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冷泉,你就給方榕和趙三他們說說這文房四寶的事,不然我看他們等下能把我煩死。」韓遠山看來今天心情真的不錯,笑著落座之後,特意給了他們一個瞭解的機會。
「我祝由宗素來以符咒厭禁之術聞名,所以我祝由宗的每個弟子,學藝行醫之時,身上都必須帶著筆墨紙硯這文房四寶和護身的法器。
「護身的法器由各人根據自己的喜好練就,但這文房四寶卻有特定的講究。除了特定的尺寸規格之外,其中以靈狼毫、雞血墨、紫靈硯、以及筮竹紙被稱為我祝由宗文房四寶中的仙品。而韓老剛剛送給小明的這套文房四寶,就是當年我師父花了好幾年的心血,才勉強得到的兩套之一。
「其中的另一套你們也都看到了,已經和我祝由宗宗主的信物天靈鉞一起,被供在了那裡。」
聽吳冷泉解說到這裡,方榕和趙三那還需要他再解釋下去?
就在兩人剛要湊到王小明跟前,細瞧一下這些被稱為仙品的四樣東西之時,原本擺放在供桌上的那把被吳冷泉稱為天靈鉞的亮銀色小斧卻發出了奇怪的低吟!
「鏘!」
金屬的顫音中隱隱帶著殺伐的信息,迅速的在房間內傳播了開來。
方榕和趙三愕然止步,抬頭時,卻正好看到吳冷泉忽然寒光四射的獨眼,以及韓遠山瞬間已經清冷到有些冰寒的表情!
「磬!」
同一個夜晚,幾乎就在七星齋中的天靈鉞發出那一聲隱帶殺伐的低鳴同時,遠離聊城數千里之外的茅山上清宮中的一個密室裡,也同時發出了一聲清越的脆鳴。
隨著這聲非金非玉的脆鳴響起,整整關閉了九天九夜之久的密室門,在六個中年道士關切的目光注視下,被緩緩的打開。
緩緩睜開微閉的雙眼,面色依然稍有些蒼白的紫鶴慢慢從石榻上鬆開了盤著的雙腿:「各位師兄,受累了。」
「紫鶴師弟,怎麼你的傷還沒有痊癒?」
根本不用切脈,茅山七鶴之中的老大蒼鶴用眼神一掃,就發現紫鶴身上的傷經過了九天的閉關自療,還是沒能完全治好。
「內傷已無大礙,不過妖氣難以根除,還需要一段時日的靜養才能完全恢復。」紫鶴輕輕搖了搖頭,對自己的傷勢並不是很在意。
「師弟,你究竟要靜養到什麼時候?幾位師兄弟都等著你傷養好了,一起下山去收拾那不長眼的妖孽呢。」
看到他不溫不火的樣子,和他關係最好,名列七鶴之一的青鶴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可是在得知紫鶴受傷回山後,特意提前結束了閉關,出來準備陪紫鶴下山去報仇的人。
「六師兄,誰說我要急著去報仇了?」紫鶴衝他笑笑,反問了一句後,又把頭轉向了蒼鶴:「師兄,掌門師兄呢?」
「掌門師兄也在閉關。他對此事的態度和當初一樣,還是一言不發的沒有表態。只是讓我們多多注意你的傷勢。對了,他好像又叫人去龍虎宗蒼龍真人那裡了。」
「元始天尊!看來掌門師兄也明白紫鶴的心意,不急著下山去收妖了。」
紫鶴心裡暗唸了一聲道號,臉上再次出現了歉然的笑意:「各位師兄,既然掌門師兄還沒發話,那紫鶴就要再次閉關療傷去了。這次受傷,因由頗為古怪,紫鶴覺得諸位師兄還是暫時不要大動肝火的好。」
說完話,他給眾道一稽首,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又去閉關養傷了。
「這次受傷究竟有什麼古怪,會讓一向疾惡如仇的紫鶴師弟態度這麼曖昧?」面面相覷的上茅六鶴心裡琢磨著這個問題,緩緩退出了密室。
密室門緩緩的關上,靜下來的密室中,紫鶴又睜開了他閉著的雙眼,出神的凝望著對面的石壁,陷入了沉思。
其實他身上的傷勢經過這幾天的調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就算是還有些小問題,但也不至於在閉關九天之後,還要繼續閉關來調養。剛才他之所以說還需要閉關,那只不過是個借口而已,因為他不想在掌門師兄還沒對此事做出明確判斷之前,就被心切自己的其它六鶴在衝動之下,影響到做出不合適的決斷來。
因為同樣身為上茅七鶴之一的他心裡清楚,被同道中人視為茅山傑出人物代表的上茅七鶴儘管各個道術通玄,修為深厚到可能連掌門都難望其背,但在另一方面,對世事人情方面的瞭解上,心性卻單純到近乎有點純真。在這方面,七鶴就算加起來,也比不上現任掌門師兄對這方面的通達和睿智。
就像這次,自己和下茅的若癡師侄他們受傷回來,掌門師兄在最初的驚訝和震怒過後,馬上就和反思了一路的自己一樣,感覺到了這件事背後的古怪和份量。因而冷靜的選擇了一言不發,不急於表態。不像自己七鶴中的這幾個師兄,各個都明顯動了肝火。
「如果這次出去,受傷回來的不是自己,而是七鶴中的其它任何一位師兄弟的話,我自己恐怕也會和他們一樣,大動肝火的吧?」
