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節

  其實崔先生也真沒有什麼好生氣的,因為他說,如果是他的話,他也會這麼做,而那時,天已經泛亮,送張是非去醫院的黑媽媽回來了,它老人家帶來了一個很讓眾人頭疼的消息,那就是張是非的身體一點事都沒有,除了他的衣服很髒頭髮很亂,身體有點輕度的擦傷之外,再也沒有別的症狀,但是不知道為何,他就是一句話都不說,甚至連動都不願意動彈,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天亮了,三位大仙準備功成身退,那胡三太爺走之前,對崔先生說,如果你們想的話,現在就可以解除你們身上的詛咒,但是崔先生當時已經沒那份閒情雅致了,還是等小張好了再說吧,崔先生如是說道。
  可是讓人痛心的是,張是非一直都沒有好,由於他實在檢查不出來什麼,李蘭英明白再在這裡待下去的話,也沒有任何的意義,於是他們便把張是非帶回了福澤堂,眾人這才知道張是非去救兩人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付雪涵這個小女孩的眼淚似乎都沒停止過,眾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蔡寒冬還是那麼好糊弄,在付雪涵講述的時候,崔先生裝作不經意的打斷了她的話,讓她跳過這一段,因為他們已經知道了,於是付雪涵也就沒講,從始至終,蔡寒冬只是知道了個大概,但是蔡寒冬也真就沒怎麼在意那燃西的身世,畢竟昨晚的事情太多,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被瞞了過去,崔先生他們的意思和李蘭英的一樣,即使現在告訴了蔡寒冬事實,也無濟於事,只會造成反效果,想想那可憐的燃西拚搏了一生,就是想在自己最美的時候能跟馮天養的轉世在一起,哪怕一秒鐘,如果現在蔡寒冬知道了的話,那燃西恐怕當真會死不瞑目了,他們的心,真就沒那麼狠。
  而且,現在他們的眼前最大的問題是好像丟了魂似的張是非才對。
  醫院裡的大夫也看不出什麼,只是說他可能是受到了什麼刺激,而李蘭英則心想他是不是丟了魂魄,就像是他們之前那樣,說起來,當時的張是非確實有點像是一具空皮囊。
  而當他焦急的向崔先生詢問的時候,崔先生卻搖了搖頭,他對著李蘭英說道,他的魂魄完好無損,根本就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李蘭英急了,他望著自己的好兄弟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哪裡還能淡定?崔先生想了想後,便歎了口氣然後對著他說道:「這不屬於外病,也不屬於癔病,恐怕,只能是心病了吧,畢竟他受到的打擊實在太大了,我們誰都幫不了他,想要恢復的話,只有靠他自己了……」
  確實,心碎了以後,能將其拾起粘好的,也許只有自己,可是,即使粘好了,也會佈滿裂痕,破鏡難以重圓,人死不會復生,梁韻兒真的已經死了,就連肉身也已經粉碎,再也沒有任何補救的機會,就像是這個人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而且,現在即使在張是非的面前提到梁韻兒,他也不會做出任何的反映了,他只是呆坐在那裡,如果沒人動他,他估計可以一直坐下去,直到餓死。
  幸好,福澤堂裡的大家是不會讓他餓死的,崔先生很明白,現在雖然事件已經得到了解決,又恢復了平靜的日子,但是麻煩才剛剛開始。
  畢竟這不是舊社會,殺個人隨便一埋就成了,想想在這和諧社會裡面,一個女大學生無故失蹤的話,那會引起多大的反應啊,外加上梁韻兒的母親,李蘭英和易欣星都見過那個阿姨,她苦了大半輩子,真沒想到,剛要過上好日子,就忽然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還有張是非,他現在這副德行,就好像是灘爛泥一樣,簡直就像是一個植物人似的,這要是讓他父母知道自己的兒子竟然變成了個活死人的話,那又該怎麼辦?他倆得多麼傷心啊,而崔先生要怎麼跟他倆解釋呢?
  種種現實的話題接二連三的冒了出來,搞的崔先生一根根的抽煙,然後不停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顯然,妖怪和旱魃都好對付,可是你一遇到和諧社會就全完蛋了,管你什麼陰陽先生,法律就像是一張鐵絲電網,誰碰誰死。
  雖然現在不是死不死的問題,遇到了事情就要解決,可是這解決的辦法可就難倒了這群不怕妖怪不要惡鬼的年輕人了。
  沒有辦法,崔先生只好讓付雪涵先回去,經過了半天的接觸,付雪涵已經大概明白了眼前的這些人是做什麼的,但是她已經不驚訝了,因為事實是最好的老師,經歷了如此超乎想像的一晚後,她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已經完全的變了,儘管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而且,她似乎已經傷心的顧不上這些了,她傷心的是梁韻兒的死,還有張是非的變化,真是想像不到,在一夜之間,她竟然失去了兩個好朋友,生命如此的堅強,卻又如此的脆弱,一想到梁韻兒臨走之前的話,她就痛不欲生。
  崔先生讓她會學校先頂一陣,她也不肯,因為她想留下張是非的身邊,她知道,現在的張是非才是最痛苦的人,他也許迷失在了自己的內心深處無法自拔,而自己卻又什麼都幫不上,這個心地善良且又柔弱的女孩子此時當真無比的傷心,所以,她不想走,想要留下來照顧張是非,雖然她心裡也明白,自己和張是非已經沒有機會了,但是,作為朋友,她也要完成梁韻兒的遺願,況且,這個男人並不是別人呢?
