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節
在這片看不見四周的空氣之中,牛車也不知跑了多久,張是非現在沒有計算時間的工具,只能靠直覺判斷,大概已經過去了三四天吧,他心中想到,在這段漫長的旅途之中,張是非將手中的《地界行》看了個滾瓜爛熟,將裡面有用的東西全都記在了心裡,講到此處,不得不佩服寫這小冊子的人,如果他沒有吹牛逼的話,那他對這地府也太熟了吧,連地府中的哪條胡同兒通往後山竟然都瞭若指掌。
張是非望著那小冊子上的字跡,跟之前劉伶在竹葉兒上的字跡不同,你別看劉伶長得是又搓有丑,但是丫卻寫得一手娟秀的好字,而這小冊子上的字體則狂亂不堪,看得出來,寫這書的,應該也是隨性之人,到底是誰呢?恐怕已經無從考證了。
在那《地界行》上有記載,離了陰市之後,會進入一片空白了領域,這裡不屬於三界,如果在此走失的話,那就會一直徘徊在迷茫之中,生生世世無法解脫,所以,張是非不敢不敢造次,只是安靜的坐在這牛背之上,牛車上的那七個鬼魂就好像是雕像似的,八竿子也打不出一個屁來,一路無聲無息,讓人心中不由得出現不安。
好在張是非從那冊子上得知,火車需要大約四五天的時間就能通過這片陰陽的交界之處,算下來,應該也快了。
果不其然,又過去了半天的光景,張是非忽然感覺到了一股陰風迎面而來,四周的景象固然變了副模樣,雖然四周依舊有煙霧,但卻不再濃密,張是非這才看見牛車已經跑到了一條寬敞的土路之上,路旁成片的樹木依稀可見。
看來,這就是地府了!
想那世上的凡人,如果進了地府,多半心中都會悲傷絕望,但是張是非此時的心情絕激動萬分,終於來到了地府,接下來,就是要下地獄了!
快了,快了,梁韻兒,你要等著我,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去找你,張是非握緊了拳頭,可就在這時,忽然牛車停住了,張是非愣了一下,心想著這是怎麼回事兒?難道已經到了麼?可是那《地界行》上不是說,過了陰陽交界處以後,牛車還要經過很多個地方,就跟火車進站一樣,最後的終點才是酆都地府麼?
是了,一定是這樣!張是非忽然想起了那地界行上的一句話,過了陰陽界,車停,鬼分類而下,顯然是說這列牛車之上,並不是所有的鬼都能夠到達地府的,而是到了鬼界,就各自下車,剩下的路,只能靠自己走。
張是非想的沒錯,因為能夠乘坐這輛火車的車票,便是那『鬼心』,而因為在世的時候,每個人的人心都不盡相同,所以死後領取的鬼心也是有重有輕,只有真正的大善人才能憑藉著自己夠重的鬼心直達酆都鬼城,剩下的,要依次按斤兩下車。
張是非隱約覺得有些糟糕,便悄悄的將仙骨之氣運在眼上,頓時,他眼中的霧氣又少了許多,只見到遠處的牛車旁忽然跳下了一個人,看它的打扮必是鬼差無疑,它挨車查看著,似乎是想找出鬼心份量輕的鬼魂將其拉下車吧!
