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起初,李狂藥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酒罈,哪知一眼望去,竟然是宋朝時留下的五色錦魚壇。說是五色錦魚壇,它並不是以裝酒蘊香出名,而是以它本身的重量聞名。別看那個缸子只有一般的大小,可一個壯漢都無法輕鬆地搬動,就像它擁有本身不該擁有的重量,這還是指在酒罈空時,若盛滿了酒,更是沒人能搬得動它。
在《醉龍神篇》上有記載,宋朝時有人於黃河裡打撈起幾尊五色錦魚壇,一共請了三個大漢才能從泥沙裡抬起它。當時的人認為那是仙人留下的東西,有仙氣,故異常沉重,凡人不能輕易移動。後來那三個罈子流去何方,神篇上沒有詳細記載,也沒提及缸子裝了酒會有什麼特別之處。
李狂藥只記得五色和錦魚的特徵,不敢判定那就是神篇裡的仙壇,於是便叫丁細細和路建新讓開,他要試一試。一走過去,李狂藥先拿起堵在壇口上的一個生銹的臉盆,然後低頭一看,裡面沒有酒,也沒有水,空空如也。罈子並不大,和普通的米缸差不了多少,可李狂藥想提起它時,竟差點拉傷了手臂。
「不會吧?真的是……」李狂藥瞠目結舌,哪想到會在普普通通的觀測站裡發現神篇提起的仙物。
「怎麼了?」丁細細不明白,以為李狂藥喝了幾口河水,體力還沒恢復,接著就想幫忙提起罈子。丁細細常被她老爹拎去攪拌蒸熟的糯米,以釀酒之用,臂力大得驚人,不想她也無法提起罈子,移動它也很困難。
路建新聽不到隔壁的房間有動靜了,看到他們想搬罈子,索性叫他們讓一讓,讓他來試一試。正如李狂藥所料,他們三個人都不能單獨挪動酒罈,像是罈子生了根,死死地扎進了地下。為了確定罈子是不是連著水泥地板,他們三個人一起使力,罈子動了幾米,與水泥地板沒有任何連接,就是重得太誇張了。
李狂藥把五色錦魚壇的事講出來,讓大家去猜其中奧妙,可沒人能搞得明白,酒罈看起來並不算太特別,除了壇中有一點瓊猿仙釀的酒味。不過,他們誰都沒真正地嘗過仙釀,只是以昨夜的野鴨來判斷,所以不能當真。
「怪了!」路建新歎道,「如果真的那麼重,那觀測站的人怎麼抬回來的?」
「這裡有七八個房間,就算是一個人住一間,沒有七八個人,也有五六個,他們人多,要抬回來不算難。」丁細細說,「只不過罈子超出它本身該有的重量了,該不會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仙器吧?」
「沒有這種事。」李狂藥不信。
「那昨晚的船怎麼解釋?希望今晚我們還能再看見,現在離得近了點,應該能看清楚了。」丁細細胸有成竹地說。
「唉!這罈子現在移不動,又研究不出來,還是去把房間砸開吧。你們這幫年輕人,能不能專注一點兒,別揀芝麻丟西瓜,說不定裡面真有人等著救命。」路建新說完就走出去,想要找大一點的石頭,將砌在門的磚頭砸開。
李狂藥和丁細細並沒有忘記房間的事,只不過為了找其他出入口,在酒罈上耽誤了一兩分鐘。他們在觀測樓前找了幾塊沒用完的紅磚,分別朝不同的地方猛力敲砸,可房間實在堅固,砸了好一會兒,牆壁才出現鬆動的跡象。李狂藥越砸越帶勁,似乎體內的粗暴衝動被釋放了,甚至想把整棟樓都拆了。又過了一會兒,身上未干的衣服浸出一層層鹹鹹的汗水了,房間才陸續被砸出三個缺口,久違的陽光立時穿進被封閉了多年的房間裡。
李狂藥趕忙探頭往裡瞧了瞧,等灰塵慢慢散開了,他就不由得摀住嘴,問丁細細和路建新:「真沒想到,這裡面居然關了……」
話音未落,一個東西就從缺口裡撞出來,飛速奔離觀測站,隱沒在熱氣騰騰的雨林之中。
第八章 妖怪
房間終於被砸開了,李狂藥激動地想,沒準裡面關著一個神仙,想要大開眼界。待灰塵散淨了,卻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奪路而逃,還刮破了他的褲腿。裡面有一股臭味,很像鄉村裡的牛棚味,聞多了叫人難受。藉著金燦燦的陽光,李狂藥就發現房間裡灑滿了紅色的鮮血,與長在地上的灰白色黴菌膠合著,彷彿房間是一個怪物的身體內部。
