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羅繁雨的這番話讓我很無奈,事實上這條線索並沒有什麼稀奇之處,但凡稍具邏輯的人,都可以循著這條線追蹤到這裡,於是我便說道:「剛才聽你的口氣,看得出你和北狼的交情也頗為不錯,那麼我很好奇,知道好友可能身遭不測,你如何還能這般冷靜?難道北狼的失蹤其實就是你一手導演的?」
「天和先生,真愛說笑,我要是有那等本事,天和先生,又怎可安然無恙地在此聽我閒話。」羅繁雨絲毫不受我言語的試探,依然是不著邊際地跟我繞著圈兒說話。
「費這麼大周折,引我來此,你的目的應該不僅僅是為了說些閒話吧。」我繼續說道。
「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羅繁雨停下了手中剝葡萄的動作,看了看我,才緩緩地從身上摸出一封信紙,遞給我道:「這是北狼三天前寄給我的快遞。」
我攤開了信紙,展閱了起來:「我不畏死,但不送死。
我想,若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那還有什麼能夠令他恐懼的事情呢?
但是,我有。我怕別人哭。一見到別人哭,我便慌了神,只好放下架子,哄也好,安慰也好,總之,直到將別人的怨恨委屈全賴在自己身上為止。這也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心軟和自己的好脾性。
所以,我不會去送死,至少還有人為我而哭泣。至少,還有人值得我挺身而出去保護。我便為了這些人,暫且保全這條性命,用在必須的時刻。
可是,誰若想打破我的信仰,誰若想傷害躲在我背後的弱者。我只好以我這條性命為賭注,與之一搏。
當你看到我講到這裡的時候,是不是感覺我說了很多的廢話。
我自己認為,我是個失敗者。任何方面,為人處世都很失敗。
曾經,我人生的目標是做一名偉大的運動員。六歲開始,我熱愛足球,也有天賦,直到初中,因為一次意外的受傷而被球隊開除。
初二開始,我轉學到體校練射擊,步槍。只練了一周,去打比賽,團體第二。練了一個月,去比賽,少年組冠軍。我認為,能夠打一輩子槍很不錯,我有天賦,我能比別人打的好。可是,一年之後的我,成績的止步,傷病的困擾,家人的阻撓,終究是妥協了。
之後我又試著去練籃球、橄欖球。可最後還是一無所成。
期間,又發生了很多對我精神打擊很大的事情,為此,我迷戀香煙與酒。
終於,我在中考前的半個月看清了自己。我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我。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我掌控不了我自己的命運。都說性格決定命運,是,我性格有缺陷,我承認。可我想改變。卻發現,無從改變。真的改變了,我便不是我了。
我學不會與人想處,我喜歡捉弄人。我不喜歡聽別人給我意見。我受不了別人在背後說我壞話。我不合群。我脾氣古怪。我甚至守護不了我的信仰,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
我受夠了!若冥冥之中,真的有人來掌控命運的話,您對我的挑釁,我全部接下!
若我的生命也是你賦予的話,想收回去,拿走便是!我本就一無所有,只好以我這條性命來與你挑戰。」
這封信並不長,從頭看到尾也只是讓我備感莫名其妙。快迅地讀完以後,我又抬起了頭,道:「你說這是北狼三天前寄給你的,除了這封信,還有其他別的什麼東西麼?」
羅繁雨搖了搖頭,端起桌子上的兩個茶杯,一個遞給了我。我下意識地接過了來喝了一口,正打算潤潤喉嚨再說話時,卻突然被嘴裡的辛辣給嗆到了,不禁皺了皺眉:「這杯裡怎麼是酒?」
看到我這副表情,原本還滿臉落寞的羅繁雨突然笑了,帶著種惡作劇成功的得意道:「對於這封信,天和先生有何見解呢?」
「這真的是北狼寫的嗎?」其實真的不能怪我有如此疑問,按先前黃蜂的說法,北狼是一個很會考慮周全的穩妥之人,而這封沒頭沒腦的書信,顯示出的寫信之人心思極其混亂,言詞之間充斥著一種悲涼的恐懼,這和黃蜂的說辭很是大相逕庭。當然這也有兩種判斷,一個是北狼確實遇到了什麼不可解決的麻煩事,另一個則是黃蜂和眼前這個羅繁雨當中有一人說了謊。
在我喃喃自語地問出這句話後,羅繁雨便收起了嬉笑的態度,表情嚴肅地看著我,好半天他拉開了胸口上的襯衣,在他的胸口上有一道被某種利器刺傷的傷疤。他指著這道傷疤,一臉凝重地說道:「這就是證據。」