張是非並不怕鬼差,但是他也明白,現在剛剛到達地府的疆界,還未有找到那地獄的入口,是不可以暴露行蹤的,想到了此處,張是非便不再猶豫,起身跳下了車,然後迅速的鑽進了樹林之中。
躲在一棵奇形怪狀的大樹後面,偷偷的望著那車隊,好在那鬼差並沒有說話,只是挨車查看,而自己方才乘坐的那些牛車上的鬼依舊傻乎乎的低著頭,甚至都沒有發現張是非他已經離開,等到那鬼差查完之後,便隨便的翻上了一頭牛身,然後它舉起了一面旗子,什麼顏色的張是非也看不出來,只覺得那旗黑乎乎的,鬼差將那旗晃了四下之後,所有的牛又跑了起來。
張是非見這火車重開,便放下了心,看來它們並沒有發現我,嗯,這樣最好,安全了之後,張是非便又朝那樹林的深處走了周,這片樹林中的樹木只有一種,而且長得十分奇怪,似乎是陽間沒有的植物,粗粗的樹幹,茂密的枝葉,樹葉的形狀就跟人的手掌一樣,而且是兩根樹葉張在一起,無風自動,發出啪啪啪好像是拍手的聲音。
真不知道這是什麼缺德樹,這麼鬧人,不過這些已經不是張是非所在意的了,他停下了腳步,然後翻出了那本《地界行》,又一次看了看上面的地圖,地界行的後幾頁全是圖畫,其中一幅,就是地府的大地圖,張是非從這地圖上來看,如果自己要去地獄的話,就必須要繞過酆都城,經過的地方分別是必須要經過的『惡狗村』,『奈何橋』,『望鄉台』,原本通過這些地方之後,便可直達酆都鬼城,可是張是非此行可不是來這裡旅遊的,酆都本不重要,所以不去也罷,在望鄉台處改路而行,這圖上標注著一方捷徑,可以繞過酆都,市盤山前往地府,而在這途中,張是非還要經過兩處地方,分別是『聽經所』和『枉死城』,枉死城過後,才是地獄的入口。
張是非收起了《地界行》後,便打定了主意上路,現在他離那大路已經有了一段距離,不過參考著那牛車的走向,他依舊能夠辨清方向,既然知道了方向,那就不用怕了,於是,他便在樹林之中搖身一變,化成了孔雀翱翔而去。
想不到這滿是煙霧的地方反而方便了張是非,它飛上了高空,在煙霧的遮掩下十分的安全,於是他便再也沒有了顧忌,全力的向著前方飛去,它飛行的速度自然要比牛車快上許多,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飛了很久很久,索性它此刻乃是魂魄狀態,消耗的也是自己身體之中的『氣』,所以不吃東西也不知疲倦,終於,好像才過了大概一天的光景,他終於離開了這片濃霧,本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態度,張是非並沒有魯莽的飛下去,而是落在了濃霧的邊緣歇息。
他剛一落下,只聽得遠處傳來了陣陣淒厲的慘叫之聲,張是非順著聲音摸了過去,只見那樹林外面,乃是一片草原,草原之上奔跑著數不清的惡狗,這些狗骨瘦如柴,可是體形卻有十分巨大,它們三五成群的追著一些遊魂不停的撕咬,而被啃成一幅骨頭架子的亡魂,竟然還能一點點的長出肉來,於是,又被那些惡狗吃了個乾淨,似乎無休無止一般。
張是非即使膽子再大,但是見到這種場景,依舊皺了皺眉頭,他想起那副地圖上所描述的,這酆都地府一共有三道屏障,之前在那陰陽交接處,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道,而這惡狗村便是最後一道了,過了這惡狗村,就是相對安全的地界。
想到了此處,張是非也沒有逗留,只因他已經遠離了那火車的方向,所以不怕被鬼差發現,於是,他便縱身一躍,再次變成了孔雀飛上了天空,惡狗村裡面的惡狗似乎也發現了他,只見幾條惡狗不住的抬起了頭對著天空上的孔雀不住的吼叫,張是非低頭望去,只見那些惡狗的眼神凶殘,似乎是正對著他喊著:你他嗎有種就下來!
張是非自然不理會這些畜生,雖然這話聽上去有些像是罵自己,但是張是非可不想節外生枝,只見他一揮翅膀,對著下面的野狗吐了口吐沫,然後笑著說道:「傻B了吧,爺會飛。」
說完這話後,張是非便沒再理會那些惡狗,而是全力的向前飛去,不到半天的光景,他就離開了這惡狗村的地界,霧已經散去,可視度很高,地上依舊是草原,張是非沒有停留繼續向前飛去,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很奇妙的事情,那就是前方的天空竟然出現了一道清晰的交接處,這邊的天空灰濛濛一片,而那邊的天空,竟然完全是黑的!
這景象也太壯觀了吧,張是非望著那被漆黑籠罩的前方,心中竟有些打怵起來,但是他也沒有放慢速度,反而猛拍了幾下翅膀,然後就向著那那方向滑翔而去。
等到了那黑暗之中,張是非才發現,雖然上空是漆黑一片,但是這地上的可視度卻依舊很高,那些草和樹木在這漆黑的環境下微微散發著紫色的光芒,當然了,張是非是瞧不見這些光彩的,於是他便沒有理會,繼續向前飛去,直到,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條大河。
這條大河在黑暗中也泛著紫光,而河對岸的遠處,依稀可以見到很多人影,這應該就是奈何橋了吧,很奇怪,就在張是非想要一鼓作氣飛過去的時候,忽然身子一沉,竟然跌落了下來,張是非大吃一驚,慌忙化成了人身,好在他現在已經是鬼魂的狀態,摔不死,他砸在了地上,然後有些莫名其妙的望了望自己的雙手,力量並沒有消失啊,為什麼飛不過去呢?
