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說起來邵勇的這位老朋友,是一位清朝末年的一位道長,這道長俗名叫『韓友』,別人都稱呼他為景先道人,這景先道人精通奇門異術,而且掌握著一手正統的符菉之術,乃是當時一名響噹噹的人物,而這景先道人的門派和薩滿教也有一定的淵源,當年幫助青巴圖魯改變龍脈地勢的人,就是那景先道人的祖師爺。
自打那時候開始,這一派的傳人便世代同薩滿教交好,而這韓友也同邵勇是個忘年交,早年前兩人曾經有機會共同合作降服惡鬼邪煞,事後痛飲了三日,兩人都是響噹噹的人物,短短的一段日子便惺惺相惜,之後韓友辭行之時留下話來,說日後如果有難就托人送信與我,見信之後必定盡力相助。
而當邵勇被抓入獄之後,前來救他的,也正是這位千里趕來的景先道人,他得知邵勇被困之後,便連夜來到了那監獄之外,通過玄學異術使整個監獄的獄卒們陷入了昏迷,然後從正門而入將邵勇解救了出來。
說的是當時獄卒得知那邵勇逃脫之後,慌忙派人去追,可是等他們發現邵勇的時候,邵勇卻已經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之下。
原來那邵勇一生忠義,在監獄裡待了這些時日他終於想明白了,他覺得雖然現在皇帝無能,但是自己身為薩滿的傳人,卻不能夠棄他不顧,但是自己又不能違背良心幫他們去尋那火龍一脈,而且如果自己就此逃掉的話,不僅背負了背叛祖宗的罪名,還要連累自己的孩子一起逃難,所以就在他被那景先道長韓友救出之後,他便將兩個孩子托付給了那道長,然後自己則自盡而死。
由於他知道這景先道長十分的正義,於是在臨死之前便將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對其告知,並且將自己事先藏好的幾樣法器以及一篇幫兵口訣一同托付給了那道長,並且懇求他,等到將來孩子懂事之後,便將這些東西分別托付給兩人,而且,等到他們十二歲的時候,便讓他們下山自行遊歷。
那景先道長見自己好友要以身殉道慌忙阻攔,但是那邵勇卻笑著對他說了一句話,他說所有之事都是因當日薩滿而起,所以今日我應有此報,忠義難兩全,死了一個我就能斷了他們的念想,這筆買賣做得過。
說罷他便懸樑自盡了,而韓友大仁大義,所以雖然心中悲痛,但也能理解自己這位朋友的選擇,於是對那邵勇跪拜之後,便領著兩個小孩連夜逃出了長春。
說起來見到那邵勇已經死後,那偽政府也真死了心,本來嘛,什麼寶藏什麼龍脈也只不過是一個傳說而已,而且邵勇已死,雖然他倆孩子跑了,但在亂世之中想來他們也活不長,於是這件事之後便不了了之了。
說起來這也只是當時那個亂世之中的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真實與否已經無從追查,所以就此不提,單說說那景先道長帶著兩個孩童離開了長春之後的事情。
景先道長果然是大義之人,邵勇死後,他對這兩個遺孤視如己出,當時天下大亂兵閥四起,於是這景先道長便帶著這兩個孩子回了安徽,他撫養著這兩個孩子長大而且又教了他們一些道學異術,只不過他並沒有收這兩個小孩為徒,因為他心裡也明白,這兩個小孩是正統薩滿的傳人,也是未來薩滿教的希望。
而那些法器和口訣,景先道長也沒有碰過一下,直到那邵永興長到十二歲的時候,他這才按照著當年邵勇的吩咐,將這法器和口訣分別傳給了兩人,邵永林得了金刀和另外幾樣東西,而邵永興則得了驢皮鼓和幫兵口訣。
那一年景先道長送兩個小孩下山,雖然他心中十分不忍,但是卻也明白當日邵勇的囑咐其實另有深意,他這是希望兩個小孩能夠盡早立世,在亂世之中磨練自己,於是他便為其準備好了盤纏行囊,之後又囑咐了這兩個小孩一些話後,便同他們分手而行。
之後景先道長遊歷天下,朝著江浙一帶行進,後來又去了上海,之後又遇到了一些事情,不過那與本文無關所以在此便不多講,這裡單說說那兩個小孩的去向。
要說這真是逆境之中出金鱗,兩個小孩從小便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自然要比同齡的小孩懂事,而且他們這些年受到了景先道長的教誨,心中自然早已經定下了目標,他倆決定先回北方,適逢亂世,但是在那塞北的深山之中,一定還會有許多的妖怪,他們雖然年幼但也是正統的皇族薩滿,這一次便是要回去告訴它們,青巴圖魯的後人並沒有消失。
這一路之上,兩人真是受盡了人間疾苦,想來在那個年頭,兵荒馬亂的,到處都有倒賣人口的人販子以及一些四處抓壯丁充軍的流寇匪幫,兩個小小的孩子身上帶著盤纏想要走這麼遠的路又怎麼可能呢?
