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楊大爺應了一聲,掏出手機報了警。很快警察就過來了,他們問清了緣由,二話沒說,將他拷了起來,他一直掙扎著,嘴裡喊著「我是陳猛,我是陳猛」。可他們一點也不信,也不聽他說話,直接推著他上了警車。
警察們正要上車關門的時候,其中一個矮個警察突然問另外一個稍微年長一點的警察說:「咦,老李,『陳猛』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呀,今早上頭不是要我們為一個叫『陳猛』的患者尋找家人嗎?」
那個叫「老李」的警察回答說:「是哦,有這麼一回事。」
那個矮個警察扭頭看著他媽,問道:「請問你是不是有個兒子叫『陳猛』啊,中等身材,臉白白淨淨的,留著個平頭,開著一輛奧迪A4。」
他一聽說,猛點頭,然而這個警察連看都沒看他。
他媽一愣,回答說:「是啊,我兒子就是那個樣子,他怎麼了?」
那個矮個警察說:「那我得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兒子昨天在通燕高速那邊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通州××醫院治療。」
他媽「啊」了一聲,當場花容失色,嚇了一大跳,忙問:「怎麼會這樣,我兒子要不要緊啊,你能帶我過去看看嗎?怎麼會這樣……」
那個矮個警察說:「聽說還在昏迷不醒中,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你上來吧,我帶你去看看。」
他媽跟楊大爺交代了一下,忙上了車。警車一拐,上了路。
第四章
他聽到這裡,心裡異常驚訝:「我明明就在這裡,這個警察為什麼說我出了車禍,難道這一切都是警察搞的鬼?」想到這裡,他急了起來,要真是警察暗中搞鬼,那眼下他們等於是羊入虎口!他手被拷著了,什麼也做不了,只好頻頻向老媽使眼色,但坐在前面的老媽早已哭成了淚人,壓根就沒回頭看他一眼。
他就在這種心急如焚的狀態下,跟著他們來到了通州××醫院。警察帶著他和他媽進入了一間急診室裡,他媽一見躺在病床上尚在昏迷狀態中、臉白得像蠟紙一樣的年輕人就撲了過去,喊了一聲「猛猛」後,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嘩的一下都掉了下來,看得他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的兒子我好好地就在她身邊,她為什麼抱著一個陌生人在痛哭呢。
他媽抱著那個年輕人問一旁的醫生:「醫生,我的兒子怎麼樣了?他沒什麼吧?您一定要救救他啊,不管花多少錢,我都願意,只要能救他……」
醫生搓搓手,有些棘手地說:「您是他的母親吧,您兒子的命搶救倒是搶救過來了,但是車禍嚴重損害了他的大腦皮層功能,讓他處於不可逆的深昏迷狀態,喪失意識活動,成了『植物狀態』,甦醒的可能性不大,您要做好這個準備。」
他媽淚眼婆娑,好不容易止住淚水,她扭頭問那個隨行來的矮個警察說:「我兒子怎麼會出車禍,您能告訴我怎麼回事嗎?」
那個矮個警察清了清嗓子說:「具體處理這起事故的人不是我,是通州一個張姓交警,據他說,他昨晚接到一個報警電話,隨即去了通燕高速那邊,發現了您的兒子躺在車廂裡裡奄奄一息,於是叫了救護車送到了醫院。我們的同事隨後趕往了現場勘查,初步認為拐彎的時候,車速太快,方向盤沒有打過來,於是車撞上了防護欄……沒在車上發現可以證明身份的資料,根據汽車上的發動機號碼,查詢到的是另外一個住址,我們今天去過了,發現那地方早沒人住,正準備在電視、電台和網絡發佈消息,尋找知情者,結果我們無意中找到了你!」
他這時反應過來了,經過種種挫折,他已經知道張口叫媽閉口叫媽於事無補,要想證明自己,就得拿出證據,他跟老媽說:「媽,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認我了,但我真的是你的兒子,我的名字原來叫『陳孟』,由來是我爸姓陳,你姓孟,但我的身體一直不是太好,很弱,你希望我能威猛起來,所以將我的名字改成了『陳猛』;你有一張銀行卡的密碼是198185,意思是1981年8月5日,那一天是你和我爸相遇的日子;我爸有個怪癖,喜歡聞臭臭的東西,每天晚上都要聞一陣子你的腳臭和內褲方才睡覺……」
