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他怎麼會在這裡!?邵永林見到這個人後,下意識的崩起了身子,然後用手朝著自己的背後摸去,可是他卻抓了個空,自己那金刀之前被放在了客店裡面並沒有帶出來,邵永林心中一驚,這才隨手抄起了板凳想要朝那個人砸去。
當時樓上吃飯的人很多,他們見邵永林抓起了板凳,便都將目光投了過去以為會有好戲看,而見他要對自己動手,那金巫教的教徒卻笑了,只見他對著邵永林說道:「兄弟慢動手,我並沒有惡意。」
說到了此處,只見他滿臉笑意又對著那邵永林小聲的說道:「而且,這裡人這麼多,如果你真把我打死了,兄弟你也不會有什麼好處吧。」
聽那人說完之後,邵永林滿臉的怒色,但是腦子裡卻也認同這句話,所以他這才放下了板凳,然後對著那人冷聲說道:「你來找我幹什麼?」
那人拿起了酒壺替邵永林倒了一杯酒,然後對著他賠笑說道:「沒什麼,只是那日相見我覺得兄弟是個人物,所以今天才特來結交,兄弟請坐,快請坐。」
邵永林見這人居然自己找上了門來,所以心裡也滿是疑惑,不過他當時喝了些酒,倒也想要看看這人想搞什麼鬼,於是這才冷笑坐下,並且對著那人說道:「你是想給那個雜種報仇的?」
他當時心裡正有一肚子的氣,所以確實很想發洩一下,不過那人聽他說出此話後竟然笑了,只見他雙手端起了酒杯,然後對著邵永林笑道:「嗨,他被兄弟除掉那是他自己的造化,他技不如人也怪不得別人,我這次前來,真的只是仰慕兄弟的人品和氣度,所以布下了酒菜想要結交兄弟,兄弟大人大量,能否給個面子?」
這人的一席話說得倒是十分的誠懇,那邵永林似乎好久都沒有聽到這般恭維的話了,於是心裡面的怒氣這才消了一些,但是他卻也不傻,知道這人是金巫教的,而且在他的印象中,金巫教沒有一個好東西,所以只是冷哼了一聲,卻不舉杯。
那人見他沒給自己的面子倒也不惱怒,只見他笑著說道:「我這次真的是誠心而來,如果兄弟怕我在酒裡面做手腳的話,兄弟願意先喝一杯。」
說罷他便想伸手去取這邵永林面前的酒,而邵永林這人性子高傲,且當時年輕氣盛所以最受不得別人譏諷,於是他冷笑了一下,隨手拿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好膽識!」那人對邵永林豎起了大拇指,然後又為他斟滿了酒,這一杯酒喝下肚之後,兩人之間的界限也就模糊了起來,那人能說會道,且句句話都能觸碰到邵永林心中的軟肋,剛開始的時候他還處處提防,但沒過多久,他便放鬆了警惕,只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
外加上酒精的作用,這一來二去,兩人竟然就這樣聊了起來,那人對邵永林起了自己的來歷,原來他是東北人,姓黃,名盛城,因為先前在當地犯了案,這才帶著手下來到了山東。
他對邵永林說。其實他們金巫教也不過是想在這亂世之中混口飯吃而已,要說現在這世道,什麼教義什麼目標其實都沒有銀子來的實際一些,所以他們這才幫人家做一些買賣,而早把什麼薩滿教金巫教之分看的不是那麼重了,只有自己活的舒服才是頭一位的事情。
邵永林雖然心裡面對這人有些鄙視,但是對他的話卻也有些認同,看來他們這金巫教也不想傳聞中的那樣一個個都是瘋子,想來也是有正常人存在的,而聽那黃盛城隨口談論起他這些年的近況,當真是風生水起,邵永興不自覺的也想起了這些年自己的遭遇,簡直跟這黃盛城天差之別,想到了此處心中便不免有些唏噓,確實,你說他們薩滿本來好好的,做的也是為民除害的事情,但是怎麼就會落得如此田地?而這些金巫教的人幹的都是壞事,為什麼卻能活的如此滋潤?
莫不是我們太迂腐了麼?
