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我撥了天衣有縫的電話,上次要他查葉離漢的資料,信箱裡同樣不見蹤影,這一次,我需要所有跟鬼墓有關的東西,無論是圖片還是文字說明。
港島的正午正是美國的半夜,也即是黑客們最活躍的時間段。
天衣有縫接起電話,還沒開口,聽筒裡先傳來「辟里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又快又急,如同密雨敲窗。
「是誰?」他心不在焉地問,大概連來電號碼都沒顧上看,只顧忙自己手邊的事。
「天衣,是我,沈南,現在有沒有空?」我越發鬱悶,每個人都有為之努力奮鬥的目標並且正在身體力行著,只有我,明知靈環在哪裡卻無法發力攫取,滿腦子想法沒有一個可以立即付諸實施。
鍵盤聲停了,天衣有縫發出一聲滿意地伸過懶腰後舒舒服服的感歎:「嘿嘿,是你,難道是為上次葉離漢資料的事?戈蘭斯基已經備齊了全部資料,要親自帶給你,別怪我拖沓,他是我的朋友,這個流水人情總要留給他做的。」
看來,與戈蘭斯基的會面是無法避免的了,其實我也很想見見這個傳說中的異術界天才,據說他是冰島人民近十年來的最大驕傲。
「還有事?這次要什麼資料?」天衣有縫的思想依舊敏銳而活躍,彷彿隔著電話線也能探索到我的心事。
「我要伊拉克『鬼墓綠洲』的資料,全部資料,包括野史軼聞在內,現在就要。」在黑客高手這裡,很少有冠冕堂皇的官樣文章,大部分資料都是標有各國「機密」字樣的內容。
天衣有縫灑脫地吹了聲口哨,帶著疑惑的口氣追問:「你不會也是對伊拉克寶藏動了心吧?我記得,你對盜墓、掘寶之類的事一直都是不以為然的,這一次怎麼有閒心管這些事?」
鬼墓寶藏的傳聞已經沸沸揚揚了幾十年,我對此已經置若罔聞,這樣的訊息只對唐槍那樣的盜墓狂人們才有吸引力。
「天衣,我還沒窮困到那種地步,只不過是好奇罷了——」
「不,我說的寶藏是去年『紅龍』死後才突然爆發出來的,華盛頓郵報和阿拉伯世界的幾家大報社都做過報道。」
他迅速打斷了我,「啪啪」敲了兩下鍵盤,隨即接下去:「這是華盛頓郵報的著名戰地記者路易的報道,巴格達攻陷之前,『紅龍』最寵信的共和國衛隊骨幹將一大批秘密文件送往摩蘇爾以北的某處。有目擊者聲稱,當時共啟用了四十餘輛悍馬吉普車,裝著文件的黑色鐵箱達到了兩百多個,每一個都異常沉重。最怪異的是——」
我反過來打斷他:「這些資料,我都在報紙上看到過。事件的最大疑點,是那些衛兵連同吉普車再沒有回來過,是不是?」
派去藏寶的親信最終都被殺人滅口,這樣的慘烈情節在全球各國的歷史上已經幾百次上演過,那是「愚忠」帶來的唯一結果,可憐,但卻是無知者們咎由自取。
「對,的確如此,但從此留下了一個無法解釋的謎題,那些車子去了哪裡?畢竟四十餘輛吉普車,會佔據相當大的空間,總不至於憑空蒸發了吧?」天衣有縫顯得興致勃勃,一邊說一邊迅速敲擊鍵盤。
中東各國憑借遍地浩渺的油田,個個都富甲天下,而「紅龍」在伊拉克的統治延續了十幾年,幾個兒子總攬國家的政治、軍事、文化、宗教、進出口貿易,已經最大程度上壟斷了伊拉克的社會財富。
據阿拉伯半島電視台披露,當年海灣戰爭爆發,伊拉克佔領科威特之後,曾經進行過斬草除根式的清剿掠奪,攫走的財富不計其數,幾乎科威特幾代王室財寶的全部積澱。
所以,「紅龍」非常富有,並且以他的狡猾個性,是不會正大光明地把錢存入本國或者美國、瑞士的銀行等著被敵人凍結的,相信那四十餘輛吉普車上,裝載的都是結結實實的真金白銀。烽火連天的亂世之中,押送財寶的車隊可能出現任何情況,特別是摩蘇爾地區出於四國交界地帶,與敘利亞、土耳其、伊朗的國土緊密相聯,任何一方的恐怖組織都可能趁亂出手。
幾秒鐘後,我的電子信箱提示有資料到達,正是他發送過來的與鬼墓相關的文件。
「沈南,摩蘇爾鬼墓是個很有意思的話題,目前我負責的三個黑客小組,正在夜以繼日地搜索這方面的隱秘資料,不過,我們的目標並非那些寶藏。在龐大的微軟帝國看來,寶藏之類的東西毫無吸引力,我們關注的,是——」
天衣有縫猛的停嘴,或許是意識到自己正在洩密,馬上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岔開話題:「我說的太多了,你是循規蹈矩的好醫生,不會捲入進來吧?」
我當然不想捲入各種政治糾紛和尋寶行動,畢竟以上兩樣一旦接觸,馬上像碰到狗皮膏藥一般,很難脫身,但我不想失去唐槍、冷七、無情這樣的朋友。
「唉,天衣,如你所說,鬼墓那邊的狀況豈不是越來越複雜,甚至要比三年前戰火重燃時更引人關注?」
三年前,各方勢力在伊拉克的主要行動是奪權,時至今日,大局已定,大概每一方的關注焦點就該轉向掠財了。
天衣有縫變得守口如瓶:「這部分資料你先看看,我們現在正在進攻土耳其的航空技術資料庫,如果能夠第一個攻克的話,或許可以找到那些吉普車的下落,有時間再聯絡吧!」
他急匆匆地掛了電話,我可以理解他的處境,身在國際頂尖的大機構中,當然要遵守某些獨特的規定,不可能再像從前做自由黑客時那樣,可以為所欲為、口無遮攔。
我暫時不明白土耳其人與那些失蹤的吉普車有什麼聯繫,難道是車隊一路向北,突破邊境線進入了土耳其的領土,然後被對方一網打盡了?
