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第一章:詭異現場
我是貴州南部苗族自治州廣順鎮人,在中國偌大的地域版圖裡面,這是一個小到不起眼的小地方,估計沒有多少人聽說過,但我相信很多人都聽過一個很著名的成語「夜郎自大」。沒錯,廣順鎮就是中國三大神秘古國夜郎國的皇城所在地,一個充滿了神秘色彩,甚至是詭異色彩的地方。
我想說的故事發生在十五年前四月的下午,那是一個天色陰沉的下午,自治州刑偵大隊辦公室的座機電話忽然響了起來,當時我在整理檔案,接電話的是我的同事程懷火,他說了近一分鐘掛斷後問我,你是廣順鎮金狼天寨人對吧?
我疑惑的點了頭,程懷火接著告訴我,你們村寨出了事,讓我們趕緊去一趟。
我連忙把檔案放進抽屜,臉色凝重的和程懷火走出了刑偵辦公室,我們是刑警,找我們去事情肯定小不了。我希望最好不是有兇殺案,但有些時候總是事與願違,真的有兇殺案,而且是改變我一生,很詭異、很恐怖,反自然、反科學的兇案……
我和程懷火風風火火趕到金狼天寨,剛下車我就感覺氣氛非常古怪,三面環山古色古香的村寨竟然陰森寂靜得可怕,家家都是大門緊閉足不出戶,連平日小孩聚集的族堂前都空無一人,整個近五百戶人家的扇形村寨,和以往載歌載舞般熱鬧的情景相比起來,現在的冷清讓我強烈的不適。
第一次,我感覺到自己長大的村寨可以這般模樣,可以這般陌生和詭異,甚至恐怖。
村寨口有個鎮派出所的民警接應我們,他叫張子辰,半年前我調查自治州第一中學發生的無頭女鬼案時和他有過合作,他是個相信迷信多於科學的警察,但凡遇到些無法破解的謎團都會往鬼神身上扯,所以我對他印象非常深刻。
打過了招呼,張子辰帶著我和程懷火邊往案發現場走,邊交代背景,事情的經過是,兩天前流氓金十八的奶奶歸西,金十八請來大仙選葬地,大仙說老太太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死時沒閉眼,死的不舒坦,需要找塊陽氣外露的地安葬,否則要出大事。他們先去山裡找了一圈沒找到,後來在西頭竹林邊找到一塊白寡婦家的地,金十八用兩倍面積的地換過來開挖,整整挖了一天一夜直到昨晚才把人安葬下去……
我打斷問他,葬成什麼規模才要挖一天一夜?他不知道,根據大仙的解釋,老太太是命理特殊,葬的不適合會全寨一起倒霉,而且不能去看,現場都用培秧苗的白油紙拉起裡三層外三層,看不見裡面的情況,只看見大仙每天在外面做法事。挖墳坑的還不是村寨裡的人,大仙說挖墳坑的人必須九月九日生,而且必須胖,村裡找不到對應的人只能從外面請,現在那些人一個都找不著。
又是一個疑點,以我辦案的經驗來說,越是遮遮掩掩的事情越有問題。
張子辰繼續告訴我,說老太太是昨晚下大雨時埋的,結果今早有人發現墓被挖出來,棺材裡根本沒有屍體,金十八失蹤,大仙則死在竹林裡。現在寨裡兵荒馬亂,人心惶惶,都在傳是老太太變成厲鬼來討血債,為什麼他們這麼說,我是村寨人我應該很清楚。
程懷火不清楚,所以插話問了一句,我告訴他,那是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金十八的父親夥同外人偷村寨的耕牛,逃跑時失足掉河裡淹死,老婆沒多久改了嫁,他母親總說村寨的人冤枉他兒子,害的他們家家破人亡,所以在族堂裡立下毒誓死了一定要變成厲鬼回來鬧村寨一個雞犬不寧。
張子辰接過話告訴程懷火,這個老太太真的很邪門,嫁過來第二天公公婆婆一起升了天,喪事辦好第三天老公亦一命嗚呼,好不容易把遺腹子拉扯大結果又白頭人送黑頭人,這麼邪門的人發毒誓誰不怕?如果這個老太太還是很神秘的巫婆呢?怕不怕?