思前想後,張是非這才有點想明白,也許是因為這裡的環境問題吧,看來,想要過這陰河之水,就必須要走那什麼奈何橋,無奈,張是非歎了口氣,這樣也好,要不然這鬼多眼雜的,自己再一不小心暴露了,豈不是得不償失?安慰了自己一會兒後,張是非只好朝著遠處有鬼魂的方向走去,走好一陣子,他的眼前便出現了一座搖擺不定的小橋,這橋很窄,而且看上去很是危險,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散架子一般,而且在離橋不遠處,張是非又看見了一件事物,好像是一口大井,井邊沾滿了鬼魂,張是非想起了那冊子上的記載,心想著沒錯了,這就是奈何橋,而那邊的,就應該是輪迴井了吧。
雖然在這離這奈何橋的遠處,張是非似乎還看見了一座大橋,不過他卻沒有過去,要只到過河越快越好,所以他便沒有猶豫,直接走上了那搖擺不定的奈何橋,你還真別說,這橋看上去就跟違章建築似的,但是踩上去卻這個穩當,張是非平安過了河,河對面擠滿了鬼魂,幾個鬼差在那裡設點辦公,張是非湊上去一看,原來是投胎前的最後一道手續,由幾個鬼差決定你下輩子是幹什麼的。
張是非只覺得這些東西到有些意思,不過也沒敢多看,因為這裡的鬼實在是太多了,就跟趕廟會似的,在那鬼差辦公的桌子前都排起了極長的隊伍,張是非也就沒有再停留,他只見前方有一片樹林,便鑽了進去,拿出了地圖,仔細的觀察著自己接下來應當怎麼走。
過了奈何橋,似乎路就好走了起來,張是非沒有駐足,分辨好了方向之後,便順著樹林向前走去,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過了三生石,然後又走了很長一段路,腳下的土地開始向上傾斜,張是非抬頭望去,只見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一座雲霧繚繞的高山。
想想地體上的記載,這便應該是望鄉台吧,張是非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陣激動,從望鄉台這裡應該有一條捷徑,只要沿著那條捷徑走,就可以直接到達枉死城和聽經所,然後就是地獄的入口了!!
不過,走了這麼久的路,張是非也感覺到有些累了,便坐下了身來休息,他回想起這兩天的遭遇,心中不由得感慨起來,想想自己因為梁韻兒的死亡而變成了心死之人,之後又稀里糊塗的回到了瀛洲,然後竟然又從瀛洲到了古代,還下了地府,這事聽上去真的是太離奇了,如果不是他親身經歷的話,估計打死他他都不會相信。
張是非歎了口氣,雖然是這樣,但是他卻並不後悔,因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放棄一切,他閉上了眼睛,又想起了梁韻兒的那張臉,多長時間了,但是那個夜晚他依舊記得很清楚,似乎一生都無法忘記,無法忘記梁韻兒臨死之前的微笑,無法忘記她為自己流的那滴淚水。
想到了這裡,張是非長歎了一口氣,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後路了,即使有,他也不會走,張是非握了握拳頭,然後站起了身,開始尋找起《地界行》之上記載的那條捷徑,他走在這片樹林之中,四周沒有一絲的聲音,天空依舊漆黑一片,張是非在摸索中前行。
他並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結局,也許是死亡,也許是魂飛魄散,但即便是死亡,即便是魂飛魄散,也無法阻止張是非的要救自己心愛之人的信念。
地府的夜,似乎真的沒有盡頭,屬於張是非的夜晚,也許才剛剛開始。
第三百五十二章 聽經所枉死城
對於一個色盲來說,什麼才是最可怕的,那就是夜晚,夜晚對於張是非來說,完全就是漆黑一片,雖說這樹林中散發這淡淡的紫光,不過在張是非這個色盲的眼中,所望見的卻只是烏漆嗎黑的一片。
要說這地府之中的樹木似乎就這一種,手掌型的樹葉,無時無刻不在啪啪的拍帶著,最開始的時候聽上去倒還新鮮,可是時間一久,張是非的心裡面竟然出現了莫名的煩躁感,也許是錯覺吧,他老是覺得這些破樹在嘲笑他,嘲笑他的無知和自大,肉體凡胎竟然也想要大鬧地府?