也虧了兩個邵永興機敏,他和邵永林兩人實現化裝成了兩個小乞丐,又在身上和臉上塗滿了爛泥,渾身惡臭難聞,遇到人就不住的咳嗽,就好像兩個生了病的叫花子一樣,但也正虧了這樣,兩人才最終回到了東北,回到了邵永林一族曾經的故鄉。
兩人當時還沒有本事,雖然有著口訣和神鼓,卻也不知道應當如何運用,好在邵勇臨死之前曾經告訴過景先道長,日後兩人長大,就先回瀋陽的鐵剎山,那裡是五族外仙們每年聚會之地,而且當時還有一位外仙的領袖住在那裡,只要兩人尋到了鐵剎山後,在一處廟前亮出神鼓金刀,之後一定就會有外仙出現,到時只要兩人對其說出身世的話,它們就一定會教導它們薩滿應該知道的本事。
只不過兩個小孩子在千辛萬苦來到瀋陽的時候卻並沒有想到,接下來兩人遇到的事情,卻遠遠要比想像中的複雜。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本溪鐵剎山
遼寧省本溪,這裡之所以能夠成為東北民俗文化的發源地,正是鐵剎山就在這裡。而鐵剎山這個地方曾經我們也提起過,可以說這裡就是明末清初的時候郭祖郭守真曾經在此修煉得道,日後郭祖被後人尊稱為關東道教始祖,並且帶出了許多道法高深的妖仙地仙,這其中就包括胡三太和胡七燈。
而當年年幼的邵永興和邵永林兄弟倆,便是要到這山上尋求外仙們的幫助,以便掌握薩滿的本事。
講的是當兩個小孩子尋到這鐵剎山腳下的時候,正是入秋之時,整天山上的樹葉都黃了,竟風一吹便漫天飛舞,時逢亂世,所以當時這鐵剎山遠沒有現在這般的熱鬧,兩兄弟入了山林,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父親邵勇遺言中的那座小廟。
那廟年久失修早已殘破不堪,殿中的神像上紅漆凋零,泥胎都已經顯露了出來,大殿之中儘是灰塵蛛網,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過,而兩兄弟倒也不敢怠慢,邵永興拿出了開元鼓,站在那廟前胡亂的敲了起來。
要說這面鼓確實神奇,兩人之中只有邵永興才能將其敲響,而這鼓到了邵永林手中卻只能發出難聽的悶聲,當年邵勇的遺言中曾經講的明確,只要鼓響之後就一定會引出外仙幫助他倆,可是當時邵永興拿鼓敲了一陣之後,卻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
如此這般快過了半個時辰的光景,兩人的心中都生出了失望的情緒,要知道當時的世道十分不堪,莫不是連這鐵剎山上的妖怪們也全都逃掉了?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兩人之後又將何去何從呢?天大地大,哪裡還有這兩個孤兒的容身之所?