「先別進去!」丁細細拉住正要往前邁步的李狂藥,她倒不是害怕,而是房間封閉太久了,裡面的氣體或多或少對人體有害,要等空氣流通一段時間才安全。
「剛才跑出去的是什麼?李老弟,你看清了嗎?」路建新從另個窟窿那邊轉來,問李狂藥。
三個被敲出來的窟窿,惟獨李狂藥那邊竄出東西來,可他沒來得及看清楚,只顧掃開眼前的灰塵了。現在那東西不知躲到哪裡去了,要追肯定來不及了,只能留下來,看看這個被封閉的房間裡有什麼古怪。李狂藥踢了一腳,讓牆壁繼續跨塌,空氣流動得更快,過了三四分鐘後就打亮手電,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打前陣的李狂藥剛踩進去,腳底就滑了滑,幸虧他機靈,扶了旁邊的牆壁,不然就摔倒在污血之中了。他們先後進來了,這才看到裡面趟了一具死人,他穿的衣服是深藍色的工作服,這種衣服在70、80年代的工人裡很普遍,粗布耐洗,不易破,只不過透氣度差了許多。那死人脖子被抓了一道深痕,血從脖子裡猛地流出來,還灑向了各個方向。
「這肯定是竄出來的東西抓死了這個人,血也是抓傷時弄到四周的。」進來後,丁細細第一個出聲。
李狂藥望了望房間內的情形,除了死人和血,沒有一個出入口,也沒有任何東西,有沒有秘道已經很明顯了。於是,李狂藥就說:「先不說跑出去的東西是什麼,你們不覺得地上的死人很奇怪嗎?這裡封閉的日期不短,沒有幾十年,也有十幾年,一個人怎麼可能過了那麼久還能活著?而且不吃不喝?」
「你怎麼知道地上的人還活著?」路建新邊說邊蹲下來,觀測了死屍後說,「不過,他身上的臭味像餿掉的飯菜,倒沒有屍臭味。」
「跑出的去一定不是人,我雖然沒看清,但晃眼間見到那東西是四腳並用的,人怎麼可能四腳並用?」李狂藥搖頭道。
說完了,李狂藥也蹲下來,仔細地看了看那個死人。這具死屍很新鮮,血尚未凝結,肉還溫溫的,沒有僵硬冰冷。那人頭髮黑白夾雜,雙手粗糙,皮膚紫黑,一副長期在烈日下工作的樣子。在死屍的衣服上,還繡了觀測站的字樣,以及一個工號。如此說來,此人定是觀測站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被封在房間裡那麼多年,到現在仍屍體如新?
丁細細很聰明,可面對這問題,她也不明白,這事前所未見,根本琢磨不透。路建新遊歷整個中國,奇事見怪不怪了,但對眼前的情況一樣拿不準,想不通這間房間有什麼問題。剛才房間有人敲打,還有人喊叫,如果不是跑出去的東西,那一定就是這個人了。現在的傷口還在流血,說明人死不久,這位觀測站的工作人員從被封住的那天,一直活到今時今日。
「難不成被關在這裡面,能長生不老加不死?」李狂藥亂猜。
「天下間沒有長生不老這種事。」路建新不認同。
「可這位老伯的情況……」丁細細說完了,又朝房間的角落走了走,雙眼跟著就睜大了。
在陰暗的角落裡,地板上有一個很明顯的輪廓,即使血跡染上去,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那個輪廓是成年人的人形,像是一個人長期躺在那裡,再搬走時就留下痕跡了,如同一個杯子壓在桌面太久,底座會壓出印子來。丁細細看了看地上的輪廓,又看了看旁邊的死人,心想那個死人肯定剛死不久,還掙扎著想逃出去,但他們救人救遲了!
李狂藥見到那輪廓了,覺得跟記憶中的偵探片有點像,死人從高處墜落後,負責偵案的人會在地上畫出墜屍的位置。從走近這間房,沒有一處不透著詭異,偏偏常理都無法解釋,誰能想到這麼普通的觀測站,會發生這種怪事。李狂藥抬頭望了望,以為天花板會有機關,可上面還掛著絮狀的塵埃,若近期有人進出,那裡一定會幹乾淨淨的。
這麼說來,房間內是絕對的封閉狀態,沒有人能進出,甚至空氣都不能流動,那為什麼觀測站的工作人員能活那麼久?