張是非的心情越發的煩躁,恨不得立刻就砍了這些破樹,也好落得個清靜,但是他也明白,這麼多的樹,根本就不是他能砍得完的,沒有辦法,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在樹林之中尋找,在他的耐心馬上就要消耗乾淨的時候,他終於發現一處不尋常。
在偌大的森林之中,張是非忽然望見了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面,好像有一抹白白的東西,張是非覺得有些蹊蹺,便走上了前去,只見一塊兒桌子大小的岩石出現在了眼前,那抹白色就是這石頭的顏色,張是非頓時心中大喜,真想不到,自己這色盲眼此時竟派上了用場,由於他的眼中只有黑白灰三種色彩,所以在這漆黑的森林之中對白色的感覺十分的敏感,以至於誤打誤撞發現了這塊大石頭。
張是非立馬上前摸去,只見這塊兒大石頭的底部有一道很不明顯的十字痕,這明顯不是天然形成,而是後天刻上去的,張是非心中大喜,想那地界行之中所記載的捷徑就是這個了,地界行那本冊子上明確的記載著,這塊兒石頭便是捷徑的關鍵,於是張是非便按照這冊子上的記載,雙手用力的去推那塊兒石頭,石頭摩擦著地面發出卡卡的聲響,而那塊兒石頭下面,當真有這一個一人來寬的地洞!
張是非見到這地洞後,心中大喜,誰又能想像的到,在陰間望鄉台山下的森林之中,竟然有這樣一條隱藏的通道呢?張是非望著那黑黝黝的地洞,也沒猶豫,縱身一躍就跳到了裡面,這地洞不深,也就兩人來高,張是非馬上就站穩了腳步,在這洞中,張是非便也沒了顧忌,只見他運起自己的仙骨之氣,藍芒之下,洞中的結構清晰可見,這確實是人為挖出的隧道,張是非心裡想著,在一旁就有一條通道橫向延伸,張是非運著仙骨之氣向前走去,腳下的土地一片溫熱,真是很奇怪,在這等陰森鬼界之上,竟然也能感受到熱量,張是非想了想後,也就釋然了,不是說地獄就在地府的地下麼,看來自己真的不遠了。
說是不遠,但是張是非還是走了好久好久,這條隧道的長度遠遠超過了張是非的相像,大約半天的光景,張是非只感覺到腳下變成了向上的斜坡,又走了兩步之後,眼前便沒有路了,張是非伸出手來摸了摸洞口的盡頭,很硬,明顯是石頭,於是,他便沉了一口氣,慢慢的用手推那石頭。
慢慢的,那石頭被推開,一道光射了進來,讓早已習慣了這黑暗的張是非有些無法適應,只見張是非瞇起了眼睛,又將那石頭推開了一些,這才看清楚了外面的景象。
張是非很驚訝,真想不到在這陰間竟然也有光的存在,還以為這裡一直都是灰濛濛的呢,映入張是非眼簾的,正是一片看上去十分安逸的草原,張是非爬出了洞口,只見這洞口也是位於一塊兒大岩石下,張是非剛才推得,乃是一塊比較小的岩石,兩塊兒石頭看上去渾然一體,其實是內有乾坤。
張是非望了望四周,雖然這裡的光也沒有多亮,但明顯要比黑暗強的許多,而且四周的景色也不像是伸出地府,倒像是某個平靜的草原,四週一片安靜,張是非四下打探了一下,竟然愣住了,這裡雖然不是黑天,但是天空依舊儘是陰霾,不過,在右手的方向,遠處的天際竟然射下了一道光!
沒錯,一道看上去很聖潔的光,那光刺破了烏雲,直接將一小塊兒地方籠罩其中,張是非上眼望去,只見被那光照的地上,有一座被紅牆綠瓦所圍起的小建築,就像是一個別墅,或者是寺廟樣的房子。
張是非心中驚訝,這裡是地府,怎麼也會有如此強烈的光?於是,他便有些好奇,慌忙將那洞口重新封了起來,然後他就快步的向前走去,越是靠近,越覺的那光明亮,不過,天上射下的那束光雖然明亮,但卻不刺眼,反而給人一種很平和的感覺,直到張是非走到了近前,只見到那廟宇似的建築在白光的映照之下,房頂之上竟然出現了一道類似彩虹般的光芒,那光甚是美麗,縱使張是非無心駐足,但是卻也被其迷倒,而一陣若有若無的唸經之聲,從那廟中傳出,即使聽不明白這經文的含義,卻也感到十分的舒服受用。
張是非覺得新奇,便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廟宇,只見那廟門出有一副對聯,上聯是:想人間,苦海滔滔迷人倒,下聯是:入地府,解脫需聞妙法聲。沒有橫批有塊兒匾,三個大字寫得清,那三個大字乃是黃金鑄成,名為『聽經所』,經聽四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