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第十三卷 一目五先生 第266章 掌紋分叉
  易師傅聽了金大爺的話,如同當頭棒喝,如橡皮球一般從椅子上一彈而起:「莫非,莫非是他?」
  「誰?」爺爺立即問道。
  「葬在我屋後的那個小子?」易師傅歪著頭,思考了片刻,然後用不是很肯定的語氣回答道。
  「葬在你屋後的那個小子?哪個小子?」金大爺瞇起眼睛問道。村裡發生一點什麼事情,在所有人都知道的情況下,唯有金大爺要瞇起眼睛問大家——這事我怎麼不知道?於是大家會笑他天天躲在家裡數錢,笑他兩耳不聞村裡事,一心只數孝子錢。
  我立刻想到了易師傅屋後的那座新墳。這裡的泥土表面都是褐色或者黑色的,但是一鋤頭挖下去,裡面就顯出黃色的土來。雖然我們村離這裡不過四五里的路程,但是我們家那塊的泥土表面都是紅色的,不過挖下一寸也見到黃色的泥土。那個新墳上雖然長了點綠色,那是生出的狗尾巴草,但是總體還是黃色的,我可以猜測到那個墳才建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果然不出我所料。
  易師傅說,五個月前,他們家後山上新埋了一個年輕人。並且,那個人曾經要求拜易師傅為師,想在他的門下學木匠。
  易師傅還記得,那個年輕人的名字叫許易。他父親姓許,是隔壁村的會計。他母親姓易,原是畫眉村的人。許易從小就數學學得好,這令他父親非常高興,以為是遺傳了他的算術基因。但是令他父親頭疼的是,許易除了數學之外,其它的學科都一團糟。
  所以,許易沒能考上高中。他在家呆了半年終於呆不住了,因為村裡的年輕人不是在繼續讀書,就是出去外面打工。在鄉下,對於他們這個年齡的人只有這兩種選擇。如果留在家裡,別人就會看不起。
  他父親想催他出去打工,但是他母親捨不得。於是,他父親就要許易跟他學會計,將來乾脆接他的班,在村裡當個會計算了。誰料這個孩子雖然數學好,但是對會計根本不感興趣,不肯跟著父親打算盤。
  他父親一下子來氣了,「光」的一下給了許易一個巴掌,罵道:「沒用的東西!讀書不行,打工也不行,叫你學會計,你還看不上!你爹就是靠這養你這麼大的,你知道不?你這也不幹那也不幹,你倒成我爹了?」
  許易這時嘹亮的喊出了一句話,這句話足足讓他爹氣得三天吃不下飯,三夜睡不好覺。「我想學木匠!」他喊道。
  他父親不能給他第二個巴掌了,因為他已經氣得手顫抖了起來,整個人也傻了。他怎麼也想不到,兒子這不想學那不想學,偏偏就喜歡上了學木匠。
  終究是媽媽最疼兒子的。她媽媽見兒子想學木匠,便偷偷拉著許易到易師傅這裡來拜師。她媽媽是畫眉村的人,知道易師傅的手藝非同一般。
  在這裡要說一下,易師傅並不是姓易,而是姓馬。小時候易師傅叫馬藝,易師傅的父親希望他的兒子將來做什麼事都沒有困難,就改名叫馬易。那個金大爺也不姓金,而叫馬惜金。也許名字真對人的一生有影響,馬藝雖改了名,但是最後還是成為了一個藝匠;而金大爺果然非常愛惜金錢,雖然這已經不叫愛惜,該叫吝惜。
  畫眉村只有爺爺才被人叫做「馬師傅」,從我小時候起就這樣,到現在還是這樣。
  好,話題別扯遠了。還是回到許易拜師的事情上來。據易師傅說,那個要拜他為師的孩子長得精瘦精瘦,頭髮泛黃,臉色蒼白,但是嘴唇卻像女孩子塗了口紅一樣紅彤彤的,眼睛也炯炯有神。他媽媽手裡提著一隻大母雞。那隻母雞被倒提著,還在咕咕咕的抱怨。易師傅知道,拜師都是要象徵性的收禮的。
  易師傅看在他母親是同村人的份上,不好直接拒絕。他叫許易抬起手來給他看看。許易很聽話就抬起手放到易師傅的眼皮底下。
  易師傅看了看許易的手背,又看了看手板,然後歎了口氣。
  許易的母親連忙問道:「怎麼了?您歎氣幹什麼?」
  易師傅搖搖頭,說:「不是我不要他,他天生就不是做木匠的命。你還是帶他回去吧。」
  許易的母親著急的問道:「易師傅,他怎麼就不能做木匠呢?他在學校裡數學成績特別好,木匠就需要計算啊。怎麼會不行呢?」
  「我看他手背細皮嫩肉的,手板的掌紋又分叉很多,肯定不是做木匠的料子。」易師傅說。木匠雖是一個吃力的手藝活,但是裡面的規矩還是有的。有名氣的師傅選學徒時不是什麼歪瓜爛棗都收。他們那輩人就講究這個,不像我們現在給錢交學費就來多少人收多少人。
  許易的母親急道:「我不懂你們木匠收徒弟的規矩,您必須收下他。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幹,就想學木匠。」
  易師傅解釋道:「他細皮嫩肉,說明平時做的重活很少,可是做木匠需要體力,幹的是重活,他這樣的人適應不了。他手板的掌紋分叉多,說明他體質弱,更加不是干木匠的料子。我們收徒弟要手背粗的,但是手板細膩的,掌紋光滑的。他這樣的我真的不能收。您還是帶他回去幹點別的吧。」
  許易的母親沒有辦法,只好領著孩子回去了。易師傅說,那個孩子從進他的家後,一聲不吭,他母親帶他走時,他也沒跟易師傅打個招呼,低著頭就往門外走。