「咱們對屍體怎麼處理?現在去找派出所,恐怕來不及了,我們……」路建新有點為難,他就道,「不如找個地方埋了他?反正他肯定是失蹤人口,早就被宣告死亡了,我們現在去報案,反給國家添麻煩。」
李狂藥抬眼瞪了瞪,只好道:「好吧。我們把坑挖深一點,這裡野獸太多了,鼻子很靈,起碼要挖五、六米深。」
「這是理所應當的。」丁細細點頭,她認為死者為大,即使死法再古怪,總要入土為安。
觀測站的院子裡有許多野生的劍草和籐蘿,在這裡挖一個坑最合適不過,可要挖那麼深,用刀挖就太麻煩了,這可不是埋野鴨。丁細細想了想,便在觀測站裡找了找,果真給她找來兩把鏟子和一把鋤頭,就像上天特地給他們準備的。路建新拿了鏟子,心裡卻沒底,他在山裡待得久了,也有一種特殊的直覺,有個聲音一直叫他別把屍體埋起來。
走出來了,路建新就問:「我們都在關心那個人怎麼活下來的?可沒人想過,他為什麼被人封在那個房間裡,會不會他是妖怪啊?我聽說,有的野獸在山裡待久了,能變化出人形,然後去騙人害人!」
「你不會這麼迷信吧?」丁細細乾笑道。
「我只是開個玩笑,不過那個人被封起來,肯定是有原因的。在以前,要被封得那麼死,不是有危險,就是得了很厲害的傳染病。我們貿然闖進去,又待了那麼久,希望他沒有傳染病,而是不小心被封起來的才好。」路建新認真道。
李狂藥贊同:「這話有理,房間被封得那麼死,肯定有原因。」
「剛才跑出去的是妖怪還才不多,可惜我們都沒看清楚。」丁細細遺憾道,「我看多半是為了封住逃走的東西,與人無關,我們還是趁天沒黑,快點動手吧。這裡太熱了,屍體不過一天就會臭掉,血腥味還會引來野獸,必須快點離開。」
李狂藥沒再磨蹭,拿起鏟子就奮力挖土,迅速地刨坑。別看在電影裡,很多人挖坑一下就挖出來了,可事實上要挖出一個深深的坑,還能把成年人葬進去,最快也要一小時,還不提挖到大石頭什麼的。李狂藥心疼丁細細,不想讓她那麼累,於是就叫她去樓簷下避一避太陽,別曬暈過去。而且挖坑不適合太多人動手,否則鏟子互相打到,反而拖延進展。
丁細細在樓下抹了抹汗,看著李狂藥和路建新一鏟鏟地下地,她就想再去研究那具死屍,沒準他身上有線索。剛才他們只是對房間檢查了一遍,以免漏掉秘道什麼的機關。觀測站只是普通的建築,並不是古墓遺跡,的確沒有秘道或密室。既然整個房間都沒奇怪的地方,那麼問題就在屍體上。
丁細細趁著間隙,一個人鑽進房間裡,頓時覺得裡面又悶又涼,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陰森感。可丁細細一次錯了,問題並不在屍體身上,她剛要蹲下來端詳屍體,李狂藥就在外面驚慌地大喊一聲:「路老哥,快停手,你看我們挖到什麼了!」
「我的娘,咱們這趟真是不走運,怎麼挖到這麼邪乎的東西了?」路建新說完就停下手中的鏟子,靜靜地低頭看著被挖開的土層。
第九章 綠瀑布
紅色的黏土很難挖起來,一鏟下去,鏟子都很難拔出來,如同要把整個人都拉到地下。剛挖了幾分鐘,李狂藥就滿頭大汗,身上濕透了,與爬出水時的情況無異。不過,這並不讓他在乎,因為他和路建新在大院的草叢裡挖出了血水,嚇了他一跳。因為泥土是紅色的,一開始李狂藥還以為挖到泉水了,後來越挖越深,竟挖到了血肉與骨頭。
停下鏟子了,李狂藥趕緊趴下來,雙手扒開又濕又黏的泥土,心裡不停地念千萬別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丁細細聞聲而來,看到血水跟泉水一起湧上來,當即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們一起徒手挖了挖,竟挖出了兩具屍體,一男一女。屍身除去被鏟子傷到的部分,沒有有一處傷痕,那些血都是從傷口迸射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