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黃昏,香港油麻地。
「啊!」
「死人啦!」
兩個少女受了巨大的驚嚇,不約而同地摀住嘴巴,發出尖銳而驚恐的尖叫!
人群也驚恐四散,圍成一個圈,有人小心翼翼地退到角落看光景,有人拿出電話報警,也有人膽大地上前去試探鼻息,感覺到男人身體冰涼,於是垂眼搖了搖頭。
已經沒氣了。
李越霆的腳步驟然停止,氣喘吁吁,無奈地雙手撐在路旁的欄杆上,望著對面街角簇擁的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
警笛聲很快響起,一輛在附近巡邏的衝鋒車接到通知,呼嘯著趕來。
葉顏看著屍體被蓋上白布抬走,忍不住哀歎道:「我們還是來晚了……」
李越霆把拳頭攥得很緊,氣憤地用力砸在欄杆上:「已經第四個了。」
夜色逐漸深重,李越霆忍不住抬頭仰望這令人感覺壓抑而無力的天幕。
無月無星,漆黑一片。
唯有瑟瑟聳動的夜風,帶著死亡的氣息,吹落在每個人的眼底。
當你在凝視無盡深淵的時候,無盡深淵也在同樣望著你。
墜落,或者逃脫;生存,或者死亡。
這一局較量已經開始,你,準備好了嗎?
第一章 大風起兮雲飛揚
時值深秋,澳門依舊熱得很。
烈日當空,正午時分,陽光直射在臉上,晃得人根本睜不開眼睛。
這座城市是赫赫有名的娛樂之都,被繁華重重包裹,歌舞昇平,紙醉金迷,人們在這裡享受著一擲千金的滋味,同時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
三十九樓,酒店的頂樓天台。這裡平時幾乎沒什麼人會上來,因為這座酒店新開不久,比起其他的老牌酒店來說人氣要差上許多,連樓下的大堂都很少有客人進出,就更別說天台上了。
然而事情總有例外,原本空曠敞闊的天台上,此刻卻有粗魯的罵聲在久久迴盪著!
「靠!快點說!老子的耐性有限,再不說,就把你從這兒直接扔下去!」
開口叫罵的是個高壯漢子,身上套著件短袖衫,胳膊上肌肉結實,隱約露出臂膀上深青色的刺青。他居高臨下地站著,一雙小眼睛在墨鏡後面微微瞇起,看著面前兩個手下將一個中年男人的大半個身子按在天台的邊沿上。
此時中年男人的頭幾乎已經懸空在外,身體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從高處向下看那種萬物渺小的恐懼,讓他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虛弱,只是仍舊嘴硬:「我……我不知道什麼密碼!」
刺青漢子上去抬手就抽了他兩個耳光,打得啪啪響,罵道:「還敢嘴硬!敢蒙老子?其他四個人可都已經說了,你識相的,就趕緊說出來,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中年男人被人戳破心思有些發懵,可還是不甘心地抵賴掙扎:「我真的不知道……」
刺青漢子抬腳照著他的小腹又狠狠踹了兩下:「快說!不然弄死你信不信!」
身邊的兩個人也上前去接著一頓拳打腳踢,這回可是用上了十成力道,中年男人被打得幾乎斷了氣,抱著小腹,身體佝僂成一團,像一隻被木棍戳過的毛毛蟲。
他多年來一直養尊處優,哪裡還能吃得了這種苦頭?腦袋裡一陣天旋地轉,渾身上下都在痛,刺眼的陽光照在天台玻璃上,然後反射到他的臉上,刺入眼底,生理性的淚水無意識湧出眼眶,很快就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滿心恐懼和絕望,喘息著鬆了口:「我……我說……」
原本為了防止有人起了貪念,想要獨佔密碼箱裡的東西,所以他們將一個六位的密碼,拆分成六個數字,分別由六個人保管,並約定了將這個秘密世代相傳。
他們原本以為這個秘密會隨著那樣東西一起,被收藏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再也不會被提起。可沒有想到的是,辛辛苦苦藏匿了二十年的秘密,背負的罪孽,終究還是逃不過的。
他定了定神,認命般地放棄了一切堅持:「密碼是……咳咳……是,是3……」
