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你可拉倒吧!」陳弘德說:「你也就是天天跟著你師父混,只知道演傀儡戲,練傀儡術,沒咋見過世面,我可告訴你,好女人多了去!」
「我——」陳根樓還要說話,簡蘭芬突然開口,打斷了陳根樓的話,道:「師兄你也不必替我遮掩了,他說的不錯,天底下能受得了我這秉性的人,除了你,再也沒有第二個了,我爹把我嫁給你,確實也是為此。從小到大,都是你由著我欺負你,從來不生氣,即便是我棄你而去了,你還讓王麒、高全、金科、劉雙、盧巧、苗珍跟著我,表面上說是不要這些弟子了,其實是為了讓他們保護我。」
劉雙忍不住說道:「師娘,恐怕您還不知道,就是師父他,也一直在撂兒窪住,守著您的。」
簡蘭芬吃了一驚,道:「當真?」
王麒道:「弟子怎敢欺騙師娘?只是之前師娘心結還一直沒有打開,弟子們不敢說出來。師父他就在撂兒窪住,所以這次師娘有難,不,是師娘跟陳少族長起了誤會,師父他才能及時趕到。」
簡蘭芬目視陳根樓道:「你在撂兒窪,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跟人起了衝突?」
陳根樓道:「說了你不要生氣。是王麒他們,每天晚上得了你的任務,下山以後都會向我報告你的近況。今天夜裡,我左等右等,沒見到弟子裡面有人下山,便猜測山上可能是出了事。所以,我便上來了。」
「師兄……」簡蘭芬不禁動容,伸手拉住了陳根樓的手,道:「真是委屈你了。他說的對,你確實是這天底下脾氣最好的人,只有你才能永遠遷就我。」
「我還不夠好。」陳根樓笑道:「若是我足夠好,你又怎會住到這裡來?我以前不對,以後再不會叫你生氣了。」
簡蘭芬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那是我太倔了,我真不怪你的,我不跟你和好,只是放不下面子來。」
「好了,好了!」陳弘德說:「你們要是說肉麻的話,就回家說去,現在誰聽這個?快說正事兒,天都快亮啦!」
「好的,好。」陳根樓一笑,握著了簡蘭芬的手,道:「少族長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我妻子要派弟子去偷盜嬰兒嗎,其實我妻子只是為了出氣。」
「出氣?」陳弘道詫異的問:「出什麼氣?」
陳根樓說:「出我的氣。我和妻子成婚之後,四年都不曾生育,我妻子有些著急。後來,她聽人說了這裡的送子娘娘十分靈驗,就來上了香,請了願,拴了娃娃回去。一年頭裡,我妻子果然有了身孕,而且後來也生了兒子,可惜……」
第四十六章 一切都成空
陳根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陳弘道才明白原來是簡蘭芬喪子,遷怒於家人,又與家人置氣,繼而又不滿送子娘娘,才弄出了這樣一樁子事情。
簡蘭芬說:「我當初來娘娘殿求子,結果生了兒子,忘了來還願,後來兒子死了,我就覺得是因為我沒有還願,所以送子娘娘故意懲罰我。後來,我在這裡當了一年多的廟祝,也見有些人來這裡求子,懷了孕,生了子,卻不來還願,但他們仍舊是好好的,兒女也不見夭折,我便覺得不公。」
陳弘道冷聲問道:「所以你就替送子娘娘行『道』?」
「嗯。」簡蘭芬說:「我讓來求子的人都登記好姓名和籍貫住址,若是他們來求了兒女,到後來生了兒女不來還願,那我便派王麒、高全、金科他們去偷了孩子來。不然,我的心中如何能平衡?憑什麼我不來還願,兒子就要死,他們不來還願,兒子就沒事?」
陳弘道忍不住大為慍怒,叱問道:「你怎麼知道你兒子的死是你沒還願,送子娘娘責怪的?你又憑什麼遷怒於旁人?就為了你自己出一口氣,得害多少人家?!」
簡蘭芬垂下了腦袋,說:「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不是我不還願才害了兒子,是我作惡太多,才害了兒子。」
