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節
李蘭英並不傻,他終於明白了這陳摶好像又好了,雖然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李蘭英轉眼就破涕為笑,不過,他的心中還是有些擔心,這老傢伙不能是間歇性的吧,只見他立馬擦了擦眼淚,然後站起了身從桌子上拿起了那罐蜂蜜遞給了陳摶,沒辦法,現在的他也不知道這陳摶到底怎麼回事,看現在陳摶似乎好了,真不知道他到底記得多少,想想之前自己和張是非忽悠他的事情,李蘭英便又有些擔心了,於是他只好試探性的說道:「那啥……老爹,嘿嘿,我曾經答應過還你的蜂蜜。」
「狗屁蜂蜜。」只見那陳摶伸了個懶腰,然後一邊打哈欠一邊對著李蘭英說道:「你個臭小子,當真以為我什麼都不記得呢啊,騙走了我的兩界筆,趕緊還來。」
哎呀我去!李蘭英望著這個忽然變的聰明的陳摶,心中一驚,心想著這老傢伙真的一點都不糊塗了,可是不對啊,當時他不是喝了那劉伶的工業酒精了麼?
見這李蘭英一副驚訝的表情,陳摶便歎了口氣,然後搖頭說道:「你們這些小子啊,真是傻到了極點,你就對那廝的酒這麼信任麼?不過說起來也是,多虧了他的酒啊,好久沒睡這麼香了……」
感情他從最開始就是裝出來的啊!!李蘭英想到了這裡,後背不由得又冒出了冷汗,他重新打量了一下這位有些總理相氣質的老先生,心想著這是何等的演技啊……真高。
李蘭英終於明白了,這老爹當初是故意放他們回去的,想想也是,當時的他們已經有了感情,雖然他們背地裡稱呼他為『老燈』或者『老傢伙』,但是陳摶在他們的心中,說是師父,其實更像是爺爺。
離別總是傷感的,看來,陳摶也是不想落入俗套吧,可是說起來他應該還是有些不爽,所有久別重逢才捉弄了一下李蘭英,看他現在的改變確實很大,陳摶才有些欣慰,於是才原諒了他,嘿,這個小老頭兒,還真挺可愛的,李蘭英心中一陣溫暖,看來這老爹並不怪他們,這就好了。
想到了這裡,只見李蘭英對著陳摶又說道:「老爹,對不起,我們以前太不是人了,就像剛才我……求求你,救救老張,他已經現在變成這副模樣,求求你救救他吧!!」
知道了實情,李蘭英的話說到了一半,便有些臉紅了,他畢竟性格在這呢,嘴硬,改不了了,但是他要救張是非的心卻毫無遮攔,只要是能救張是非讓他裝孫子都干,更別提服軟了。
而那陳摶看了看張是非,然後便長歎了一聲,對著李蘭英說到:「不用多說了,我剛才已經從你的心裡知道了你倆經歷了什麼,唉,真是苦了這孩子了,讓我救他容易,可是要讓他恢復成往常的模樣那可就難了……」
「為什麼啊?」李蘭英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陳摶能夠救張是非,憂的是,似乎他的言下之意是張是非要想恢復成原來的樣子,還是有些麻煩,於是他便慌忙對陳摶說道:「為什麼你救了他他還不能恢復以前的德行?」
陳摶歎了口氣,然後看了看李蘭英,良久才開口說道:「因為,他的心已經不見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酒淚(上)
山上的桃林,開滿了粉紅色的花兒。
在這瀛洲之地,李蘭英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的估計,搖身一變,化作了黑熊的模樣,放情的在這片仙境之中奔跑。
他很久沒有跑的如此暢快了,只感覺所有的煩惱都暫時的隨著這風兒一起被拋在了腦後,人間雖然繁華,但那不過是鋼筋水泥的牢籠而已,物慾橫流之間,衍生愛與恨,情和仇,我們把都市經常吧都市比作深林,但是,我們不知不覺之間,就在這座深林之中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
跑上了這個山坡,那敗落的村莊近在眼前,李蘭英輕車熟路的來到了一間破土屋的門口,然後一腳就蹬開了門。
只見那嗜酒如命的劉伶此時依舊一絲不掛的抱著個酒罈子,躺在那破爛的竹床之上,一邊撓著腿毛,一邊哼唱著完全沒有調子的小曲兒。
他倒也快活,李蘭英心裡面想著,這個老傢伙不比陳摶,瀛洲雖好,但也寂寞,陳摶對抗寂寞的方法可能就是睡覺,他那睡覺的方法就跟進了棺材差不多,如果不叫醒他,估計千百年對他來說,也不過是眼睛一閉一睜的事情,而這劉伶卻不同了,他對抗這寂寞的方法,可能就是喝酒了吧,忽然李蘭英覺得這倆老傢伙其實都挺有一鬧的,一個是一覺千年,一個是一醉千年,他倆年輕的時候,又會有怎樣的故事呢?
