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而在姚遠的故事中,他說自己的嘴巴是被妖怪扯裂的,這讓我們都哈哈一笑,這個世界上哪兒來的妖怪啊。
不過對不存在的事情,我們都很感興趣,畢竟生活太過平淡,我們需要一點心靈上的刺激,然而姚遠的故事,正因此陪我們走過了那麼多天。
不過,故事終究有講完的時候。
就在這一天晚上。
姚遠來的很早,他照例對老闆娘微笑了一下,我們一直都覺得他很喜歡我們的這位年輕老闆娘,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老闆娘也對著他點了點頭,然後姚遠叼了根煙抽了一會兒,此時客人們大多已經來了,見時間已到,於是姚遠便提著吉他走上了台,他要唱歌之前,都跟大家說會話,用他那獨特的冷幽默挑起了氣氛之後,開始唱歌。
他的歌聲確實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這不是技巧,應該是生活的積累,他確實是個有故事的人。
一場下來,姚遠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在掌聲中走下了小小的檯子,然後照舊隔著吧檯坐在了老闆娘的對面,老闆娘細心的為他遞上了一杯白蘭地還有一包紙巾,而我們也明白,講故事的時候到了,於是便會心一笑,很多熟客見又有故事聽了,便也一起端著酒杯湊了過去。
我們讓姚遠接著講,姚遠憨厚的笑了笑,然後用紙巾擦了擦汗後,喝了一口酒潤喉,又點了一根煙,這才淡淡的對我們繼續講了起來。
今晚應該就是故事的結局了,所以我們都很在意。
我們很在意姚遠的故事中的那個姑娘到底是死是活,結果在他講到那個姑娘還是死了的時候,我身旁的幾個姑娘發出了或多或少的惋惜,而在聽到他說起自己現在就是要尋找那個姑娘轉世的時候,我們卻都望著老闆娘意味深長的笑了。
真想不到,這姚遠還挺浪漫的,想來他是想用這個故事來像某些老闆娘表達自己的心意啊。
於是,姚遠在講完自己在北京聽了一首叫 《跳大神》 的歌後,我們在場的人都笑了,有些熟客還醉醺醺的對著老闆娘吹起了口哨,不住的叫道:「姚遠好樣的!」
而我們的老闆娘顯然見過大場面,見此情景也沒有慌,只是微笑著對姚遠說道:「小姚遠,你的故事講完了?」
姚遠輕輕的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
只見老闆娘抿了抿俏麗的嘴唇·然後對著他溫柔的說道:「你這個故事的結局我好像在某本書上見過啊,一個失意的顧客和一個失憶的咖啡店女主人講了一個故事·其實那個女主人就是那個顧客曾經的女友,小姚遠,你不會也想說我是你女朋友的轉世吧。」
「不啊。」只見姚遠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然後抽了一口煙後,對著我們的老闆娘有些感慨的說道:「只是一個故事罷了。」
說到了這裡,人群一哄而散·而姚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站起身,抱起了吧檯上的那隻小貓,和它對視了一會兒之後,這才喃喃的說道:「阿喵,你吃魚麼?」
「它可不吃魚。」只見老闆娘笑了笑·然後輕聲的說道:「魚呀,肉啊,都不吃,這孩子。」
不管怎麼說,這個漫長的故事終於講完了,我們此時的心情有些若有所失·這個故事雖然情節離奇也很是荒誕,不能說精彩只能說是悲傷,但是聽完之後,我們的心中卻有些空蕩,我們已經習慣了這個故事,明晚我們聽什麼呢?而說起來這個故事真的就這樣完了麼?
