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初九笑了笑,說:「瞧你們說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但是你們的膽兒確實太小了。這人死了就是死了,陰魂又能在陽世間停留多久?你們是活的,她就算還在那裡,也是死的,你們怕什麼?」
鯉伴看到明尼的臉上已經開始冒虛汗了。
這時候,馬車停了下來。
初九掀起窗簾,看了看外面,說:「已經到了,你們下去吧,我就不送了。」
她又指了指麻雀中的兩個,聲色俱厲地吩咐說:「你,還有你,你們兩個就留下來照顧他們吧。要是他們少了一根毛,我找你們倆算賬。」
商陸弱弱地說:「我們又不是鳥……」
鯉伴他們下了馬車,站在一座看起來就有幾分陰森氣的庭院前。這座庭院顯然很久沒有人照顧了,院內的樹已經將枝葉伸到牆外來了。牆壁斑駁,門前許多落葉,大門的顏色陳舊灰暗,門環已經生了銅銹。
一陣風刮過,外面的人就能聽到裡面「撲嗒撲嗒」的聲音,那是鬆了的窗紙拍打窗欞發出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裡面輕輕悄悄地挪步。但是鯉伴能聽出來,那是院子裡積累的落葉被風吹動時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
初九的馬車放下他們之後,車輪再次滾動,離開了這個陰森的地方。
鯉伴回頭朝馬車看去,恰好看到初九以異樣的眼神看著這座人人害怕的宅院。她似乎充滿了歉意,又似乎充滿了憐憫。
鯉伴理解初九為什麼故意將他們安排在這個人人害怕的地方。人少是非少。但他隱隱覺得初九這樣安排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至於還有什麼原因,鯉伴不得而知。
「雷家大小姐和雷家二小姐都是初九的仇人,為什麼她要讓我住進仇人生前住過的地方呢?」鯉伴苦苦思索。
麻雀打斷了他的思緒,問:「要打開門嗎?要不還是求求皇后娘娘換個地兒吧?」
鯉伴看到麻雀頭上的毛奓開了。她此時害怕得很。
商陸下了馬車還是抓著鯉伴的胳膊,不敢鬆手。好像她一鬆手就會被什麼東西帶走。
鯉伴呼了一口氣,說:「既來之,則安之。就在這裡住吧。」
麻雀極不情願地走到大門口,掏出鑰匙將鎖打開,然後吱呀吱呀地推開結了蜘蛛網的門。
鯉伴看到院子裡的落葉有一尺來厚,在風的鼓動下,如同波浪一樣翻滾。
鯉伴邁步走了進去,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彷彿背後有一雙腳跟著。
明尼和商陸見鯉伴進了門,只好咬牙進來,左顧右盼。
「唉……」
門後忽然響起一個女人的歎息聲。
眾人急忙回頭看去,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子。
麻雀的腦袋又奓了毛,嘴巴顫抖地說:「這……這這這……這是雷家大小姐的聲音……」
鯉伴問:「你怎麼知道?」
麻雀說:「我以前見過雷家大小姐,她去世前經常歎氣。」
鯉伴感覺到商陸的手抓他抓得更緊了,他被抓得生疼,但強忍著。
明尼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倒吸一口冷氣,說:「看來傳言不假,她的陰魂還在這裡。我們以後要跟鬼住在一起了。」
鯉伴自我安慰說:「還好我們沒有聽到哭泣聲。」
明尼問:「對哦,以前宮裡的人都是聽到她的哭泣聲,怎麼我們一進來就聽到她的歎息聲?她是在歎息自己,還是在歎息我們?」
鯉伴環顧四周,說:「既然是我們進來後才歎息,應該是歎息我們吧。」
「那她為什麼要歎息我們呢?」商陸抓著鯉伴的胳膊問。
「我也不知道。」鯉伴說。
嚇得奓毛的麻雀怯怯地問:「要不……我們去求皇后娘娘換個地方吧?」
鯉伴搖搖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麻雀,說:「初九安排我們在這裡住,自有她的道理。我沒來皇城之前,就聽到很多人說,初九對每一個人都有不一樣的手段,並且是對她來說最恰當的手段。我想我們也不例外。既然是她考慮好了的,想來沒有那麼容易改變。」
明尼咂吧咂吧嘴,說:「對別人來說沒有那麼容易改變,但是我看皇后娘娘對你的態度跟別人不一樣。你去說說,皇后娘娘說不定馬上答應了。」
鯉伴說:「我們不是來遊玩的,我們是來找狐仙的。現在我們有求於人,人家肯施以援手就不錯了,怎能挑來挑去?你們都不要想著換地方了,就在這裡安頓下來吧。現在很晚了,早點休息才是。」
麻雀點頭,急忙進屋給鯉伴他們整理收拾房間。
麻雀一邊收拾一邊說:「好在以前在這裡伺候雷家大小姐的人把東西收拾得妥當,該用的東西都一應俱全。我們稍作整理,就可以使用了。瞧這被子,收拾得乾淨又乾燥,鋪開就可以睡了。」
另一個麻雀將頭湊到被子上嗅了嗅,說:「還真是,連一點霉味都沒有。」
那麻雀說:「她可是雷家大小姐,這被子可不是棉花做的,而是用她們家族獨有的雪蠶絲做的,經百年不爛不變形,當然沒有霉味了!」
腦袋還挨著被子的麻雀說:「哦,我忘記這茬兒了。」
床鋪好之後,鯉伴和明尼還有商陸迫不及待地睡下了。
在船上的時候因為搖搖晃晃,他們都沒有睡好。加上一路上驚險不斷,他們都是一副缺覺的樣子,時不時以手捂嘴打個哈欠。
因此,明尼和商陸一躺下就忘記剛才的恐怖傳說,進入了夢鄉。明尼還打起了輕微的呼嚕。
麻雀將他們安置好之後,去了廂房休息。
鯉伴也困得厲害,但是心境難以平靜,久久不能入睡。他以雷家二小姐為原型,想像著雷家大小姐在這裡生活時的情景。他想像著她在這間屋子裡走動,在桌子邊喝茶,在他現在躺著的地方睡覺。甚至他能感覺到她輕微的氣息,聽到她輕微的腳步聲。
他想像著雷家大小姐在這樣的深夜依窗遠望,然後發出剛才聽到的一樣的歎息聲。
想著想著,困意漸漸濃了,眼皮漸漸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