  易師傅送他們母子出來,看見台階下螞蟻爬成了「一」字線,知道天要下雨了,連忙取出梯子爬上屋頂,把曬在瓦上的豆子收進屋。這一忙,就把拜師的事情給忘了。
第十三卷 一目五先生 第267章 棺材紋路
  不出半個月,易師傅的媳婦就聽到隔壁村傳來了許易病死的消息。當時易師傅在外做木匠。等易師傅一回來,他媳婦就立刻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了他。兩人頓時嗟呀不已。不過易師傅說他看了許易的掌紋,早就看出他體質虛弱,但是未料死得這麼快。
  後來,許易就葬在易師傅屋後的山上。
  易師傅講到這裡,金大爺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金大爺質疑道:「你就別吹啦!你木匠活幹得好誰都不會懷疑,如果你說你還看出了那個孩子短命,我就不相信了。你當初說許易體質虛弱,不過是推辭收徒的借口。哪裡還能當真了不成!」
  易師傅急忙爭辯道:「別的木匠會不會看掌紋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們家祖傳木匠手藝下來,首先就得看掌紋。那時候沒有計劃生育,我爺爺就在八個兒子中挑掌紋最適合的傳手藝,剛好挑到了我父親。」
  「誰信呢?」金大爺拉了拉嘴角。
  易師傅說道:「我跟你講,掌紋是有說法的。富貴紋、玉柱紋、棺材紋、上吊紋、金錢紋、美祿紋、坎魚紋等等我都能認出來。木匠活在以前那還算個體面活,工錢也算高,所以我家一般選掌上有金錢紋的子弟來繼承手藝。如果掌上有富貴紋、美祿紋,那麼這個人做木匠就太降低身份了,這個人以後應該有比做木匠更好的發展,不可能一心繼承木匠手藝,這樣的人我們不傳授手藝。如果掌上有棺材紋,那麼這個人體質太弱,不能幹重的體力活,如果不好好調理還會有生命之憂,我們做木匠師傅的萬萬不敢收這樣的人做徒弟。有玉柱紋的人學業有成,人也聰明,如果命貴,則會仕途發達;如果命賤,做木匠也未嘗不可,不過即使做木匠也是手藝頂好的木匠。有上吊紋的人則心情鬱結,遇上什麼不好的事情就可能看不透想不開,我們也不敢收為學徒。而坎魚紋一般只看女性,如果女性手掌有這種紋,就很有可能患上了婦科炎症。」
  金大爺聽易師傅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關於掌紋的說法,無言以對。我看了看爺爺,爺爺正一邊聽易師傅的話一邊頻頻頓首。雖然易師傅說的頭頭是道,句句是理,但是在爺爺面前這些都是小兒科的東西。
  易師傅還說:「棺材紋是在小魚際內緣從三線斜伸向小指下方的長方格形樣紋。我父親曾告訴過我,棺材紋是大凶之象。但是因為我從來不收學徒,也很少看人家的掌紋,更少見棺材紋。所以看到許易掌上的棺材紋後,我也不敢妄下定論。萬一人家出了事,還會怪禍端是從我嘴裡說出來的。」
  爺爺仍然是頻頻頓首。我相信最後一句話是說到了爺爺的心裡。
第十三卷 一目五先生 第268章 不好預感
  「那就是說,我這個木床不是人做的,而是鬼做的囉?」金大爺嘴角抽搐道。站在旁邊的金大爺老伴也是渾身一顫。
  爺爺安慰道:「現在都只是猜測罷了。要想知道這個木床是不是真是那個叫許易的孩子做的,我們還要問問他才能知道。」
  「問他?他已經死了,怎麼問他?」金大爺哆哆嗦嗦的說道。
  「那當然了。不問他怎麼知道這木床是不是他做的呢?」爺爺點頭道。爺爺伸出兩根熏黃的手指捏了捏眼窩。我知道,他有些疲憊了。反噬作用正在侵吞他的精力。而後,那兩根熏黃的手指伸進了衣兜,如我所料,掏出一根香煙塞到嘴邊。
  我知道香煙可以緩解爺爺的疲勞,但是這樣會使爺爺的身體更加脆弱。於是我連忙故意用很氣憤的口氣喝道:「爺爺!爺爺!」
  爺爺立即如街道上正準備下手的小偷遇到了警察一樣,慌忙把煙從嘴邊拿下,稍一遲疑,又將香煙夾在上嘴唇和鼻子之間,像老水牛吃草前那樣用力的嗅嗅。
  金大爺一聽說要問鬼,立即慌了神,擺擺手道:「那那那,那就算了吧!我可不敢跟這些不乾淨的東西打交道。算了,算了……」
  爺爺道:「不問他的話,你的床發出聲音的問題就解決不了啦。別人的床都是用來睡覺的,你的床卻專門打擾你睡眠,那你這個床就用不了啦。」爺爺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然後補充道:「那你就再準備點工錢,另外做一個好的木床吧。」
  最後一句話可謂刺中了金大爺的痛處。他急忙拉住爺爺道:「那就拜託馬師傅你幫忙啦。我們的錢雖然都是兒子寄的,但是我們兩個老人都是吃老本的,能省的地方都要盡量省。您幫我問問鬼吧,我給您三分之一的木床工錢,不不,給你一半的木床工錢!」
  我在旁諷刺道:「不用您的工錢,以後多敬煙給別人,少把別人的煙往自己口袋裡裝就好啦。」
  金大爺臉色羞紅。爺爺拍拍我的肩膀:「亮仔,別亂說。」
《我跟爺爺去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