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那大伯呢?」她問。
「也很忙。」
「哦。」
她哦一聲不再說話,兩分鐘後才繼續開口:「他們過的怎麼樣?」
「挺好的,就是特想你。」張凹給我的那張照片,其實早被攢的皺巴巴的,一看就知道是經常拿出來看。
編了些故事,讓張萌萌相信張凹他們正在外忙碌,她才完全放下心,開心說:「中午留在這人吃頓飯吧。」
我點頭,攢了攢乾癟癟的荷包,心說一分錢沒帶過來真是失算。
中午時候,那大爺也過來了,提著燒雞跟一瓶二鍋頭,喊我一起吃。
張萌萌做了些簡單的菜,我們三人坐下吃。大爺拉我問東問西,都是關於張凹兄弟的事,我硬著頭皮編故事。他聽的津津有味。
吃過飯,張萌萌進屋睡覺,我和大爺一起洗碗。
「別騙我了,說吧,張凹兄弟兩怎麼了?」大爺突然問。
我呆住,不知道說什麼好。
「您知道我在說謊?」
「活了大半輩子,別的事情我看不出來,但誰要說謊,我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且張凹兩兄弟其實疼張萌萌的很,他們要真發財了,肯定立馬回來,別說有事情忙,就是國家主席擋在他面前,他們也要回來的。」大爺歎氣。
我沉默幾秒,輕聲說:「他們都死了。」
大爺哦一聲,繼續洗碗。
良久後才說:「其實張凹兩兄弟十幾年前來我們村就是為了躲債的,但是兩年前突然被債主找到,他們不想再拖著張萌萌東躲西藏,想讓她過上安穩日子,於是把張萌萌托付給我照顧,說『出去躲一陣,賺了錢就回來』。」大爺黯然。
我感受到這句話裡的沉重,不知道說些什麼。
「沒想到他們就這樣死了……能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大爺問。
我低頭洗碗,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雙眼裡滿是悲傷。
「在工地上做工,張凹不小心墜樓,被安全帶扯住,張凹上去幫他,結果兩人一起摔下去,當場死亡。」我編了個故事,「撫恤金應該快到了。」
大爺又問我是在哪裡出事的,我說廣州。
「事情被上面壓著在,不讓鬧大,所以應該沒什麼消息。」
大爺沉默了,洗好碗收拾好桌子,和我蹲在門前抽煙,煙是老紅梅,四塊一包,不好抽,嗆的人眼淚直流。大爺看門外,說:「這事別萌萌知道。」
我說好。
大爺又說:「萌萌身體並不好,兩年前張凹兄弟跑了後,她大病一場,受不得累,但是就算這樣那年高考他也考上了浙江那邊的一所重點大學,我們全村湊了點錢當學費,還是我把她送過去的哩。」
我點頭,還是跟二狗一個學校的。
大爺開心笑著:「萌萌厲害的緊,生活費都是她平時打工自己賺來的。」
我心裡一酸。
「後來我去看她,才發現她高燒40度還在超市收銀。」大爺歎口氣,「這孩子倔的很,不服輸,一般放假也不會來,有什麼困難也不和人開口,只是兩個月前,突然從學校跑回來,說不想讀書了,準備在家呆幾天出去打工,勸都勸不住。輔導員打了幾個電話過來詢問情況,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你能不能幫忙勸勸她,就說是張凹他們希望她能把書讀完?」
我點頭。
中午過後,張萌萌醒來,我和大爺拉她坐下。
「你怎麼不繼續讀下去了?是不是沒錢?張凹打了一筆錢過來,學費的事情別擔心,專心讀書就好了。」我語重心長。
其實我比張萌萌也大不了多少,但我和他一樣是吃過苦的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張萌萌緊咬著下嘴唇,低頭盯著自己的鞋面不說話。
我看到她穿著一雙打過補丁的布鞋,非常寒磣。
「錢的事情別擔心,你好好讀書就是了,等你畢業,張凹把手頭上的事情忙完差不多也就回來了,到時候你把學士服的照片拿給他看,多長臉啊!」大爺也勸。
張萌萌依然不說話,但是眼神開始閃爍,眼眶裡有淚在滾。
接下來不管我們說什麼,她都只盯著地上不說話。
大爺急了:「都說了錢的事情別擔心,你這娃兒怎麼這麼不懂事?你以為你學習是為了誰?是為了你自己!你以為鄉親們幫你是為了什麼?是為了給咱們村長臉?狗屁!幫你是因為你是重耳村人!你過的好,我們為你開心,你過的不好,我們都難受!你長點心好不好?」
張萌萌到底是女孩子,再堅強也有柔弱的一部分,聽到大爺這樣說,嚶嚶哭了起來。
我們都慌了,安慰了半天,張萌萌才把事情如實道來。
原來張萌萌在大二時候,喜歡上了一個男生,男生彈吉他很厲害,還是吉他社的社長,人長得也很正派,很受女生歡迎。
張萌萌礙於自己的醜小鴨的形象,一直不敢告白,同寢室幾個姑娘知道了,便慫恿她寫情書。張萌萌鼓起勇氣寫了封情書,托人送過去。豈料事情被別人知道了,男生不僅拒絕了她,情書最終還被人傳閱。
甚至有人調侃,要在校廣播裡把情書念出來。
愛慕男生的人很多,張萌萌當時就出名了,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時不時有人指指點點,甚至還有兩個財大氣粗的姐們上來挑釁,嘲笑她人又窮又醜。
我和大爺當場就毛了,現代大學生虛榮、肚子裡沒貨的人有許多,沒想到還真被我們碰上這些個沒素質的?
我問張萌萌那男生叫什麼名字,她抽泣說:「葉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