聞言,他媽當場被震住了,她失聲叫出:「你……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說到這裡,孫殿麗跟我說:「聽到這裡,相信你已經知道『他』並非陳猛,但是他知道陳猛家一些不為人知的私密事,在後面的對話中,他又說出來一大串,這些私密事有些僅限於兩人之間的秘密,然而他卻信手拈來,好像自己就是當事人一般,也就難怪他自稱是『陳猛』了。」
「嗯,那後面呢?」我問。
「兩位警察對他進行了一些簡單的問話,但是徒勞無功,他身上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而他本人完全進入的是『陳猛』這個人的狀態,沒有一絲他自己的記憶。陳猛爸媽也再三跟他說明他們並不是他的父母,他們真正的兒子出了車禍,目前正躺在醫院裡,處於深度昏迷狀態中。經過了這一天的碰壁,那名男子本人也已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他雙眼茫然地看著警察和陳猛媽等人,問那他到底是誰呢?當事人出了車禍,陷入深度昏迷,另一個不相干的人卻擁有了他的記憶,這只有穿越小說裡才有的橋段,竟然真實地出現在了現實當中,說出去任誰也不會相信!這麼乾耗著也不是個事。警察拍了他的照片,又採了他的指紋,說回去調查一下他的真實身份,然後就走了。」
孫殿麗說完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後,跟我說:「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子,這麼玄乎的事情,我們醫院也是第一次遇到呢。警察走了之後,我們對他進行了簡單詢問,發現他腦子並不是太靈光,自己的記憶全無,而陳猛的記憶也是斷斷續續,斷片非常嚴重。於是,我們醫院讓陳猛媽在保護隱私的前提下,出了十五道比較私密的問題叫那名男子作答,結果他答對了十道!」說著,她從檔案袋裡抽出一份資料遞給我。
我接過來看了一下,上面是「爸爸媽媽的生日是哪一天?」「姥姥是哪天去世的?」「我們家養的第一條狗的名字叫什麼?」等諸類問題,問題的確比較私密,若不是當事人的話,我想外人很難知曉。我說:「十五道題,答對了十道,正確率很高啊,已經是三分之二了,很難用巧合來說明問題了。對了,除了這個,咱們醫院還做了什麼?」
「隨後我們又給他從頭到腳做了一個深度的檢查,CT上顯示他腦子裡有瘀血,腦電圖數據也有些異常,全身則有多處輕微擦傷,且都是新傷,從傷情推斷應該是前一天傷的。由此可見,他應該是前一天受了什麼傷,傷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是大腦受到了外界劇烈的碰撞,造成了腦積血,血塊壓住部分記憶神經導致了失憶,應該是屬於『短暫性失憶症』。」孫殿麗拿出那名男子的CT片交給我,緊跟著又說,「不過問題又來了,就算是失憶症中最嚴重的『解離性人格疾患』也不會出現像他這種離奇的事情:自己的記憶一點都沒有了,擁有的是真實存在的另外一個人的記憶。」
我看了看CT片,上面確實如她所說顯示那名男子腦裡有瘀血,對於她最後那個問題,我也深有同感:「是啊,患有『解離性人格疾患』的患者通常有兩種以上的人格,在不同的時期某一個人格會成為主要的人格,而且彼此忽略,一個人格出現時,另一個人格就隱沒不見。兩個人格有各自的記憶、情緒、行為模式、態度等,而且差異通常很大,好像兩個靈魂住在同一個軀體上。他明顯跟這個症狀不符。」
「是啊,我們醫院本想給他動個開顱手術,將他腦部瘀血給清除再看看,但這種手術還是有一定的風險,沒有病人家屬簽字,我們也不敢給他做。這兩天開了一些化瘀血的藥給他吃。而警方上次給他做完筆錄後,說要查證他的真實身份,但是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一點消息也沒有。本來我們醫院打算不再管他了,但是陳猛媽聽他說了這麼多關於陳家的事,猜想會不會是自己兒子陳猛的靈魂附在了這名男子身上,闊氣地出了一筆錢,拜託我們醫院想盡一切辦法查實。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聽陳猛的主治醫生說,陳猛恐怕這輩子也醒不來了……如果附身之說是真的,對於她來說,好歹也算是一種安慰……」孫殿麗感歎了一下,繼續說,「所以我們想到了趙老師,或許她有什麼辦法,於是打電話想請她過來幫忙看看,結果她人在國外回不來,好在她推薦了你過來。歐陽醫生,這事就拜託你了啊。」