巫婆是一種古老而又神秘的職業,尤其在我們這個地方,有著許許多多關於巫婆的故事,據說她們會占卜施咒下毒,能與鬼神溝通,能借助大自然的神力或神靈附體的力量為己用。程懷火顯然聽過這些故事,而且膽子不大,聽張子辰說完,臉色頓時不自然起來。
我歎了一口氣,問老太太不翼而飛的屍體找到沒有?張子辰直接搖頭說昨天晚上下很大雨,發現案情時又有許多人圍觀,現場已經被破壞的一塌糊塗,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線索,除了一隻古老的布鞋,已經送到所裡。大仙的屍體亦已經拉回去。死的很慘、很噁心了,肚子被撕開一個窟窿,腸子什麼的流出來,心臟丟失,是被硬扯下來的。
程懷火震驚道:「什麼叫撕開?」
張子辰做出一個五指成爪的手勢道:「就是直接用手撕,而不是用利器,人肯定無法辦到,只有……」張子辰沒有往下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兇手不是人。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案發現場村西頭的竹林邊,我看過不少玄學書,研究過風水相學,這地方怎麼看都缺陽氣,那個大仙要找陽氣外露的葬地找到這裡來,如果他不是壓根不會看風水,就肯定是和全寨人有仇,另一個原因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否則不會如此大費周章換地。
隨著走近墳坑,天色突然大變,烏雲密佈似乎想下雨,空氣顯得很悶、很壓抑,程懷火這膽小鬼停下來道:「小雨,要不我們分工合作,我去找寨民問問情況,你勘查現場?」這傢伙關鍵時刻總拋下我一個。
張子辰連忙道:「我帶小程去。」張子辰倒不是膽小,這傢伙是迷信,太邪門的事情不願意多接觸。
看張子辰帶著程懷火走遠了我才戴上白手套,靠近泥濘不堪的墳堆。
墳坑挖的不算深,就一米多,倒是挖的大,跟普通墳坑標準嚴重不對稱。據我所知墳坑的大小都有硬性標準,弄成這樣有點匪而所思了,就算老太太真的命理特殊,一般都從葬法和陪葬品上做文章壓制而已,脫離此道肯定有古怪。
更古怪的是大坑裡面的棺材逆放在中間,棺材蓋豎在泥壁上,半棺材死靜的髒水面上飄蕩著幾片竹葉,其中一片貼著內壁的竟然很乾。為什麼這樣?我蹲在墳坑邊上思考,梳理清楚這些疑點才站起來,打算進竹林勘查大仙的死亡現場,就此時烏雲密佈的天空突然放亮起來,一道金光昭灑下來,我看見身前兩米開外有個會發光的物件與陽光形成一線。
帶著疑惑,我小心翼翼走過去,蹲下來在地上摸索,不久摸到一團彎如月亮的泥巴,其中一角竟然呈雪白的白色,我連忙在水裡洗了洗,確定了剛剛就是這東西在發光,這是半截玉鐲做工和成色非常好,晶瑩剔透,完全沒有黑點、黃褐斑點、石花等瑕疵。
我對古董頗有研究,雖然說不出這半截玉鐲具體有多少年歷史,但能肯定它至少一千年以上。
把半截古董玉鐲放進證物袋,我拿起一塊破瓦片在剛剛發現玉鐲的地方猛刨,很遺憾刨出來的全是生泥。
帶著幾分失望,我拿著證物袋往竹林裡面走,竹林的整片面積不算大,四五畝左右,但竹子長的又高又密以至於光線嚴重不足,地上又落下厚厚的枯竹葉,很少有其它植物能生長出來,看上去地上一個顏色,半空另一個顏色,顯得陰森詭秘。
而因為昨晚下過雨,竹葉上還都掛著水珠,我在下面走,輕微的震動都能把水珠震下來,滴在地下厚厚的枯竹葉上發出得得得得的滲人聲,伴隨著我踩上枯葉的茲茲聲,暗黑的環境裡,我心裡不免有些發毛。