陳弘道「哼」了一聲:「那些被你們偷來的孩子,都被你們怎麼處置?」
簡蘭芬說:「偷來的孩子,我看了以後,就讓盧巧和苗珍在撂兒窪裡找個地方先養著,一個月後,再還回去。」
「好叫師娘知道,其實並沒有放一個月。」盧巧笑道:「偷來的孩子,當天就被我們給送回去了。」
簡蘭芬吃了一驚:「怎麼?你們不是說在撂兒窪養著的嗎?」
陳根樓道:「你不用怪他們,是我吩咐他們這麼做的。咱們兒子沒了之後,我知道那有多傷心,別家的父母也一定是一樣的,孩子被偷走一個月不見蹤影,說不定會鬧出人命來。」
陳弘道聽了陳根樓這話,才稍稍平息怒氣。
陳弘德說:「陳根樓啊,你倒是個好人,你媳婦幹壞事,你背後擦屁股,累不累啊?」
陳根樓說:「換得今天夫妻重聚,做多少事情,都不覺得累了。」
陳弘德說:「我也是服氣了。」
陳根樓道:「陳少族長,我們夫妻把一切都交待了,原原本本,絕無隱瞞。還請少族長看在我妻子淒苦,也沒釀成什麼大錯的份上,不再追究了吧?我前些日子見到曹步廊,他對我說起過少族長的大名,說您宅心仁厚,對人極好,縱然是壞人惡人,只要誠心悔過,您也會不計前嫌。這一次,陳少族長幫我們夫妻重聚,莫大恩德,我們夫妻絕不敢相忘,回去之後,肯定不會再做任何對不起他人的事情了。」
陳弘道聽見「曹步廊」三個字,不由得稍稍詫異,問道:「你認識曹步廊?」
陳根樓點了點頭,道:「曹步廊是木工大師,這娘娘殿修繕的時候,他來出過力氣,從撂兒窪經過的時候,我們彼此見了。我的傀儡多有木偶,因此跟他也算是半個同行,有很多話可以聊。他還帶著個徒弟,叫鄭國彬,也是個木工能手。」
陳弘道暗忖道:「原來這娘娘殿修繕的時候,有曹步廊師徒出過力,怪不得瞧著這殿堂的手藝如此精湛。」
陳弘道沉吟了片刻,對陳根樓說:「你妻子太任性使氣,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實在是不可理喻。如果我就這麼放你們走了,你們回去以後,再生什麼氣了,你妻子又遷怒於旁人了,接著出來禍害人,那怎麼辦?」
簡蘭芬道:「陳少族長,我修煉這許多年,一口真氣的罩門全在天樞穴上。」
陳弘道:「那便怎麼了?」
簡蘭芬也不說話,突然伸出手來,指縫中毫芒閃動,顯然是捏的有針,在自己的小腹上猛然一刺,陳根樓急伸手來阻,卻已是來不及了。
簡蘭芬慘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額頭上的汗水已經涔涔而下,上半身匍匐在地上,幾乎已不能動彈。
「師娘!」王麒、高全、金科、劉雙、盧巧、苗珍也都失聲驚呼。
那「善財童子」問道:「師娘是怎麼了呀?」
陳弘德問陳弘道:「大哥,她,這是自廢道行了?」
陳弘道點了點頭,又歎息了一聲,道:「數十年的功夫,毀於一旦,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簡蘭芬嘶聲說道:「我這身本事,留著也沒有用,簡家的傳承,以後都在我師兄一人身上。我在家會老老實實的相夫教子,當然,老天慈悲的話,能再讓我為師兄生下一個兒子……」
陳根樓扶著簡蘭芬起來,柔聲說道:「你這樣悔改,老天必定能看得到,以後我們肯定還會再有一個兒子,我連名字都想好了,將來生下兒子,就叫木朗。姓簡也罷,姓陳也好,都聽你的意思。」
「木朗……」簡蘭芬說:「好名字,自然是要姓陳,陳木朗才好聽。」
陳弘德問道:「你不是最恨姓陳的人嗎?」
陳弘道瞥了自家兄弟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說這些話,簡蘭芬笑了笑,道:「那是氣話,哪能當真?我師兄是當家的,生下的孩子自然要隨他的姓。」
陳根樓十分感動,又看向陳弘道,說:「少族長,我妻子已經自廢道行,以後就算作惡,也有心無力,現如今,您應該能放了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