  但是最後,她還是放棄了,因為崔先生跟她講了這其中的厲害關係,為了不讓校方懷疑,她必須回去,這也是為了張是非好,畢竟在沒想到該如何解決梁韻兒死去的問題之前,能瞞一天是一天。
  沒有辦法,付雪涵只好戀戀不捨的走了,她兩步一回頭,大眼睛之中流露出的悲傷讓眾人都不忍心看。
  付雪涵走了以後,屋子裡的眾人還是沉默不語,他們一整天都沒有吃飯,只有劉雨迪和李蘭英照顧張是非,硬給他灌了點粥,望著張是非一動不動的身體和好像一灘死水似的眼神,拿著湯匙的李蘭英,一邊給他喂粥,眼淚一邊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李蘭英就是忍不住,他默默的留著眼淚,一聲不吭。
  而崔先生他們,還是在苦苦的思索接下來的事情應當如何解決,他們想了很多的辦法,但是都行不通,轉眼已經是傍晚,就在崔先生他們實在是想不出辦法的時候,這事情才又出現了轉機,而屬於張是非的悲喜劇也隨著這片夜幕,正式的進入了高潮。
第三百三十二章 寶物
  實在是想不出辦法來了,畢竟他也不是大羅神仙,不能讓這個看上去已經如同廢人一般的張是非馬上開口說話,也不能撲哧一下就讓梁韻兒這個女人在所有人的記憶之中消失。
  要說要死去的梁韻兒在所有人的記憶中消失這件事,放在崔先生以前,也許還會做到,因為崔先生曾經湊齊過七寶白玉輪,七寶之一的『黃巢劍』便有如此功效,黃巢劍可以殺人八百萬血流三千里,被此劍所殺之人,就會完全的在世上被抹除掉,不留一絲痕跡,甚至連其親生父母都會忘記此人,雖然現在此劍依舊在福澤堂之中,可是卻失去了效用,因為那把劍的最後兩次效用,也被崔先生用完了,現如今只能當成了一件擺設。
  這可該如何是好呢,一下午的時間,崔先生已經連續抽了一盒的煙,劉雨迪此時也不管他了,整間福澤堂裡面烏煙瘴氣,只剩下是不是發出的一兩聲歎息。
  燃西還沒有醒過來,還躺在崔先生的床上,此時天色漸暗,崔先生狠狠的抽了一口煙,嗓子裡面就跟刀刮了似的,他此時正是鬧心的時候,只見他隨手將煙頭一彈,那煙屁正好落在了裡屋的門口,那煙屁剛一落地,就被一隻腳踩滅,只見易欣星把著門框走了出來,然後回頭望了望那躺在床上的燃西,對著崔先生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說道:「且,忙了一溜十三招兒,最後還是這老太太睡的消停。」
  崔先生歎了口氣,苦笑了一下,然後對著易欣星搖了搖頭,易欣星方才由於心裡面不踏實,所以進屋看看,只見他一邊走到了張是非的身前,用手指扒了扒他的眼皮,然後歎道:「還是不行,眼神渙散,大而無神,看樣子只有祈禱奇跡的出現了,這小子到底收到了多大的刺激啊,喂,老崔,你想出辦法來沒,搞不好咱們都要蹲笆籬子(監獄)了。」
  崔先生往沙發上一靠,然後沒好氣兒的對著易欣星說道:「你不是說過沒進過監獄的男人就不是個完整的男人麼,還怕啥?」
  「滾蛋。」易欣星瞪了一眼崔先生,然後對著他說道:「沒進過一次監獄的男人就不是個完整的男人,但是進過一次監獄還要進第二次的話那就是個完整的傻B了,再說都什麼時候了,都多著急了還說風涼話,沒跟你鬧笑話,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怎麼辦?」崔先生又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看旁邊那好像個活死人似的張是非,然後對著易欣星和劉雨迪苦笑道:「還能怎麼辦啊,我真沒辦法了,小張這邊暫且不說,但是那梁韻兒那邊……唉,我也知道著急啊,我現在恨不得把自己閹了然後帶上頂假髮代替那梁韻兒上課去,他大爺的,你說我要是像大師兄那樣會七十二變就好了……恩?等等?」
  崔先生說道了這裡,忽然一愣,然後他快速的又順出了一根長白山,低著頭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李蘭英現在光顧著照顧張是非,心裡面也沒有別的念想,而劉雨迪和易欣星方才看見崔先生的眼神閃爍,知道他也許是靈機一動想出了什麼辦法,於是也就都沒打擾。
  過了半根煙的時間,只見崔先生兩隻手指夾著煙,緩緩的抬起了頭,然後望著劉雨迪和易欣星,然後對他倆說道:「大概只能這麼辦了,一會兒等那三位來的時候再跟它們商量商量吧……」