我不知道,反正當時姚遠講完了故事後·客人們便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開始了談天說地。
而姚遠則默默的喝酒,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那個虛幻的故事之中。
老闆娘見他好像有心事,於是便對著他說道:「怎麼啦,是不是我沒接受你的感情有些傷害了你?」
「不。」只見姚遠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看著老闆娘·只見他伸手輕輕的撫摸了下懷中的小貓,姚遠很喜歡小貓·而那隻小貓也很黏他,經常爬到他的背後,兩隻前爪勾著他的左肩,舔著他的耳環。
只見輕輕的將小貓還給了老闆娘,然後低頭想了一會兒後,這才開口說道:「姐,我再上去唱一個吧。」
「好呀。」老闆娘對著他微笑著說:「你有性質就來一個唄,我們給你鼓掌。」
姚遠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走上了台,他對著台下的客人們談笑,對他們說想唱個原創的歌,而客人們則哈哈大笑,在場的大多都是熟客,他們聽過姚遠的原唱,覺得太悲情,於是有好事的便不同意,他們對姚遠說:你剛才的故事就已經挺悲的啦,來一個溫暖點的吧,來個「醫生」的。
姚遠的脾氣很好,於是便聳了聳肩,笑著應了,之後取了吉他,調了調琴弦後,手指緩緩的在上面撥弄了起來,一陣緩慢而抒情的音樂淡淡的飄散開來。
結果,姚遠的聲音,還是略帶憂傷,他彈琴的時候,始終望著老闆娘,只見他微笑了一下,然後緩緩的唱著:
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像著沒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
拿著你,給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條街。
只是沒了你的畫面,我們回不到那天。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面,看看你最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暄。
對你說一句,只是說一句。
好久不見。
我知道這首歌,這首歌的名字叫 《好久不見》 ,姚遠緩緩的唱著,聲音之中彷彿充滿了滄桑的感情和淡淡的哀愁,以至於在這歌聲的渲染之下,客人們也漸漸的安靜了起來,享受起這江南夜晚的安逸時光。
而姚遠一直望著老闆娘,老闆娘懷裡的小貓剛才還十分的精神,但在姚遠的歌聲中,竟緩緩的睡著了,看上去它睡的很香很甜,兩隻毛茸茸的小耳朵偶爾顫動,似乎正在沉浸在一場美好的夢境之中。
隨著這首歌的結束,姚遠的故事,也真的就這樣講完了,不得不說,他的故事很懸,可能正是因為他用自己的角度去講的吧,我一直以為故事結束後我們會感到空虛,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因為生活雖然會被一個故事影響,但卻不會因為一個故事而改變。
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太陽還是每日準時的照常升起。
自打那晚之後,沒過兩天,姚遠便辭職了。
在這家店打工的人辭職本是常事,但姚遠辭職我們全都有些驚訝和不捨,畢竟他帶給了我們一個不算美好的故事。
不過說起來這個人確實有點奇怪,他並沒有要這個月的工資,而是跟老闆娘在屋子裡談了好久之後,抱著小貓走了出來。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正是傍晚,他穿著一身旅行者經常會穿的衣服,手裡提著背包,背上背著吉他,很有禮貌的對著我們一一點頭作別,抱著小貓走出了酒吧之後,似乎若有所思的頓了頓,然後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條好像鈴鐺似的鐵球掛飾,他將那個鐵球戴在了小貓的脖子上,然後拍了拍它的腦袋,又撫摸了一下它背上那塊好像山羊似的花紋,而小貓似乎很受用的模樣,之後,便同他一起慢慢的沿著街道向前走去。
西塘的傍晚,陽光灑在了水平面,溫暖的粉紅色調就好像是一副水彩,而古舊的街道上,姚遠和身邊小貓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
我望著姚遠的背影若有所思,我心裡想著,如果他說的故事是真的話,那他現在一定是要接著去尋找自己的愛人吧,或者……
不,似乎沒有或者了,畢竟這只是個故事不是麼?
於是,我們的日子照舊過著,正如同這家小店裡的流水似的客人一樣,我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一個流浪歌手離開而改變,小店裡的音樂每晚照常想起,帶著客人們的歡笑,而姚遠這個人,後來也只出現在我們偶爾的談話之中。
有人說他回了東北老家在地下通道裡賣唱,還有旅行歸來的旅友說在敦煌荒涼的土坡上見過他,然而,這也都只不過是說說而已。
老闆娘很喜歡這個小伙子,他說這個小伙子很親切,他一定會對那個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小貓好吧。
我們點了點頭,是啊,那小子確實不錯,只不過,他的相貌隨著時間開始淡淡的在我們心中模糊了起來,身邊的姑娘們只是能記得有這麼個人,背上有紋身,說話溫柔,很喜歡小貓,然後。
也許沒有然後了吧,我們沒有人知道姚遠從那以後到底去了哪兒,不過,在第二年的春天,我在店裡收到了一封信,是姚遠寄來的,看來他們還沒忘了我們,於是我們店裡的所有人都湊到了一起,老闆娘輕輕的撕開了信奉,裡面是一些報安好的照片。
其中有一張,正是在離此處不遠的十里桃林中照的。
今年的桃花開得十分絢爛,粉紅色的花朵看上去十分溫暖。
而照片之中的姚遠抱著柔弱的小貓,在桃花樹下,笑得是那樣的開心。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