娘的,這極陰極寒之地該不會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心裡越這麼想越能產生條件反射,偏偏就這時候我右腿被撞了撞,我驚叫著回頭看,原來是一隻青蛙,體型很大,絕對超過五百克,背部呈草綠色,眼睛淺白色,吐著舌頭,死死的盯著我,給我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忽然間,轟一聲響雷劃破長空,我被嚇一跳,拍拍胸口定了定神再看,青蛙已經消失無蹤,頭頂的竹子響起了沙沙聲,水滴密密麻麻落下來,下大雨了。我轉身快步走到一大棵枯竹邊上,這四周拉起警戒線,這就是大仙的死亡現場,但到底是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不確定,地上除了一灘血水之外,密密麻麻都是腳印,有線索都已經遭到破壞。所以我沒有多逗留,越過警戒線從另一端離開,剛開始走的還算順利,但從竹林往田野跳的時候右臂突然被什麼劃到,一陣火辣辣的痛,我回頭看,竟然有一根細細的鐵線掛在竹枝上,就是這根鐵線劃到我。
奇怪,這裡怎麼會有根鐵線?來不及多想,我連忙揉著右臂往村寨裡面跑。
第二章:驗屍報告
雨勢實在是洶,而且來的莫名其妙,所以哪怕竹林和村寨直線距離只有一百米,我全力衝刺之下還是濕了半身。我躲在屋簷下抬頭望著漫天快速往下掉的雨線,心情很憂鬱,因為這麼下雨法犯罪現場會被破壞的更嚴重,直接導致的後果是大大地提高偵查難度。
原本破案就難,有時候犯罪份子用五分鐘犯罪,可能我們要用五天,五十天,甚至更長時間才能破解,更甚至無法破解。原因很簡單,一般刑事案件中偵查人員通常只能從犯罪所造成的犯罪現場出發,通過現場勘查所得的物品、痕跡和調查訪問反映的信息入手來追溯是什麼樣的人作案,瞭解作案過程和手法等等情況。而偵查破案工作卻與此相反,一般都是從案件已形成的果開始倒回去尋找得此果的因,屬於倒敘的東西。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從一百到一倒著數數肯定比從一到一百順著數數要慢,出錯幾率要大。反正查案掌握的信息量越少破案時間會越長,而信息來源最重要的就是犯罪現場和凶器,以及屍體,下雨則會毀滅絕大部份室外現場的犯罪痕跡和犯罪證據。
撥了撥濕漉漉的頭髮,我沿著屋簷去找程懷火和張子辰,沒走多遠已經看見張子辰,他撐著一把傘子,手裡還拿著一把傘子,打算往竹林走,大概是去找我,我喊了他一聲,他看見我連忙走過來把傘遞給我的同時,看了一眼我手裡的證物袋道:「有什麼收穫?」
我搖頭道:「暫時還不知道。」
張子辰做了一個手勢道:「走吧,小程在金族長家。」
我把傘子打開走在前面帶路,沒兩分鐘就到了金族長的家門口,這是一棟苗族典型的「吊腳樓」建築,全木製,共三層的構建,從外面看已經顯得很殘舊,因為是祖上傳下來的原因吧,其實家家戶戶的房子都一樣,最老的已經有兩百多年歷史,整個村寨看,原生態的味道都很濃烈。
進了門一眼就能看見身穿民族服飾,五十多歲,皮膚很黑的族長金禹,他正坐在客廳中間的竹椅裡抽水大煙,程懷火坐在他旁邊,膝蓋上放著一個本子在做筆錄。我快步走過去拉了一把空竹椅坐另一邊,和金族長招呼,我叫他禹叔,講的是國語,而不是苗語,畢竟程懷火和張子辰都不會聽苗語。
金族長道:「下這麼大雨真是為難了你們,不過小雨你已經好久沒有回來過。」
我道:「工作忙,加上父母又終日在山裡放羊,我回來就一個人,所以少回。」
「現在你媽和你二叔在山裡,你爸這幾天身體不舒服在家休養。」
我頓時有點緊張,因為我不知道這個情況,我爸沒給我電話,不過村寨這裡壓根就沒有電話。程懷火看出來我的擔憂,他道:「要不你回家看看?這裡有我呢!」
連忙離開了金族長家,我撐著傘子往自家趕,就兩條巷子,很快到,我推開門卻看見我爸金夜民,他要外出的模樣,我原本以為他會躺在床上狀態很糟糕,不過看他生龍活虎的我又鬆了一口氣,我道:「爸你幹嘛去?下大雨生病就別亂跑了吧!」
我爸驚訝的看了我幾秒:「怎麼回來了?誰告訴你我生病?」
「我回來查案,禹叔說了我才知道,走,回去坐。」我把我爸拉回去,讓他坐在椅子上,「你哪兒不舒服?」
「普通傷風,休養了幾天已經沒事,下這麼大雨我要回山裡把你二叔替回來,村寨出這麼大事他們還不知道,我怕你嬸嬸一個人在家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