想到了此處,邵永林又將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長歎了一聲,那黃盛城見他歎氣便對他說:「看兄弟好像有些心事啊,能不能說出來,也許會痛快一些。」
見那黃盛城似乎挺關心的詢問,邵永林這才接著酒勁兒將自己心裡的苦楚說了出來,說倒難過之處,他不由得臉上歎氣,而那人聽他說完之後,便對著他說道:「嗨,兄弟是因為這個而煩惱啊,其實大可不必,這樣吧,咱們今日相交也是有緣,我在這裡其實也賺了不少,咱們說起來五百年前本是一家,也別分彼此了,來這些你拿去先用著。」
說罷,黃盛城從衣服裡拿出了許多銀錢,但是邵永林哪裡會要?那黃盛城見他不要,倒也沒強求,便對著這邵永林說道:「兄弟果真有些節氣,我現在倒也看出來兄弟最需要的是什麼了。」
那邵永林喝了許多酒,他只覺得這黃盛城確實十分仗義,於是心中竟然不顧他的身份,對其生出了一絲好感,於是便對著他笑道:「你怎會知道我缺什麼?」
只見那黃盛城對著他說道:「我長你幾歲,就厚顏自稱一句老哥吧,剛才老哥聽你的一席話,只覺得你現在需要的只是尊嚴而已。」
這話真是只掏那邵永林的內心深處了,沒錯,當時邵永林也覺得自己確實是缺尊嚴了,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本屬於他的東西和他想要的東西一件都沒有得到,所以心中才會如此的憤憤不平,如今竟然被那黃盛城點破,以至於他便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而那黃盛城則對著他說道:「兄弟,咱們今天聊得十分投機,其實尊嚴這種東西很容易得到的,只要你想的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邵永林慌忙問道。
那黃盛城微微一笑,然後指了指旁邊的食客,並且對著邵永林說道:「你看他們,同樣是在一家店裡吃酒,為什麼他們看上去就比樓下的那些人要有尊嚴的多?」
邵永興歎道:「因為他們有錢,不用為衣食勞碌吧。」
那黃盛城笑道:「正是如此,在現在這個世道上,你要有錢才會有尊嚴,說句粗點的,畢竟有錢才能當大爺,沒錢只能當孫子,不是麼?」
這席話邵永興聽的十分刺耳,但是他卻也無力去反駁,確實,在這些顛簸的歲月中,除了在那鐵剎山上的時候,剩下的日子裡他們兄弟確實受了很多的白眼冷遇,有些人只會看你的衣著打扮以及出手闊綽與否,根本不會去看你到底有沒有本事也不會知道你是什麼傳人。
想到了此處,邵永林便接著酒勁十分無奈的說道:「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當時天色已晚,酒家二樓座無虛席聲音十分的嘈雜,那黃盛城望了望邵永林,然後對著他說道:「當然有辦法,剛才老哥不是已經說了麼,其實兄弟根本不用悲傷,以為你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本事,其實只要你想,這些東西簡直唾手可得,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那黃盛城的話說得那邵永林一顆心不住狂跳,接著酒意,邵永林似乎真的看到了希望,於是他哪裡還顧得上這黃盛城的話有幾分可信度,當時的他真的只想要快點擺脫現在這噁心的身份,於是便慌忙對著那黃盛城說道:「你快說啊?!」
只見那黃盛城嘿嘿一笑,然後對著邵永林說道:「只不過兄弟你可能要捨棄一些世俗的偏見罷了。」
邵永林當時已經喝醉,聽完那黃盛城的話後心中頓時一陣大喜,要知道那些世俗的東西正是他最討厭的,正是這些東西,讓他前些年跟薩滿傳人這個身份失之交臂,而也正是因為這些東西讓他落得如今這般田地,於是他便一拍桌子,對著那黃盛城說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世俗的教理,這些東西不要也罷,只要我能得到我想要得,我什麼都肯做!你快點說吧,我該怎麼做?」
那黃盛城似乎早就在等著他這句話了,於是便重新倒了兩杯酒,這才小聲的說道:「兄弟既然是薩滿後人,那一定知道『狐仙故鄉』的事情吧?」
這句話聽在了那邵永林耳朵裡,當真字字如同炸雷一般,狐仙故鄉,他太知道了,自己的父親不就是因為這個才死的麼?
而他聽那黃盛城提起這狐仙故鄉之事,心裡面也明白了他要做什麼,要知道只有這件事他真的不敢做,於是便對著那黃盛城說道:「老哥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那地方是碰不得的。」
「為什麼碰不得?」黃盛城隨口問道。
只見邵永林歎了口氣,然後對著黃盛城說道:「那地方是中國最後一處龍脈,如果碰了的話,那現在的國家就完了,我們薩滿教世代守護那裡,如果這地方毀在我手裡,我又有什麼臉面去見我死去的父親呢?」
這段話邵永林確實是發自真心,畢竟他從小就受自己父親的熏陶,只覺得自己也應當一生守護那狐仙故鄉,可沒想到等邵永林講完之後,黃盛城卻笑了,似乎在笑邵永林十分的迂腐似的,邵永林見他笑,心中便有些不快,於是便問他:「你笑什麼?」
黃盛城笑了幾聲之後,便對著邵永林問道:「在你眼裡,國家是什麼呢?」
「就是朝廷啊。」邵永林回答道:「我們薩滿世世代代守護的朝廷。」
黃盛城點了點頭,然後又對那邵永林追問道:「那你父親又是被誰害死的?」
這一番話,當真如雷貫耳,以至於邵永林渾身一抖,手中的杯子都沒握住,那杯子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細碎,發出啪嚓一聲。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心易變
邵永林那時才忽然想明白了這個道理,確實,要說自打清朝倒台之後,薩滿教更是煙消雲散,而自己的父親邵勇本沒有義務再去管那末代皇帝如何如何,不過他卻始終忍不下心,可不想到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
雖然那偽滿洲國本是傀儡政權,不過說起來要不是那些無能的皇族在其中干涉的話,想那些日本人也不會去聽信叛徒的讒言。
由此可見,邵勇是被他們時代服侍的滿清政府害死的!
邵永林當時如夢初醒,心中僅存的一絲薩滿信念瞬間倒塌,可詭異的是,就在他想到此處之後,竟然低下了頭慢慢的笑了起來。
他真的覺得自己挺可笑的,不,不僅僅是自己,就連整個薩滿教可以說都是一個笑料,從青巴圖魯開始,他們世代輔佐清朝,可沒想到最後卻也是毀在了清朝的手中!那他們這幾代忠心耿耿的薩滿算什麼,那他們世代遵從的所謂教義又算什麼?
這豈不可笑麼?
那邵永林越笑越開心,但是也越笑越淒涼,而他對面的黃盛城認定時機已到,便吩咐那夥計重新拿了一個杯子過來,塞滿了酒後遞了正在含淚而笑的邵永林,只見他對著邵永林說道:「兄弟想通了?這件事可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