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克什米爾平均海拔一千八百米,周圍都是五千米以上的高山。手機信號時斷時續,而前來旅遊的人也把此地當作完全放鬆的世外桃源,所以他們對是否有手機信號並不苛求。克什米爾通訊基站少,分佈不合理,信號通道也滿足不了正常通訊的要求。羅亦安的手機鈴聲引起了湖上一片驚訝。在眾人的側目而視中,他東摸西摸,找出了快被他遺忘的手機,接通了這個他來克什米爾的第一個外界電話。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傳來的卻是周靜柔急慌慌的聲音:「啊,羅先……安……」,一霎時,周靜柔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羅亦安,最後還是選了一個中性的詞:「羅總,公司出事了,彩玲姐急得跳腳,找了你好幾天。我現在果阿的電話總局,讓他們忙了兩小時,才接通這個電話……」
周靜柔的活動能量很大,這羅亦安早就知道,但現在心急如火的時刻,哪有功夫細聽她的表功,他插嘴問:「說重點。」
「公司有兩撥遊客,都在非洲出了事。一撥客人是國內的團,都是些小富豪,他們在津巴布韋打獵,收購了當地的象牙工藝品,出海關時被扣,據說要判刑。另一撥是歐美客人,他們到科特迪瓦。不幸的是,科特迪瓦昨天發生了政變,我們的顧客恰好在交火線附近,現在已經被叛軍挾裹,他們曾發出求救信號,譚姐讓你快想辦法?」
象牙,真是象牙之災。
科特迪瓦過去被譯作象牙海岸,令人鬱悶的是,到象牙海岸旅遊的人不是因為象牙出事,而到津巴布韋的遊客,反而因為象牙出了事。雖然行前反覆交待,可那些小富豪見到當地象牙工藝品大明大放地銷售著,以為正好買下帶回國。沒想到,這非洲小國掙的就是這份帶不走的錢。購買不禁止,是因為你的購買會讓當地獵人富裕;攜帶要禁止,是因為聯合國明令禁止象牙買賣交易。而扣留的象牙工藝品,一轉身又回到了當地商販手裡,二次賣給下一個傻瓜,扣留的人員則可以讓當地官員大肆受賄,以此發家致富。這是非洲小國常有的經濟模式。
「津巴布韋的事好辦」,羅亦安腦子一轉,有了解決辦法:「不就是錢的問題嗎?你跑一趟……對了,帶上我們的美國律師,津巴布韋人面對美國人比較怯,法律上的事情交給美國律師,錢的問題由你做主,我們雙管齊下。」
科特迪瓦的事則比較難辦,在最近20年中,這個非洲小國曾發生130次政變,被稱為政變之國。這個國家的部族有著豐富的政變經驗,甚至有一條龍式的「政變後服務」。通常,這個國家發生的政變不全是為了權力,大部分是為了綁架外國遊客。每當政變發生,全國各地的捐客們便蜂擁而至,像挑選騾馬一樣挑選著被綁架的外國遊客,在支付相關費用後,他們帶著綁票四散而去。滿載而歸的部族隨後便尋找政府軍投降,於是全國皆大歡喜。長此以往,綁票的收入成了其國民經濟的一個組成部分,政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歐美客人崇尚冒險與刺激,這個非洲小國已多年沒人去,只是由於秘族在其邊境有個廢棄的訓練營,羅亦安才開通科特迪瓦之旅,組織了一個11人的旅行團,前去探奇,沒想到卻實現在其中。
電話那頭,周靜柔靜靜等待著羅亦安的決定。久久,羅亦安才回答:「我給你一個電話,紐約的電話,你說我的名字,通知那裡的負責人,叫薇薇安,讓她為我準備好十名傭兵。三天後,我們在科特迪瓦匯合。」
光給錢不是辦法,錢拿多後,部族會把羅亦安的遊客當作提款機,動不動綁架幾個人,讓人怎受得了。羅亦安打定主意,先付錢,事後追殺到底。