那劉伶顯然見到李蘭英進門兒了,只見他也沒驚訝,只是恬不知恥的坐起了身,然後提起了酒罈咕咚咚的灌了好幾口,這才打了個酒嗝,用一雙惺忪的醉眼望了望李蘭英,然後笑道:「嘿,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偷酒的小畜生回來了,真是麻煩啊,怎麼著,又想偷酒了麼?」
聽他罵自己是畜生,李蘭英也不惱,只見他嘿嘿一笑,然後變回了人形,抬腿就向那劉伶走去,可是他剛走兩步,就見到那劉伶慌忙緊張的擺手,然後叫道:「打住打住!別過來,我這張寶床可禁不起你再折騰了?」
感情這老傢伙也挺記仇,他估計還記得那次李蘭英一屁股坐床上然後把他彈飛了的事情吧,李蘭英嘿嘿一笑,然後也不刁難,面對著那劉伶席地而坐,然後從手裡面的塑料袋兒之中順出了三瓶老村長丟給了劉伶,然後笑著說道:「我說你啊,別老把我當賊行不,虧我還給你帶來了現在人間最好的酒呢,唉。」
劉伶這個老雜毛就是這樣,對什麼事兒都不傷心都嫌麻煩,但是他一聽到有好酒,頓時眼睛睜得跟燈泡似的,只見他慌忙順手一撈,三瓶二兩半的老村長就穩穩的接在手中,要說他本是一個和時代脫節兒的人,瀛洲無歲月,眨眼一千年,見這手中的酒瓶晶瑩剔透,竟然還是透明的,彷彿水晶一般的善良,他的眼神頓時變了,就好像是被關了十多年的強姦犯出獄以後看到了一個沒穿衣服的大娘們兒一樣。
只見他不住的讚歎道:「真是想不到,現在的人間竟然已經奢侈到用這等琉璃寶瓶盛酒了,你小子,還真挺講究啊?!」
講究這個詞,正是之前李蘭英教給他的,李蘭英看著酒仙捧著五塊錢一瓶的白酒一副驚為天人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心想著這個老山炮,還酒仙呢,估計現在一個正科級的幹部都比他認識的酒多一萬倍了,但是他想是想,哪兒能說出來啊,於是他便對著那劉伶說道:「嘿,那當然了,你當咱哥們兒像是忘本的人麼,告訴你啊,這是人間現在最好的酒了,特供,知道什麼是特供不?看你老外了不是,特供的意思就是老百姓根本就喝不著,只能是那啥,那啥皇上才能喝到的,為了給你弄幾瓶酒,我特地進宮去偷的,為此還差點兒都掉了腦袋,你說我仗義不。」
「仗義,真他娘賊的仗義!」那劉伶信以為真,被李蘭英忽悠的直挑大拇指,只見他望著手中的玻璃瓶,不住的沿著吐沫,一副八輩子沒見過酒的饞相,於是他也不客套了,手抓著瓶蓋一用力,直接就將那塑料蓋扯碎,然後咕咚咚的灌了一大口。
「噗!」一口酒還沒下肚,就被他吐了出來,李蘭英一陣苦笑,看來,還是瞞不過去啊,畢竟人家是酒仙,這等便宜的酒還是能夠喝出來的,他歎了口氣,剛想賠罪,哪成想那劉伶吐出了酒後,竟然抽了抽鼻子,然後哭了出來。
你哭個毛啊!有這麼難喝麼!!李蘭英心想著你這就有點誇張了吧,他看著劉伶老淚縱橫,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他只好小心翼翼的問道:「你……」
「你不用說了!」只見那劉伶一隻手抹著眼淚,另一隻手對著李蘭英擺了擺,然後他長歎一聲,不住的唏噓道:「看來,現在人間當真是太平盛世啊,想想我那會兒,皇上喝得都是天南紅花極北學露,為的就是好面子,為此勞民傷財難以想像,老天有眼,想不到千年之後,人間終於實現了真正的太平,現在掌權的,一定是明君對吧,只有真正愛民如子的明君,才會節衣縮食,喝這麼……」