人類對於神秘地帶的探索從來沒有停止過,而且隨著科學技術日新月異的提高,探索速度與面積正在呈幾何倍數發展。我雖然自詡緊跟時代、絕不閉塞視聽、一直對世界各地發生的奇異事件保持密切關注,但很明顯,我還是有些忽略了與鬼墓有關的最新報道。
在一份標著「埃及絕密」的圖片資料裡,我看到了矗立在綠洲中心的鬼墓。那是一個高大古老的三層砂石建築,有著十八世紀阿拉伯墓穴工藝的顯著特徵。綠洲裡的植被擋住了成年累月的風沙侵襲,所以古墓直到現在都保留著完整的外觀。
在不同的照片上,攝影師以各種角度拍攝著那些土褐色的寬厚石牆,還有傾倒的石碑上鐫刻著的阿拉伯文字。不過,鬼墓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據歷史學家研究表明,鬼墓裡曾經排列著大量的無名石棺,都被各種各樣的外來勢力洗劫一空,至今還分列在土耳其、埃及、俄羅斯等國的博物館裡。
這種圖片,似乎沒有資格被列為「絕密」,埃及特工們也不會閒得沒事拿這些老掉牙的細節冒充新情報去邀功請賞。
我正感到奇怪,鼠標一點,屏幕上出現了一塊灰白色的石碑。毫無疑問,這種石質的碑刻絕對是屬於古埃及的,我可以百分之百地斷定,只有金字塔林立的開羅城南才有此類石頭。
「一塊來自埃及的石碑?」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到達古墓的人,大部分是抱著掠奪、哄搶、淘寶的心思而來,絕不會有人費力地弄一大塊石碑過來。
接下來,至少有三十多張圖片是以石碑為背景的,參照旁邊的腳印,我可以大概推算出石碑的尺寸應該是高兩米、寬半米、厚二十厘米。一幅近景照片上,可以看到石碑的正面刻得全部是埃及象形文字,只是碑文略有損毀,這也印證了我最初的想法。
不知什麼時候,方星又走了進來,沉默地站在我的身後。
圖片繼續向下翻,等到一張石碑的背面清晰圖片出現時,方星「啊」的低叫了一聲,身子向屏幕上探過來。不只是她感到驚訝,我心裡也是驀的一緊,因為石碑的背面刻著一面旗幟,旗幟中央正是鷹蛇互搏的圖案,與達措肚臍上的一模一樣。
「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她喃喃自問,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著丹田位置。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鬼墓之外、埃及石碑、鷹蛇旗幟——毫不沾邊的三種東西,竟然能彙集在一起。更為奇怪的是,石碑的頂面、側面竟然刻著一連串的貓形木乃伊,詭秘地頭尾相連,像是一條刻意組合起來的花紋紐帶。
唯一可惜的是,這一組文件,只有圖片,沒有任何說明文字,我們無法得知埃及人為什麼要把它列為紅色機密,也看不出石碑代表的意義。
「沈先生,這塊石碑真是古怪,是什麼人如此多事,把它從埃及運送到鬼墓來呢?」方星的眼睛緊緊地盯在屏幕上,再也無法挪開。
我無奈地搖頭,迅速檢索著其它資料,只在一份土耳其的考古資料中看到關於石碑的寥寥幾句——「鬼墓綠洲發生了莫名其妙的大爆炸,建築物沒有損傷,但鬼墓正門前突然出現了埃及石碑,碑文無法理解,只能粗略地解釋為一場亙古至今的搏鬥,不死不休。唯一值得關注的是,石碑背面的圖案從來沒有在埃及典籍中出現過,疑似外來文化的標誌。」
這些話,更加重了我們的困惑。
「如果能趕到當地去,身臨其境地看看這塊石碑就好了——」方星長歎,她始終不肯承認自己與達措之間的聯繫,但卻甘心為了一副鷹蛇旗幟的圖案,不遠萬里趕到伊拉克去。
我關閉了圖片,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睛。目前伊拉克的局勢並不是十分穩定,只要是稍大一點的城市每天都有發生汽車炸彈襲擊的危險。再說,鬼墓探秘與碧血靈環孰重孰輕,我應該分得清楚。
方星的兩頰上飛起了激動的紅暈,「咳咳咳咳」地猛烈咳嗽起來,舉起手來用力捶打著自己的心口位置。
「方小姐,我替你把過脈,身體非常微弱,氣血兩虧過度,需要靜心調養,最好暫時遠離打打殺殺的江湖生活。這種體質狀態,並不適合做長途旅行。」我說的都是實情,沙漠裡的氣候異常乾燥,帶病進入,只會令病情持續加重,總有一天,身體就會崩潰。
我明白,那塊古怪的石碑已經挑起了方星的興趣,這一趟鬼墓之行,絕對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