第103章 鄙夷
下課鈴響了,蘇雪抱著課本匆匆跑出了階梯教室,她同學張珊連聲地招呼又讓她不得不止住了腳步。
張珊是她最好的女友,她們來自同一座城市,相同的生活背景讓兩個人無話不談,別人可以不理會,張珊她卻不得不關注。
張珊來自於一個富裕的家庭,父親是當地一個酒樓的老闆,雖不算大富,但至少衣食無憂。難得的是張珊身上卻沒有富家子弟那些壞脾氣,能夠很平等的把她位貧窮的老鄉視作好朋友。
「嗨,小雪,聽說你在給人當保姆耶,真的那麼缺錢嗎?有什麼事你應該告訴我。」張珊扯住她的衣袖說。
蘇雪平靜的看著自己的好友,她能感覺到張珊的真誠:「你也這麼想嗎?我只是想靠雙手養活自己,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我做的心甘情願。對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我沒必要浪費口舌,讓他們說去吧。」
張珊拉著她的衣袖,走到了樓前的樹叢中,搖了搖頭說:「我不是在責備你,但同學們議論紛紛,這樣下去,你要被孤立的。」
蘇雪不在意的一甩頭,說:「我不在乎她們怎麼想,我只在乎你的想法,你不會也認為我很丟臉吧?」
張珊歎了口氣,她與蘇雪來自同一個城市,她知道蘇雪的父母早已下崗,蘇雪每年上萬元的學費和生活費要全憑自己的雙手掙出來。在酒吧打工,收入時斷時續,能夠有一個固定的長工對她也不容易。
「我怎麼會認為丟臉呢,我可沒有那些同學的無聊,老喜歡把別人的事與自己的臉面牽扯在一起。我只是為你感到擔心,在別人家裡做事,恐怕,讓別人指使來指使去,很傷自尊的,別太委屈自己了。」張珊說。
蘇雪咯的一聲笑了:「你傻呀,你想,在別人公司裡做事難道不受老闆的指使?而我,到別人家裡做事,朝夕相處的,她總不會用對待員工的態度對待我吧——我們可是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沒人願意把自己的家也當作公司,在家裡還戴著一張公司臉。實際上,我們相處得很好,我的薪水也很高。」
張珊疑惑的問:「高能高到哪裡去?」
蘇雪撩了撩頭髮,回答說:「你想,公司裡掙多少錢,這些錢租房子、吃飯,還能剩下多少?你再想想,能雇得起大學生的人,他們的居住條件是什麼,他們的伙食標準又是怎樣。如果我在公司裡工作,我要過上現在的生活,應該是什麼薪酬標準?
最重要的是,我所幹的活兒並不累,每天只需要面對僱主一人,沒有複雜的人際關係,只需像收拾自己家一樣,像給自己做飯一樣,調理好生活,就能掙錢。還能學到外語,免費的外語教師,你花錢都找不到願意單對單手把手教你的人。
至於說到地位什麼的,那是那幫小子無知。在英國一個大管家可以掙到年薪60萬鎊,這可比金領還金領。而我現在的薪水呢,比在酒吧掙的多得多,這還是長期固定收入,這樣的工作,你說丟人嗎?」
張珊似乎被蘇雪說服了,她憐惜地捋了捋蘇雪的頭髮,說:「哎,你真有勇氣,要是我,做不到這些。」
蘇雪默默地體會著這份的友誼,她平靜地說:「你也知道,我的父母都下崗了,我不僅要掙出自己的學費,還要保證今後不再需父母擔心,甚至還能贍養他們。我沒有時間自憐,我只能去努力,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想改變自己的命運這不是罪過,所以我在乎別人的白眼。我家那個女強人她曾說:除非你自己願意被別人傷害,否則沒有人能夠傷害你——所以別管走的是自己的路還是別人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女強人?」張珊好奇地問:「你在給女強人打工嗎?說說,她是如何奮鬥的?」