見這老傢伙絮絮叨叨的模樣,李蘭英頓時陷入了雲山霧裡之間,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於是他便對著劉伶說道:「等等,打斷一下哈,有點扯遠了吧?」
「不遠!!」只見那劉伶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說道:「我是對的,我就是為這個才閉世修行的,我早他娘就知道了,平等這東西一定存在的,終於等到了啊,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太平盛世,主上愛民,不行苛稅,不喜浮誇,寧苦自己的胃腸也不苦百姓的日子,蒼天啊!!你終於有眼了!!!」
這老傢伙是不是喝假酒喝傻了,李蘭英望著那劉伶跪在床上噹噹噹的朝窗戶的方向磕頭,心裡面頓時哭笑不得,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算了,見這老酒鬼似乎又耍酒瘋說胡話了,於是李蘭英便決定還是順著他說吧,反正自己也是胡咧咧出來的,這世界上有沒有特供什麼的他哪裡知道啊,都是瞎說的,沒想到這老雜毛兒還真當真了,唉,看來啊,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神仙還是比人要好騙啊!
李蘭英苦笑了一下,趕緊轉移話題,劉伶得知現在外面的人間是太平盛世之後,心情頓時大好,不過,那酒仙好酒取之有道,這五瓶老村長雖然不和他的脾胃,但是對他來說也有莫大的意義,他決定要永久的珍藏起來,李蘭英看他這麼興奮,也就沒好意思說明,他要李蘭英從酒窖裡面取了最好的兩罈酒跟他對飲,李蘭英依言行事,這劉伶所釀之酒還是那麼的好喝,一口酒能喝出七八種滋味來,而且還不醉人,兩人話不多說,直接半罈酒下肚,接著酒意,這才聊了起來。
劉伶此時已經從激動中緩了過來,只見他擦了擦嘴,然後有些感歎的對著李蘭英說道:「唉,說來也真快啊,你倆這一走就是這麼多年,怎麼才想起回來呢,對了,那雜毛雞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瀛洲當真是沒有歲月的,之前兩人在瀛洲待了半年多,而人間卻只過去了不到兩天,想想他倆在人間已經待了大半年的光景,這瀛洲,已經不知道過去多少的年月了,李蘭英聽這劉伶問他張是非,心中便又是一陣苦澀,只見他捧起了酒罈子,咕咚咚又喝了好幾口,這才將酒罈放在,然後藉著酒勁苦苦的對著那劉伶說道:「他……他也回來了,只不過,現在的情況不怎麼好。」
說罷,李蘭英便對劉伶講出了他們這半年以來在人間所遭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包括自己這一次回來的原因。