當時兩人都是孩子,眼見得日頭已經將近晌午,兩人又累又餓,邵永林先撐不住了,只見他坐在了地上,含著眼淚對著邵永興說:「哥,咱們別等了,想來它們已經不在了吧。」
要說這兩人自幼一起長大,雖說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卻如同親兄弟一樣,特別是邵永興,他年長邵永林一些,這個小孩很早懂事,他十分的疼惜自己這個弟弟,自打離開安徽之後,一路之上對這個弟弟十分的照顧,很多時候寧可自己挨餓都要把食物讓給弟弟吃,他見弟弟說出這話後,便知道他一定是餓壞了,於是便從背包中取出了剩下的一塊乾糧遞給了他,並且對著他說道:「你餓了就先吃點吧,我再敲一會也不妨事。」
說罷,他站在了邵永林身前,替他遮擋著陽光,然後繼續敲起了鼓,邵永林一邊啃著乾糧一邊有些喪氣的對著他們說道:「你怎麼這麼傻,之前咱爹不是跟咱們說過麼,咱們跟那些外仙是平等的,而且它們對咱們祖師爺十分敬重,所以如果它們還在的話,那咱們在這敲鼓,它們又怎敢不見?所以它們一定不在了,這兵荒馬亂的,它們可能也自身難保了吧。」
說話間,邵永林瞧著邵永興被毒辣的陽光曬得滿頭大汗,這讓他也有點於心不忍,於是便歎了口氣,他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哥哥是個死腦筋,於是便一把將他拉了過來,然後把手中的干饅頭掰了一半遞給了他,邵永興搖頭說不餓,可是邵永林卻對他說:「你今天一直沒吃飯,怎麼會不餓?趕快吃點吧,就算是要接著敲鼓不也需要力氣麼?」
邵永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這才從行囊之中取了水壺遞給了邵永林,見邵永林滿臉不情願的吃喝之後,這才準備進食,可就在他剛拿起饅頭想張嘴咬的時候,忽然自打那林子裡面走出了一個年邁的老婦,身上的衣服十分破爛,當時正要入秋,這老太太卻穿了一身厚厚的衣服,上面滿是補丁,那老婦手裡挎著一個籃子,顯然是上山摘菜野菜的村婦。
只見那老婦向兩人走了過來,她一邊走一邊問:「你這兩個小叫花子在這裡敲什麼鼓呀?」
邵永林聽這老太太說出此話,心裡就沒緣由的來氣,雖然他們身上穿著的破爛,確實是一副小乞丐的打扮,但是邵永林小的時候卻是一直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知道清政府倒台之後,他這才家道中落,不過說起來他卻並沒有吃過多少苦,在安徽的時候景先道人也是以禮相待,以至於使他骨子裡面一直透著一股傲氣,認為自己是正統薩滿傳人,並非是池中之物,可是自打從安徽離開之後,一路上風餐露宿且遭了旁人無數的白眼,真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不想今日好不容易尋到了鐵剎山,但是卻沒有找到那些能夠幫助自己的外仙,這還不算,現如今竟然一個老要飯婆都要欺辱自己,不得不說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這怎能讓邵永林接受?
於是他便哼了一聲,然後說道:「也不知道誰是要飯的。」
而就在這時,那老婦人已經走到了近前,邵永興見那老婦人步伐踉蹌,於是慌忙站起身相扶,說起來他跟邵永林不一樣,他本來就是窮人家的孩子,自打他出生之後,由於父母貧困無力撫養於是只好將他賣給了人販子,而人販子又把他賣給了外省的一戶人家,那戶人家本來生活還過得去,可是不想就在這邵永林五歲的時候,戰爭爆發了,一夥散軍要擴充軍資便襲擊了他們的村子,他的繼父繼母被殺之後,小小的邵永林便一直流浪,之後才被那邵勇收養。
所以他的性子天生平和善良,他覺得大家都是苦命人都不容易,所以見那老婦人似乎腿腳不好想要坐下來休息,便起身攙扶,這些在邵永林眼中『多此一舉』的事情,一路之上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所以邵永林當時雖然看著生氣,但是也沒說什麼,只是轉過了頭去繼續喝水吃饅頭。