「哪裡,哪裡,我盡力而為。」這話我一點都沒瞎掰,聽她說了這麼多,我心裡一點把握都沒有。我問,「那名男子現在在哪兒呢?我想見見他。」
「他跟陳猛父母以及陳猛,都在我們醫院特殊VIP病房裡,我現在帶你去看看。」孫殿麗笑了笑,接著說,「這個陳家好像挺有錢的,據說陳猛爸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家產上億。陳猛媽以前是個模特,嫁給陳猛爸之後,做起了少奶奶。二人膝下只有獨子陳猛,陳猛爸本意讓兒子進自己的公司,以後子承父業,但是陳猛志不在此,而是根據愛好選了一家文化公司去上班,不想出了這種事……」
說話間,孫殿麗帶我來到了一個特殊的病房裡,分裡外三間房,在外間的房間裡,我見到了陳猛父母和那名男子。陳猛父母坐在靠近左裡間房門口處,他們夫妻倆穿著講究,男的國字臉,不怒而威,一看就知道是個很有手腕的人物,女的端莊艷麗,保養得很好,看不出具體年齡。
二人都一臉憂傷,並不時地竊竊私語,偶爾抬頭看看坐在靠窗的那名男子。而那男子與躺在左裡間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陳猛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前者身材高大,英氣逼人,後者白白淨淨,小鮮肉一枚。
右裡間是個辦公室,看到這裡,我心裡一動……
第五章
在孫殿麗簡單地把我們相互介紹之後,我對陳猛父母等人說:「孫護士長已經把情況告訴我了,相關資料我也看了,說實在的,事情的確有些匪夷所思。其他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想先跟三位單獨談談,可以嗎?」
三人都點了點頭。
我看了看陳猛父母說:「要不先從二位開始吧。」說完,就請他們進了右裡間的辦公室裡。
「我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二位心裡都很難受,你們注意點身體,多多保重。」待二人坐定之後,我先安慰了一句,然後說,「你們兒子的情況,我聽孫護士長提過,她們這家醫院主要是中醫,我想你們可以請外面的腦科專家過來再看看。現在科技如此發達,我想他甦醒過來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嗯,我們也是這麼想的,正在聯繫其他醫院的專家。」陳猛媽說。
「陳猛的朋友多嗎?外面那個男的,可是他的朋友?」
「我們家猛猛的朋友我們都認識,我從來沒見過外面那個男的,我想他應該不是猛猛的朋友。」陳猛媽說完,扭頭看著陳猛爸問,「他爸,是不是啊?!」
「是。」陳猛爸點了點頭。
「哦,陳猛有沒有記筆記的習慣,比如將一些難忘的事情記錄在記事本裡或者電腦裡?」
「沒有。他最討厭寫日記了,從小就這樣。」陳猛媽搖頭,然後肯定地說,「醫生,我知道你問我們這些的原因,是想確定我家猛猛有沒有可能將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訴他的朋友或者記在筆記裡。這兩天我和他爸也反覆討論過,這些絕對是不可能的,我們瞭解他。」「嗯,確實是這樣。」我微笑了一下說,「既然不是這兩個渠道洩露出去的話,目前從種種情況來看,你兒子的記憶為什麼會轉到外面這名陌生男子身上,應該是與前幾天那場車禍有關。對了,警方對於車禍可曾有什麼新的進展?」
「沒有,還是最開始的結論,處理事故的交警說,是車速太快,方向盤沒有打過來,車撞上了防護欄……車禍現場並沒有攝像頭,只能憑現場痕跡做出判斷。」
「哦。」
陳猛媽說:「醫生,有沒有這種可能啊,我兒子出了車禍後,他的靈魂離開了肉體,然後附在了外面這個男子的身上啊?電視裡不是經常這麼演的嗎,這叫『奪舍』。」
我一笑說:「我認為這種說法屬於無稽之談,沒有科學根據。」
陳猛媽盯著我問:「如果不是這樣子的話,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也不大清楚。」我坦白地說,「不過我想只要知道外面這名男子的真正身份後,問題將會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