  過了一會兒,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果然如同崔先生所料,那東北的三位護法大仙領著數位野仙再次登門,它們在早上要走的時候曾經跟崔先生說,這次雖然事成,但是它們也不著急回各自的道場,畢竟它們管轄了整個東北的野仙,這次死符逢天哭之日對身處在哈爾濱的妖怪們來說,完全是因禍得福,它們要統計一下那些野仙各自得了多少道行,以便日後仙家排名變動,而且,先前一群野仙送魃屍前往遼寧,來回一天的路程,它們回來也要告知一下崔先生,畢竟現在崔先生他們這些人屬於保護動物,這世道,精通南茅北馬的人太少了,他們有這個資格和權力知道魃屍的最後動態。
  客套話暫且不表,那些送魃屍到醫巫閭山的仙家幸不辱命,尋到了那個山洞,並且將魃屍埋在了山洞裡面,洞口以岩石遮擋,如果沒有什麼天災的干涉,估計它可以再裡面睡一輩子。
  當然了,這些崔先生他們早就料到,在聽完了那幾位仙家說完之後,崔先生便同那三位護法大仙交談了起來,東北野仙的性格是知恩必報,這一次欠下了崔先生他們這麼大的人情,他們的心中也自然有數。
  閒談了幾句之後,那上座的胡三太爺望了望那個一聲不吭的張是非,便對著崔先生說道:「這一次咱家受難,多虧了你們小輩的幫助,連累這恩,這位小哥也受此大難,既然你們現在無心要行解除命理之事,那麼,你看看有什麼事需要咱們幫忙,我們這些仙家絕對會盡量做到。」
  聽胡三太爺說出此話後,崔先生長出了一口氣,他就等這句話呢,於是,他便對著那胡三太爺施了一禮,然後沉聲說道:「感謝祖師相助,說起來慚愧,在這次的事件中,張是非的朋友梁韻兒受到了牽連而魂歸天際,要說天有天道,人有人法,人法不同人情,外加上這次的事情特殊,有些事情是我們無法做到的,所以只能求祖師幫助。」
  那胡三太爺喝了一口茶,然後點了點頭,對著崔先生平靜的說道:「此話在理,雖然生死有命,但是那女子本與此事無關,我們理應幫助,看你這小輩說話的語氣,想必已經想出了要我們怎麼做了吧。」
  崔先生點了點頭,然後又施了一禮後,便對著胡三太爺說道:「那名女子天生孤苦,與其母相依為命,現如今她身死,但是卻有一母無人照料,況且如果被人發現其失蹤的話,會相當的麻煩,所以……」
  他說道此處之後,便停頓了一下,然後也轉頭望了望那目光呆滯一動不動的張是非,然後歎了口氣,轉頭對著胡三太爺誠懇的說道:「所以,我斗膽懇求祖師,派遣一位精通變幻之法的仙家,變幻成那名女子的模樣照料其母,等到其母百年之後方且圓滿,求祖師應允!」
  跟它們說話真累,還得文縐縐的,但是崔先生卻必須這麼做,一席話聽罷,那胡三太爺沉思了一會兒後,便開口講道:「你是說讓我坐下弟子變化成那個女子的模樣,然後替她走完這一生麼?你著小輩頭腦到真是靈敏……也罷,知恩必報乃是我們仙家的守則,好吧,待我一問。」
  崔先生他們見這胡三太爺應允了,心中的一塊兒石頭也就落了地,沒錯,這就是崔先生剛才想出的辦法,雖然他們不懂得變幻之術,但是要知道這東北的野仙們可全懂得化人之法,而且普通人的壽命對他們來說,不過是短暫的時光而已,那梁韻兒的母親已經要上了歲數,頂多還有三十四年的日子好活,這三四十年,就讓它安安穩穩的度過吧。
  只見那胡三太爺轉頭對自己的伴侶胡三太奶說道:「狐黃白柳青,拋出四家不算,咱家輩分最小的一輩之中,可有能當此重任的?」
  那胡三太奶想了想後,便對胡三太爺回道:「前年咱們重排仙榜,正有一位與人有緣的孩子,名為胡小萍可以勝任。」
  胡三太爺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雙目,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自那福澤堂的門外走進了一名年輕的女子,此女面容清秀,只有身著打扮與時節不同,崔先生他們都明白,這個大概就是那名為胡小萍的野仙了,只見那女子進屋之後便向三位護法大仙下跪施禮,等到免禮起身之後,胡三太爺便問它:「你可有幾時的道行了。」
  胡小萍輕聲回道:「看過兩輪松柏常青。」
  胡三太爺會意,然後也不多言,便直接對那胡小萍說道:「松柏常青一百年,想你也有二百年的道行便可化成人身,念你天生與人有緣,我便派你化身成一名女子,侍奉其母安享晚年,事成之後會再賜你一甲子的道行,你可願意?」
  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胡小萍自然欣喜,於是她便跪倒在地,細聲說道:「願意,只是勞煩祖師賜予晚輩要化之人的外相以供參考。」
《我當鳥人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