襲擊。所以他心中儘管還不無顧忌,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信任,信任方榕不會拿他的老命開玩笑,特別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
也就過了十分鐘,被窗外的暴雨聲停住了,於是羅發榮就在黃毛的陪同下,在方榕點著頭的微笑裡,惴惴不安的走了。
他們一走,方榕便立刻關了電視,將屋內可能礙手礙腳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隨即開窗關燈,換好衣服後,靜靜的坐在了沙發上。
時間一點一點的就在靜悄悄的暗夜裡慢慢流逝,敞開的窗戶外,漆黑的夜色中雷雨時停時起,短短的兩個多小時內下下停停的竟反覆六次,最後才在一聲刺破天幕的霹靂聲中再次轉為長時間的瓢潑大雨。
這伴隨著霹靂閃電的肆虐的大雨整整下了近一個小時,這才又隨著滾滾而逝的雷聲和霹靂緩緩停住。
枯等了半夜的方榕傾聽著樓前樓後潑水般聲音,扭頭望窗外望去,如墨一般漆黑的夜空此時竟微微的有些發亮,天際那邊的盡頭,一大片詭異的桔紅色雲幕中夾雜著青藍色的斑痕,就那麼散發著一種朦朦的光影,掀起了這黑沉沉天幕的一角,看上去要怎麼詭異就怎麼詭異。
「莫非不來了麼?」出神的望著這罕見的天色,枯等了半宿的方榕此時也覺得納悶了起來。
今天買完衣服回來的時候,在上前的一瞬,他忽然奇怪的有了被人窺探著的感覺,而且引起他這種感覺的地方還不止一處。
在他的感應中,一強一弱的兩道感覺中,強的一處是從從自己所住的樓上傳來的,幾乎就在被對方窺探到自己的時候,他自己就有了感應,而那道弱的感覺則是在他全神感應那道強的窺探的時候,才反覺是從樓對面馬路中間的人流中傳來的。
這當下就讓他警惕了起來。
按照方榕自己的感應,這一弱一強兩個窺探者都不是普通人,因為能讓他距離這麼近才有感應,而且找不到具體窺探者的人也絕對不可能是普通人。但這兩個人卻又絕對不是楊冰,對於這一點方榕在感應到的同時就發覺了。
但是眼下的聊城,除了楊冰,方榕還猜不出還有誰能有這麼大的本事,能給昨晚突變過的自己帶來這種讓本能感覺到不安的窺探和壓力。所以他當時也警惕了起來。
不過因為知道不是楊冰,而且跟楊冰一起來的那些人方榕也曾在警局門口都見過,知道除了楊冰,再沒有別人具有那種能裡,所以他在警惕的同時,也放下了提懸的心,不過在放下心的同時,轉過念頭的他也不免開始有淡淡的怒氣在心頭升起。
他自問在聊城除了和劉英奇動過手外,並沒有跟其他任何修行者發生過衝突,但現在除了自己頗有顧忌的楊冰之外,竟又有修行者跑來窺探,難道現在的自己就真的那麼好欺負麼?
正因為心裡有了這個想法,所以怒上心頭的他當時並沒有做出任何其他的反應,即沒刻意像面對楊冰那樣的收斂氣機,也沒像一般發覺這類窺探者的修行人一樣予以還擊,就那麼笑鬧著和黃毛他們上了樓。
樓上自然看不到窺探者的蹤跡,早在方榕決定任由他們窺探,自己照樣上樓的腳步邁開的瞬間,那兩道窺探著的感覺就已經消失不見。但是方榕知道這兩個窺探者十有八九當天夜裡可能還會再來,畢竟有了黑夜的遮掩,修行出來的那些東西才會更具有隱匿和威力。這點方榕在很多年前就已經知道了,因為當年他自己每每發作的時候,也會把發作的時間盡可能的選在夜裡。
可他沒想了幾乎枯等了半夜,還是沒見有任何動靜,所以自己也不免懷疑起自己的推斷和感覺來。
就在他剛想起身關窗的時候,異變突起。
先是窗外涼爽的風速開始明顯加劇,盤旋著嗚咽著在開著的窗戶前形成一個逐漸深陷的宛若黑洞一般的漩渦,洞口慢慢的擴大,越來越急的風旋中夾雜著的濕氣此時競像被什麼東西蒸發或者甩幹了一般,幻化成朦朦的霧氣,使整個漩渦就像一個有形的張著大口的怪物一般,緩緩的將整個窗外的夜空吞下。
窗前,除了愈來愈見深邃的無底漩渦之外,再也看不見任何的東西,耳畔,高速旋風帶出的尖利嘯聲也在渦洞堵上窗外的夜空之後忽然的齊齊消失,剛還有若百鬼夜哭的淒厲和飄渺立時就被一陣可怖的死寂所包圍。
巨大的渦洞在周圍繚繞在風中的霧氣映襯下越來越深,盤旋的風和霧的轉速也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深到一定程度,快到一定程度,那漩渦中央就像有一股再也不能抵擋的吸力一刻不停的吸引著方榕堅若磐石的神識,不過奇怪的是此刻方榕身在的房中,並沒有任何東西被吸進去,儘管它們從漩渦初成之時起,就開始了不停的震動和搖擺,但至今都沒發出一絲聲響,也沒一件物品離開原地。
房屋的中央,距離深不可測的漩渦不到三米的地方,一身黑衣的方榕拉開馬步,雙腳牢牢的踏在地上,雙手虛空環抱如球,整個身形就像一座永不動搖的大山,穩穩的挺立在那裡,胸口隱隱有璀璨的赤色光華流轉,越來越多的透衣而出。