「這個」,蘇學自知說漏了嘴,她閃爍其詞地回答:「她麼,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發家的,似乎是找了個好男人,也似乎是慧眼識珠,在對方沒發跡時一力扶持才有了今天,嗯,反正那關係很複雜,嗨,我不是為她打工,是為一個韓國小姐打工……也不對,那位韓國小姐住在一個中國男子的別墅裡,而那位女強人是中國男子發跡前的相好,也不對,他們算不上相好……總之,這裡的關係太複雜,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
張珊不懷好意地看著蘇雪,問:「那位中國男人,很年輕?很有錢吧?」
蘇雪嗔怪地翻了個白眼,回答:「想啥呢?那個男人一年到頭不著家,年輕倒是年輕,有錢倒未必。開了個工廠,錢都讓那女強人把持著;一年四季在國外轉悠,惹下了黑社會,被人打傷成了植物人,現在還躺在夏威夷醫院裡。」
兩女在小樹叢裡嘀嘀咕咕,說著悄悄話。蘇雪興致上來了,立馬邀請張珊去自己的房間玩耍,她們鉤肩搭背,打車直奔別墅。
門口停著兩輛車,除了金慧珠的寶萊車外,還有一輛黑色的別克車。蘇雪愣了一下,圍著那車轉了兩圈,想不出這是誰的坐駕。
蘇雪猶猶豫豫的帶著張珊進了門,一樓的辦公室大開門。辦公室裡傳來傳真機、電腦的絲絲工作聲。
「羅先生回來了嗎?」蘇雪自言自語的問。這一樓辦公室只有兩個人有鑰匙,一個是羅亦安,另一個是譚彩玲。自從工廠的廠房建設完畢後,譚彩玲就搬入了工廠。此後,一樓工作間與地下室完全封閉起來。
正疑惑間,二樓上傳來了一陣拖曳聲,金慧珠衣著樸素,沒有化妝拖了個箱子出現在樓梯口。一見蘇雪,便急忙說:「啊呀,小雪,正找你呢。夏威夷傳來消息,羅先生已經甦醒,我打算坐今晚的航班去,你照顧好家裡,我這就動身去機場。」
「羅先生醒了」,蘇雪沖敞開的辦公室努努嘴,金慧珠解釋說:「是譚小姐。她來這裡收發傳真,安排一下工作,有許多對外聯繫只認這台電腦的ip地址。」
蘇雪連忙招呼自己的同學坐下,迎上前去幫金慧珠拿行李:「金小姐,你晚上的班機,可現在還是中午,你吃過飯再走也來得及。」
金慧珠絕然的搖搖頭:「不行,我還是在飛機場等,在那裡看著起降的飛機,我心裡會平靜點。」
「那譚小姐呢?她也一起去嗎?」
金慧珠邁著小碎步,向門邊跑去,那神態彷彿唯恐別人追上,她頭也不回的說:「不,譚小姐還要留在這裡,她有很多事要處理……對了,明早你去機場,把我的車開回來。」
寶萊車絕塵而去,蘇雪知道譚彩玲生性霸道,不敢去打擾她的工作。她一邊招待自己的朋友,一邊心情愉快的暢想:至少有十幾天的時間,這房間就剩自己一個人了,正好讓張珊好好玩幾天。
一陣咯登咯登的高跟鞋聲傳來,譚彩玲趾高氣昂的持著一疊傳真走到門邊,揚眉向蘇雪打招呼:「來了,下午沒課了?你的同學嗎?招待好啊。」
蘇雪對這一連串提問都以點頭答覆,譚彩玲似乎不在她的回答,又問:「我剛才聽到車響,慧珠走了嗎?」
獲得肯定回答後,譚彩玲一聲歎息:「都是可憐人啊,罷了,讓她先去夏威夷吧,光在這裡等,她會發瘋的。跑來跑去還能舒緩一下情緒。」
蘇雪聽出了譚彩玲話的意思,問:「怎麼?羅先生現在不在夏威夷?」
譚彩玲點了點頭:「他現在正飛往非洲,具體情況明天才能知道。」
蘇雪禁不住感慨道:「真是條蜥蜴命啊,病才好,就要去非洲玩。」
譚彩玲用手中的傳真件一拍左手,發出啪的一聲響,沉著臉說:「請不要這樣說羅先生。」話音未落,她扭身返回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