而等扶著那小腳老太太坐在了他們的對面之後,邵永興便回到了弟弟的身邊,他同那老婦人聊天,原來那老婦人便是這山下的農戶,今日上山採摘野菜野果,由於上了歲數之後身子骨有些不聽使喚感到頭暈,而這時聽到了鼓聲便前來看看,邵永興聽那老婦人這麼說後,便將自己的水壺遞給了那老婦人,然後對著她說道:「奶奶,你身子骨不舒服,喝點水歇一會兒吧,等一會我們要等的人還沒來的話,我倆送你下山。」
邵永林瞪了邵永興一眼後,也沒說話,而那老婦人則笑呵呵的對著邵永興說道:「真想不到,你這小叫花子的心腸倒還不錯,對了,看你倆也不像本地的,自打哪來啊?」
邵永興聽那老婦人詢問,於是便將兩人的出處如實告之,他對那老婦人說他們是從安徽來的,來這裡找一個『活神仙』,要說這邵永興雖然年幼,但是在那景先道長的教導下,卻也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於是這才將一個『野仙』說成了活神仙。
而那老婦人聽完他的話後卻樂了,只見他對著那邵永興說道:「你這孩子,是不是被人騙了啊,我在這兒住了半輩子了,從來沒聽說過這裡有活神仙,唉,看你倆也挺不容易的,聽奶奶的話,不如下山找個市集去賣藝吧,還能餬口飯吃。」
邵永林冷哼了一聲,然後對著那老婦人說道:「你懂什麼。」
而邵永興則滿臉的賠笑,他覺得這老太太一把歲數了,所以也不好頂撞,只是含糊的答應了,然後低頭啃起了饅頭。
那饅頭時日已久,又乾又澀且難以下嚥,但好在能夠果腹,邵永興餓的時間久了,哪裡顧得上味道的事情?等他咬了兩口之後,便抬起了頭來,他忽然發現這老婦人一直在對面望著自己,不,準確的說她看的是自己手裡的饅頭,邵永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頭上的天空,現在已經是下午了,莫不是這老婦人的肚子也餓了?
他見那老婦人看著她手裡的饅頭,於是便對著那老婦人笑了笑,然後說道:「奶奶,您餓了吧,如果不嫌棄的話,就吃點吧。」
說罷,他便將手中的半塊饅頭遞了過去,而邵永林見他這樣不由得十分氣憤,要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點乾糧了,剛才他都沒有吃飽,可是自己這傻哥哥卻要把它給那老要飯婆,這哪還得了?於是他便使勁的扯了扯邵永興的衣服,邵永興有些不好意思的衝他笑了笑,要說這邵永興確實很善良,他這人骨子裡面沒有絲毫的銳氣,顯得十分平和,而且也沒有什麼功利之心,說起來他根本就不想當什麼薩滿,也沒有什麼心願和理想,他之所以來到這裡,只是想報答邵勇的恩情一輩子幫助弟弟,讓弟弟邵永林繼承他父親的遺志而已。
而且他這人心腸極軟,可能是自己受苦受得多了吧,所以就看不得別人受苦,於是儘管弟弟阻攔,儘管自己的肚子也十分的餓,但卻還是把那饅頭遞給了那老婦人,那老婦人對著他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將饅頭拿在手中咬了一口後,卻呸的一聲吐在了地上,然後抱怨道:「什麼破饅頭,硬死了,真晦氣,早知道不吃叫花子的東西了。」
邵永林見自己哥哥好心給她饅頭但是她非但不領情,反而罵了起來,於是再也忍不住了,只見他起身對著那老太太罵道:「你這惡老婦,怎麼這般不識好歹?!」
而邵永興見自己弟弟急了,便慌忙站起身一邊安慰著自己的弟弟說沒事,一邊對著那老婦人有些尷尬的說道:「對不住了,老奶奶,這是我們最後一點乾糧,我也知道難以下嚥,您就將就吃一些吧,總比餓壞了身子強不是麼?」
那老婦人沒有理會邵永林,見到邵永興說出這話之後,便對著他笑了笑,然後說道:「你這孩子說的話倒也中聽,可是這饅頭實在太硬,我牙口不好吃不得,這樣吧,廟後的林子裡有一顆李子樹,想來現在李子已經熟了,但那樹太高我上了歲數爬不動,你去替我摘來幾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