劉伶剛開始還聽的有滋有味,講到李蘭英為何入魔的時候,他還哈哈大笑,連聲罵這胖子沒出息,但是聽著聽著,他便再也笑不出來了,講到了最後,就連這個什麼都嫌麻煩的老酒鬼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蘭英對劉伶說,陳摶見燃西可憐,便將它接到了竹林深處的玉溪邊上,而要救張是非的話,也不是他自己獨力就能完成的,因為陳摶講,這張是非的『心』已經碎了,這個『心』不是體腹之內的肉髒,而是靈魂之中最重要的東西,人都有三魂七魄,而三魂七魄則是由一口氣化來,這口氣是天地中的精華,如果氣消失,就是魂飛魄散了,這股氣,被稱作『氣心』而張是非的『心』雖然沒有消失,但是可能由於受到了劇烈的刺激,所以就已經散了,要重聚起這口氣並不難,只是需要劉伶這位酒仙釀酒所殘留下的酒糟就可,因為劉伶釀的酒都不是凡品,所以李蘭英這才出了竹林向劉伶求助。
劉伶赤身裸體的坐在床上,李蘭英講完之後,他沉思了一會兒,便歎道:「真是想不到,這雜毛雞的命運會如此坎坷啊。」
李蘭英歎了口氣,然後回道:「可不是麼,我這個兄弟這輩子就沒好過,哎,那啥,話我也說了,你看看能不能別嫌麻煩幫一幫?」
劉伶笑了笑,然後又喝了一口酒,這才對李蘭英說道:「幫到不難,想來是那個老傢伙還在生我的氣,上次你們走了以後我就把他給灌醉了,嘿嘿,所以他才不願意親自來說吧,也罷,反正我也要釀酒,要救雜毛雞的話,嗯,一般的酒糟是不行的,必須要用玉溪之水所釀之後的酒糟,玉溪是天地間三口靈泉之一,再加上我的酒力,大概能引回雜毛雞的『心』吧,但是……」
劉伶說到了此處,便看了看李蘭英,然後對著他語重心長的說道:「但是,心雖然能夠修補,可心中的裂痕卻還在啊,如果是雜毛雞自己不想好,那我們誰都幫不了他。」
李蘭英歎了口氣,然後點了點頭,確實,剛才陳摶也是這般對他說的,張是非的這顆『心』雖然能夠修補,可是如果他依舊沉淪於悲傷之中的話,那不管是誰,都救不了他,也就是說,張是非能不能真正的好起來,還要靠他自己。
但是沒辦法啊,兄弟不就是用來幫的麼,李蘭英知道自己力薄,但是總要去爭取,做一些能夠做到的事情,之後的事,就要靠張是非的造化了,不過,李蘭英始終堅信,張是非一定會挺過來的,因為,在自己深入魔障之時,也是張是非救了他,張是非喚醒了他心中最珍惜之物,張是非雖然平時裡散漫且不務正業,但是李蘭英能夠發覺,其實在回去的這半年之中,張是非要比任何人都熱愛生活。
李蘭英想到了這裡,便對著那劉伶說道:「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的,你把酒糟給我吧,好麼?」
劉伶聽他這麼一說,竟搖了搖頭,李蘭英頓時急了,他心想著這傢伙真不夠義氣,虧了我還帶了五塊錢的老村藏給他,但是現在情勢緊急,他也不能生氣,只見他放下了酒罈子之後,便起身說道:「怎麼,不白給麼?那好,我拿東西跟你換,成不成。」
說罷,李蘭英便從自己的口袋之中摸索出一物遞了過去,而那劉伶苦笑了一下,對著李蘭英說道:「不是不白給,是我現在根本就沒有啊,那個老傢伙佔了竹林,我上次灌倒他以後有些理虧就沒去過玉溪,現在手裡也沒有存貨,怎麼給……啊!!!!!」
劉伶的話還沒有說完,竟然大喊了出來,一副天塌了似的表情望著李蘭英手裡的那個東西,他的眼睛本來小的可憐,但是這一驚訝,竟然瞪的跟銅鈴一般大小,名副其實的如果眼眶再大點眼珠子都要飛出來的架勢,只見他張大了嘴,然後不住的指著李蘭英手中的東西說道:「你你你你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