出神的凝視著石壁的紫鶴想到這裡,嘴角不由的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幾乎都是自小入茅山,足不出戶的在茅山深處修煉到大成之境後,才開始下山行道的七鶴之間這種幾乎融進骨血之中的深厚感情,確實不是別人所能瞭解的。
也就是因為這種融進了骨血之間的感情存在,才使得他們在修行之中,奇跡般的突破了茅山術法中的一個瓶頸,練成了自創立以來,除了九百年前的創立者茅山七子之外,再從無他人可以練成的茅山鎮洞秘技,天劍七擊。
但是眼下,他自己在聊城經歷的這件事,卻明顯透著古怪,顯然不是光憑術法神通就能解決的事情。先不說那白虎宗巫師最後示威性的警告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就光是那個被妖魔附體的方榕在最後危機的關頭,那種奇跡般的掙扎和回醒,也足以讓紫鶴當時就醒悟到他們彼此之間可能有些誤會。
因為當時魔化後的方榕表示出現的那種囂張、恐怖的態勢,完全有當場將所有人擊殺的可能和實力,但是他卻硬是掙扎著回醒、並且忍住了。
這需要多大的能量來克制?這又需要多麼堅韌的毅力來控制?
這點或許別人體會不到,但做為紫鶴,他卻深深的明白其中蘊涵的這一切艱辛。
所以幾乎就在乘著方榕昏迷的功夫,他們兩幫人倉惶而退的同時,他就對自己看到和推斷出的一切有了懷疑。
一個在那麼嚴重的魔化狀態下,還能掙扎醒過來,並且寧肯冒著事後可能被對手無情消滅的危險,寧願自傷也不肯借魔化之力屠戮對手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個壞人?
所以在退走的路上,儘管丁若癡和陳老道在他耳邊不停的絮叨著他們的驚人發現,添油加醋的描繪和詛咒著那個方榕以及白虎宗巫師的卑鄙和無恥,而且還時不時的拉上龍虎宗的那四個人幫腔,但這一切都未能讓紫鶴對自己心頭的疑問有所減輕,反倒讓他相對純樸敏銳的心裡,更平添了一抹疑雲。
因為他直覺的發現,整個這件事的前前後後,隱約之間,似乎透著一股子陰謀的味道。因為紫鶴對他們所說的一切,經過仔細推敲之後,發現不過全都是推測和猜想,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證據。
難道巫門中人就一定是惡人?難道用巫門秘術鎮壓住體內異物的人就一定是要剷除?
對於這一點,一向對擾亂這世間正常規則的異物絕不手下留情的紫鶴,卻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正因為他對這些異物瞭解的頗深,同時,也在剷除和收拾這些異物的過程中,見識過太多稀奇古怪的場面和可能,所以他也清楚的知道,在這世間,有能力對付這些以種種不同方式存在的異物的人和宗派,並不僅僅只局限於道門一家。
而處理這些以種種不同的形態存在於這世上異物的手法,也並不限於剷除和消滅一途。封禁、融化,有時候甚至還可以將這些異物祭煉成有助於修行的資糧或是助手,這種種方式和可能在這世上,都是有可能存在的。
所以在他以往的行道過程中,他出手剷除和消滅的,都是那些只能用那種無情的手段予以剷除或者消滅的極端對象,而且這種極端對象並不是很多。
只是因為他和其他六鶴一樣,天性嗜靜,不喜多言。除了自小熟悉的那幾個人外,和旁人一向都不大交往。
而以往,凡是他出面對付的異物,卻又能很快消失的關係,所以才會給很多對他並不是很熟悉的人造成了一個假象,「凡是不該在這世間出現的異物,一旦讓他碰上,他都會本著除惡務盡的態度予以剷除,手下絕不留情!」
而身為他師侄的下茅丁若癡,和同輩,但又只是中茅普通一員的陳老道,就是因為對他並不是很瞭解,相信了這個假相,所以才會大著膽子、心懷鬼胎的隨著龍虎宗的那幾個人弄了個荒山約戰。隨後又在情勢失控之後,妄圖利用他,來達到煽動自己宗派的精英傾巢而出,下山來為他們報仇的目地。
可他倆,特別是一開始就心懷鬼胎,到了現在更是滿腦子鬱怒的丁若癡沒想到的是,心裡已經有了懷疑和警惕的紫鶴回到茅山之後,似乎並沒有煽動掌門,糾集派中精英立刻下山報復的意思。
而且紫鶴不但沒有煽動掌門立刻找人下山報復的意思,反而在向掌門陳述此番遭遇的時候,言語之間反倒隱隱有為方榕和白虎宗巫師開脫的意思。就連幾乎可以定性為茅山派叛逆的吳冷泉的存在,紫鶴都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顯然並不想引起無謂的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