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此刻的趙勇德也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幫傢伙用的是火焰噴射器,因為他們背後的鐵罐子裡裝的是稠化的汽油,所以點燃後溫度很高,最大時能到八百多度,再加上這個季節還算寒冷,小鬼子穿的都是棉衣,這一火上澆油,就算是個神仙,也只有等死的份了。想到這,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如果自己剛才耽誤了哪怕一秒,現在估計也跟這些日本人差不多了。
慘嚎聲此起彼伏,一個個日本士兵扭曲成一團,身上散發出濃烈的焦臭味,直到燒的露出了半邊骨頭,火焰才堪堪止住。而第二梯隊的日本人,則因為前方所發生的異變遲疑不定,索性一步步的緊逼而上,藉著速度差,和後面的裝甲車匯合。
「所有人跳進散兵坑,已經下去的左右分開,給後面的弟兄讓個道!」楊開埋下身子,找了個射擊點,警惕的觀察著前方日軍的一舉一動。
他的身邊,一個個教導隊士兵井然有序的跳下,貓著步尋找各自的位置。
這些人的動作,看的趙勇德又是一陣心驚。因為他自問,以自己那三斤八兩的技術,是根本訓練不出這樣的兵的,甚至連一半都遠遠夠不上。
「坐下,別亂動,小心被子彈削了腦袋。」趙勇德剛想再端詳一陣子,卻被身旁的楊開一把按了下來。
他認識對方,眉清目秀的,正是先前救自己的人。
「呵呵,多謝兄弟救命之恩。」趙勇德搗了搗楊開的胳膊,賠笑道。
「不客氣」楊開仍然端著槍,如同一座雕塑。
瞧見對方冷淡的表情,趙勇德也知趣的不說了,四下裡瞅了瞅,淘金似的從屍體堆裡摸出一把三八大蓋和幾個彈匣,端詳了片刻,伏在了楊開的身邊。
「怎麼,你會用日本人的玩意?」另一側的劉子淑,開了眼。
「哼,當然」趙勇德如數家珍:「老子十六歲當兵入伍,鳥槍,漢陽造,中正式,春田,三八大蓋,什麼沒用過?有的是部隊繳獲的,有的是上面發的。這麼多年,習慣了,只要能打出子彈的,就湊合用。」
「不錯,待會多殺幾個鬼子。」劉子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了開槍的命令。
隨著交火的越來越頻繁,成群結隊的日軍再次壓了上來,從望遠鏡中看去,前方日軍拉開散兵線,端著上好刺刀的步槍,一步步逼近戰壕。後面則跟著抬有迫擊炮的工兵;再後面,還有幾輛隆隆的裝甲車,甩出一團團泥濘,爬升上來。
「砰砰砰……」不斷有教導隊士兵被爆頭,而前方的日本人,更是割麥子似的成片撂倒。
因為快速連發的湯姆遜衝鋒鎗彌補了人數上的劣勢,所以戰壕裡的教導隊士兵雖然只有一百餘人,卻硬生生的把上千餘人的部隊,壓的步履維艱。
「手榴彈!」放下望遠鏡,楊開大吼一聲。
聽到命令,所有士兵全部把手伸到後腰,摸出木柄手榴彈來,咬開保險蓋。
雖然鬼子後繼架起的重機槍火力很猛,此刻根本無法露頭,但楊開還是可以聽聲音,判斷出日本人距離自己還有多遠。
「拉弦!」
隨著楊開的一聲令下,整個戰壕冒出了淡淡的白煙。
停頓了大約三秒鐘,楊開才喊一聲:「投!」
一百多枚手榴彈被甩了出去,轟然炸起一團一團火光。延時投出的手榴彈,在半空中爆炸,碎片下雨一樣落下,幾乎不存在任何死角。集團衝鋒的鬼子,被這輪手榴彈一炸,當場就慘叫著倒下一片。
槍林彈雨中,鬼子兵悍不畏死。而教導隊,更是鐵打不動。
在丟下了幾個聯隊的屍體後,日本人終於害怕了。一個個趴在地上,只是朝著陣地裡開槍。而幾名帶隊的佐官,也唧唧歪歪的在那裡交談,看視線,似乎是想將裝甲車直接調來衝鋒。
這個猜測很快被證明,片刻,五輛95式裝甲車拖著沉甸甸的履帶,出現在了這批日本人的後方。
「步兵戰車!」楊開眉頭一皺。
「怎麼辦,這下麻煩大了。」劉子淑躲開一顆流彈,身子滑進戰壕裡,呼呼的喘著粗氣。因為過於激烈的運動,他肩膀上剛剛凝結的傷口,又崩裂了開來。將白色的繃帶染出斑斑血紅。
「有沒有燃燒瓶?」楊開問道。
「這個……」劉子淑搖了搖頭:「沒有。」
燃燒瓶初次亮相於蘇聯的衛國戰爭,因為製作簡易,使用方便等特點,迅速成為了二戰中對付坦克的絕妙武器。但教導隊此次臨時接到命令,根本就是輕裝馳援,連彈藥的用量上都有些拮据,又怎麼會帶上這些非制式的玩意?
「那手榴彈呢?」
「一人四枚,剛才我們已經投了三輪,現在每個人的手裡,最多也只剩下一枚了。」劉子淑說道。
「那好。」楊開點頭:「劉隊,你過去吩咐大家不要亂用手榴彈,把剩下的全部給我集中到一塊兒,每十個捆在一起,拉好引線。」
「你是想用這個……」劉子淑眼睛一亮。
「鬼子的裝甲車皮厚,一顆兩顆丟下去,杯水車薪。只有把手榴彈聚集在一起,才能發揮作用。雖然這個辦法太耗,但當務之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楊開解釋道:「另外你叫九筒他們把迫擊炮丟了,炮彈勻出來發給大家。」
「要迫擊炮幹什麼?這東西講究仰角,現在這麼近的距離,根本打不到目標呀!」一旁的趙勇德突然插了句。
而劉子淑則露出一副和他一模一樣的表情,彷彿在說,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們……」楊開苦笑。
「把炮彈屁股往地上磕一下,就冒煙了,然後當手榴彈砸出去,這下不用我教了吧?」
「原來如此!你的鬼主意可真多。」說到這,劉子淑扶了扶頭上的鋼盔,便貓著腰,朝著散兵坑的另一頭小跑而去。
就在這時,楊開忽然在背後喊了一句。
「子淑……」
「嗯?還有什麼事兒」劉子淑停下了腳步。
「總之,小心!」
「好,我知道了。」夕陽下,他的背影很明顯的震了震,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楊開則歎了口氣,復又拿起望遠鏡,看著不遠處的滾滾車塵。
「喂,兄弟,怎麼愁眉苦臉的,你說咱這幾號人,能守住陣地嗎?」趙勇德的嗓門就像個大喇叭筒子,在楊開的兩耳間轟來轟去。
「守不住!」楊開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我們的人已經開始嚴重減員了,估計再挺一刻鐘,就要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