他鐵鑄一般動也不動的臉上,除了有細密的汗珠緩緩滲出外,圓睜的雙眸之中瞳孔微微張開,森冷如電而又幽深莫名的寒光牢牢鎖住漩渦的中心一瞬不離。一時間,這窗內窗外的一切就好像凝固住了一般,陷入了死寂。
就在這時,一抹淡到可有可無的暗綠色輕煙就在方榕身後不遠處的門前空地上憑空幻顯,無聲無息的輕煙就像一縷來自九幽的孤魂,就那麼飄渺而又虛幻的往上冉冉升起三尺,隨即就像一線掠空而過的電光,猛地就往方榕背心處射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方榕不動如山的身影猛地往地下一僕,忽然之間就從原地爆起了一蓬赤紅色的奪目光影。
暗綠色的淡芒如電,爆起的光影如球,「蓬!」一聲相撞的悶響中,淡芒光影就相撞在了漩渦入口處,隨即又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卻被掩蓋在一聲驚天動地的霹靂雷聲中不復聽聞,只是隨著那聲巨響,方榕房間內的書桌,書架等物應聲散架,無數的書本也在那聲悶響中化為紛飛的紙屑,被那忽然應聲四散的狂風捲飛了出去,飄飄揚揚中四處飛去。
沒過幾分鐘,聊城的天空又再次被瓢潑的大雨佔據。滾滾雷聲中,利劍似的青藍色霹靂再次不停的劃破沉沉的天幕,一閃一閃的映照出方榕房間內的一片狼藉。也照出房間內已經沒有了方榕這個人。
大雨如注,密如急箭的大片雨滴敲打在隨風亂晃的窗戶玻璃上,發出噗噗的聲響。一陣狂風吹過,猛烈撞擊下的窗戶玻璃就在一聲清脆的「匡啷!」聲裡碎了好幾塊落到了樓下,可在這大雨滂沱的深夜,這聲響並沒有引起誰的注意。
第四十章 戰意
又一聲震天的驚雷伴隨著劃過空際的霹靂震動著大地,斷續不停的瓢潑大雨終於使有著聊城貧民區之稱的雙城巷一家大雜院的外牆,在這聲驚雷霹靂的震動下轟然倒地。
被雨淋透了的土牆並沒有掀起多大的動靜,倒是牆皮中的一粒小石子被牆倒下的壓力擠飛,重重的敲在不遠處牆角邊一團黑影上,微微的發出了一點聲響後,又滾落在黑影前一尺外的牆邊,繼續承受起了雨水的洗刷。
石子滾落後不久,那團黑影在雨水無情的擊打下開始慢慢的伸展,蠕動。又是一道破天的霹靂閃過,就在這霹靂電光照亮大地的瞬間,跪爬在地的方榕終於堅強的擺脫了眼前的黑暗,勉強的伸手扶牆站穩了身子。
滂沱大雨依舊無止無休的落下,已經被渾身的疼痛和冰涼幾乎徹底弄麻木了的身軀並沒有什麼難受的感覺,只是全身各處僵僵的似乎不怎麼聽指揮,抬一下腳,邁一下步的想法,都要過好一會後,才能被身體貫徹到完成。
頭就像被灌了鉛一般的重,都過好半天了,方榕發覺自己還是沒辦法完全想起自己剛才到底做過些什麼,自己為什麼回忽然會暈倒在這陌生的巷子裡。自己剛剛明明不是還在自己房間內麼?
就在這時,又一陣狂暴的雷聲滾過空際,隨著雷聲,又是連續三道電蛇閃過漆黑的天空,自然也照的方榕眼前的大地一片光明。
隨著巷口那三顆巨大柳樹的軀幹入目,方榕被雷震的有些發懵的腦海忽然想起了這裡是那裡,隨即也就在眼前重新陷入的那一片什麼都看不到的漆黑裡想起了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裡。
自己正在和那窗前的侵入者鬥法到關鍵的時候,忽然身體本能的感應到了身後襲來的奪命危機,那是正好自己胸前的朱雀鏡也已經開始即將發威,於是自己就將全身僅存的精力和神意都灌注到了朱雀鏡上,隨即就在朱雀鏡忽然爆發的奪目光華里眼前一黑,再醒來已經是到了這裡。
天!短短兩天,我競已經能將朱雀鏡和巫琺應用到如此的地步,難道真如昨晚那天妖說的,我還有化掉他的機會?剛才全神灌入朱雀鏡的那一瞬間多奇妙啊,我竟會有它一定能將我用光遁帶出危境的感應,難道它真像韓老說的那樣,有通靈的能力?
閉著眼,就是傾盆大雨的澆淋下出神的亂想到這裡,方榕忽然伸手摸向胸前,破爛不堪的衣衫下,硬邦邦的朱雀鏡此刻依然緊緊的貼在冰涼的肌膚之上,完整如初,方榕這才放下心來。
深吸了口,一多半的精神內斂,返觀體內,渾身濕透的方榕這才緩緩的踏出了繼續前行的第一步。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等有若平時走路的踏出第三十二步時,已經走出巷口的他邁開腳步狂奔了起來。頭上雷聲滾滾,霹靂電光閃爍,就在這狂風暴雨的暗夜中,一路狂奔著的他越跑越快,終於轉瞬拐入什字的暗影裡不見。
一大早,天還未完全大亮,羅發榮就乘著暴雨初歇的空隙離開了他在聊城賓館內的包房,一路小跑中來到了明珠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