「呃……」這突如其來,簡短無比的對話,讓我有些錯愕。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好好休息的緣故,眼前的羅繁雨在我的眼前開始不真實起來,我甚至有些懷疑這樣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你不相信我?」羅繁雨挑眉的姿態中有一絲怒氣。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明白你這話的意思。」我揉了揉有些泛疼的太陽穴,知道是剛剛誤喝的那口酒在作祟。
羅繁雨笑了,笑得很是詭異,他不由分說撰起我的右手,向著他胸口上那道傷疤挨了過去。還不等我有所反應,我只覺得一股徹骨的涼,低頭看去,他胸前那道傷疤已經不見了,反倒是透出了半截刀尖。而我的手,正握在刀尖之外,於是隨之而來的,是徹骨的痛。
這時我的耳邊響起了很多奇異的聲音,我的身形也開始搖晃起來,但我努力地不讓自己倒下,也不讓自己被這異常強烈的暈眩吞噬。
「天和,快撤手!」
在我大腦一陣意識恍惚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女孩熟悉又威嚴的聲音,從遠方直直地衝了過來。我的眼前,正以無數的光暈重疊著一個人影。就在我感到體力疲憊得快要消耗殆盡時,周圍的嘈雜戛然而止,站在我眼前的居然是已經好幾個月不見的李夢然。
「你……」我看著她張了張口,卻只說出一個字。
「你怎麼這麼大意,還好我來得及時,否則你就要被人拉入無境之域了。」李夢然扶著我坐了下來,以銀針點刺了我的人中穴幾下。
我坐了下來,好半天腦袋開始從那團混沌中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我又攤開我的右掌看了看,只見掌心有一團若隱若現的黑氣,當下我便有些了然自己的狀況,不由得苦笑道:「你怎麼在這兒?」
「我要不在這兒,你這條小命今晚就休矣!」李夢然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查看我的身體狀況後,全開始收拾銀針。
看她不想回答的模樣,我也不好多問,於是我便說道:「你剛說什麼無境之域,那是什麼玩意兒?」
「你不知道無境之域?」李夢然收拾銀針的手頓了下來,一臉怪異地看著我,直到確信我所言非虛以後,才以很是打擊我的口吻說道:「虧你還是驅鬼大師呢,居然連無境之域都不知道,看來還真是個二流貨色,活該你有此一劫。」
「哎,我是學中醫的,可不是什麼驅鬼大師,你別說得這麼難聽。」雖然我間歇有用中醫或是符咒之法解決事件,可是心底卻還是頗為介意別人如此評價的。在網上,被稱為大師的人多了去,所謂大師,其實並不是什麼讚譽之言。
第五十六章 無境之域(2)
像剛剛的狀況,多年前我也曾發生過。那時的我一直在扭曲的時空中掙扎,從不間斷地眩暈中醒醒睡睡。
如此熟悉的氣味,如此熟悉的溫度,如此熟悉的光線,所有的感覺都是如此的熟悉。在熟悉的感覺中,精神甦醒過來,原來,卻只是在自己家。
我所經歷的一切,在那時的當下一直以為只是夢境而以。
胸前的貔貅一陣一陣的震顫,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是我差點被車撞死的日子。腦海裡也想起了,那個救我的聲音。
其實和今天李夢然出現的場景十分類似,關於那個救我的人我一直無緣見上一面,而今天這麼多熟悉的感覺,我不禁有些怔怔地看著李夢然發呆。
「嘿,你發什麼愣呀?」
是我的神志還沒有從混亂中清醒過來嗎?我發現李夢然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接著,我和李夢然一同回到了北狼的茶室,子夜已經在那兒了。看到我回來,黃蜂等人忙迎了上來查看我的安好:「你去哪兒了?電話打了半天也不接,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猜想我的臉色看起來一定不太好,子夜默默地站在黃蜂背後,用一種略帶搜索探視的眼光看著我的身後,那是李夢然所站的位置。
「我還好!」我轉過身指著李夢然向眾人介紹道:「這是我上海的朋友,她叫李夢然,今晚要不是她出手相助,我估計還回不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