刺青漢子與兩個同伴對望了一眼,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轉身拎起放在一旁的一個黑色大提包,朝著同伴揮了一下手,很隨意地吩咐道:「處理一下。」
這種事他們都不是第一次做了,辦起來十分得心應手。全程戴著手套,保證不會留下指紋,再避開監控,就算是把一個人直接從天台上扔下去,結合這人之前的一系列遭遇,絕對可以偽造出自殺身亡的假象。
他們正打算動手,中年男人察覺了事情不對,開始殺豬一般地號叫起來,一邊試圖掙扎,但是剛一動彈就被牢牢壓制在地上,完全動不了。
刺青漢子正打算快步離開,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呵欠聲,接著就是個男人低沉嘶啞的聲音:「喂!大中午的,吵什麼吵呀!不能讓人好好睡個午覺嗎?」
天台上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刺青漢子驚訝而意外地循著聲音看過去,他來到這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四處巡查,確認這裡只有他們四個人,可這憑空響起來的聲音,說話的顯然不是他們當中的人!
中年男人正驚恐萬分地掙扎,原本以為他要被人從三十九樓上活活扔下去摔死,可是,電光石火間,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伸了過來,粗暴地抓住了他的後衣領,然後他竟然就這麼被拖著掙開了鉗制,下一秒,他就被像扔一隻破口袋一樣,很嫌棄地直接扔在了地上!
他的後背撞在地面上,大理石堅硬而冰冷,驚魂未定地揚起臉,灼灼的日光底下,赫然立著一個高大挺拔的黑影!
看身高那必定是個男人,只是這大熱天的,竟然從頭到腳穿了一身黑,最顯眼的自然是那件拉起來擋住了臉的黑色連帽衫,陰影底下,依稀能看到那人還戴著黑色的口罩,擋住大部分五官,只有雙眼流露出一點銳利又桀驁的光,像剛被悉心打磨過的刀鋒。
男人雙手抄在口袋裡,他顯然是把聲音刻意壓低了一些,很好地掩飾了自己原本的聲線,似乎是不想讓別人輕而易舉地辨別出來,只不過那話似乎並不是朝著在場這些人說的,更像是自言自語:「還好來得及時!哎喲喂,終於讓我遇上一個活的了!」
刺青漢子被這人憑空打亂了所有計劃,定睛一看,自己的兩個同伴已經被打翻在地,翻著白眼早就暈了過去,而面前這人,從著裝到舉止都透著說不出的神秘,讓人有些不敢輕易接近,他頓時有些氣急,指著對方有些結巴:「你、你是誰?」
男人根本就沒搭理他,而是從容彎下腰,伸出帶著黑線手套的右手,捏著中年男人的下巴,逼迫他揚起頭來與自己對望,低聲問:「你,是陳昭嗎?」
被準確地喊出了姓名,陳昭有些意外,他本來就被人威脅,這下似乎情況變本加厲,他心中越發慌亂了,激烈地揮手打開男人的手,驚恐地手腳並用地往後爬:「你……你想幹什麼?!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男人有些意外地歪頭,盯著他往外爬了幾步,忽然好像想通了什麼,閃身上前,敏捷地抓住了他的衣領,手一揮把人直接拽住了拖回到自己面前:「喂!我剛剛才救了你的哎!你怎麼分不清好人壞人啊?難道不知道什麼叫『滴水之恩,用湖相報』嗎?」
「啊?」
現場畫風突變,陳昭當即一愣,腦子瞬間卡殼,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這位神秘人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疑惑地小聲問了一句:「你說的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男人這時忽然沒來由地輕輕「哦」了一聲,側頭抬手按了一下耳朵的位置,隱約能看到黑色連帽衫底下,似乎有藍牙耳機的光芒閃爍,他的聲音有些沮喪,尾音拖得很長:「我又說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