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是啊,沒菜吃比沒肉吃要難受得多……我那三個多月,光吃方便麵了,嘴裡長了一溜水泡。」同樣深有感受的楊宇凡一邊把小凱西流到胸口上的粥抹掉,一邊極力贊同。
「因為缺乏維生素!」蕭潔也吃完了自己碗裡的雜燴粥,意猶未盡地看看鍋裡,只見鍋底已經被陳姨刮得乾乾淨淨,才依依不捨地放下碗筷。
吃飯大概是最能增進人和人之間情感的一種方式了,寒冬的夜裡,一碗熱乎乎的雜燴湯下肚,身體帶著房子裡的氣氛都活泛融洽起來。特別是兩位姑娘跟楊宇凡,因為年齡相近,共同話題也多,三人帶著小凱西在房間一角竊竊私語,不時發出一陣刻意壓制的歡笑聲。
馮伯特意往爐子裡額外加了幾塊柴火,延長了今天的取暖時間,又煮了一壺開水,用我們搜刮來的一餅「97年老班章」沏了一壺濃茶。除了放哨的老呂和早早上樓的陳姨,我們幾個和三土一人捧著一杯熱茶,都圍著爐子坐在一起。
此時夜色四合,室外溫度又降到冰點以下,融化的雪重新凍上,雪層不再鬆軟,變得如冰塊般堅硬,道路愈加得濕滑難走。冷風不斷地從門縫灌進來,嗚嗚地響,每每掃過我們的後背,每個人都把脖子一縮,往爐子邊靠得更近。這一爐微火,似乎成了天地間唯一的熱源,抵住不斷逼近的寒冷。
這樣的寒夜,我們自然不好意思再提讓三土等人走的話,三土也沒了要走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在這樣的天氣走出門外,就算不碰上感染者和食人族,也肯定堅持不到第二天。
「這是起了烏風凍了……我活了這一把年紀,沒見過這麼冷的天兒……」馮伯呷了一口茶,看著已經被白鐵皮堵死的窗戶,幽幽地說道。
這麼冷的天也有好處,那群摩托騎士應該也不會出來活動,我心裡暗自思忖,起碼今晚是安全的。
「我記得省博物館在市中心啊,你們是怎麼逃到這兒來了?」猴子朝三土揚了揚下巴問道。
三土疑惑地抬起頭看著猴子,眉毛揚起,嘴唇微張,似乎是不知道猴子在問什麼。
猴子聳聳肩繼續問:「我是說,你們路上沒碰到感染者?」
「沒……沒有……」三土搖著頭回答。
「奇怪……」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省博物館所在地是錢潮市的腹心地帶,應該有成群結隊的感染者,三土他們幾個,一沒體力二沒技術三沒經驗,按理是不可能逃到這麼遠的。
「難道這感染者也怕冷?」猴子嘟噥著說。
「可能是……」我點點頭,捅捅身邊的三毛說,「哎,咱們是不是好幾天沒在路上見著它們了?」
「呃……啊?」三毛渾身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坐得筆直。
我扭頭看看他,只見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不住地往張依玲和蕭潔那邊瞟,我知道這傢伙是受了下半身控制,看見漂亮姑娘便成一根筋只受慾望支配的「感染者」。
「哦,呵呵……走神了,阿源你剛才說什麼?」三毛掩飾地打著哈哈問。
幸好三土和猴子一起坐在我們對面,隔著微弱的火光,他並沒有察覺三毛的色相。我無奈地搖搖頭,只得又說了一遍:「我說是不是好多天沒在路上看到感染者了?」
「咦?好像是這樣。」三毛撓了撓頭,思索了一下又說,「似乎是這場冷空氣下來以後就沒見過了。」
這下大家都來了興趣,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會不會感染者不經凍,已經全凍死了?咱們還在這挨!」三毛猛地拍了下大腿說。
三土伸出手擺了擺說:「那不可能,我們今天剛見過很多呢。」
我想起剛才三土說的打開超市隔離門引感染者進博物館的經歷,和猴子三毛一起重重歎了口氣,雖然知道這樣的幻想不切實際,但如此迅速地破滅,還是讓人扼腕歎息。
「按照城市保衛戰之前的官方說法,人類是感染了索拉姆病毒才變成了感染者,會不會是這種病毒對低溫的耐受力不高,所以感染者都到室內避寒了?」猴子猜測的稍有點道理。
「有這個可能……」三土點點頭,喝了口茶繼續說,「大部分的細菌病毒都不具有太強的耐熱耐寒能力,所以咱們生病了才會發燒。」
「有點道理,今年冷得這麼邪性,難道是老天爺在幫我們?」猴子又說。
「哼!」我冷笑一聲,「老天爺?這災禍沒準就是老天爺降下來的呢!」
「再說這冷……」我呷了口茶繼續說,「絕對溫度也不比往年冷多少,溫度計上也才零下七八度,一是因為咱沒了空調暖氣,二是身上髒,感覺上更冷了,還有現在人類活動少了,各種機器啊、汽車啊、家用電器啊都不轉了,城市沒了熱島效應就更冷了。」
「陳源叔叔,那這個感染者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啊?」我身後突然傳來小凱西奶聲奶氣的聲音,我回頭一看,只見楊宇凡和兩位姑娘也搬了椅子湊過來,小凱西跟三個大哥哥姐姐坐在一塊。
「這個……」我想起在那個山谷中神秘的科研試驗所的經歷,沉吟了一會兒,最終歎了口氣說,「叔叔也不知道。」
「哦……」凱西失望地應了一聲,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很輕聲地嘟噥了一句,「他們還會好起來嗎?」
我心裡一痛,想起我們在那所學校找到小凱西的經過,當時她和另外幾個孩子被關在一間教室裡,教室的門被好幾把鎖牢牢地鎖住,應該是大人們知道自己已經被咬,為了保護孩子才把他們關起來。我們在清理掉教室外面圍著窗戶嗷嗷號叫的幾個感染者之後,打開門才發現奄奄一息的小凱西,當時其他的孩子已經全都餓死了,只有小凱西是靠吃自己和別人的排泄物才堅強地活下來。
我難以想像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是怎麼度過那幾天時間的,食物一點點被吃光,身邊的夥伴一個個地死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變成恐怖的感染者在窗外徘徊,呻吟號叫……
我不禁攬過小凱西的頭,在懷裡靜靜地抱了一下。所有人都沉默了,小凱西似乎也知道答案,在我懷裡沉默了一會兒,眼圈紅了一下,但還是硬生生地止住眼淚,只是不再像剛才那麼活潑了。
「咳咳……」這時三土輕輕地咳嗽兩聲,似乎是想轉變一下此時的氣氛,「關於這件事,我們幾個同事在博物館裡曾經做過幾個推演——我們認為,在危機爆發前,肯定是有人知道這事的,而且做了很多準備!」
「哦?為什麼這麼說?」我心裡一驚,暗忖難道這三土也知道些什麼,連忙問道。
「因為在危機爆發前,整個世界都有很多奇怪的事情發生,現在想起來,似乎都跟感染者危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第一……」三土掰著手指頭娓娓道來,「國際油價恐怖暴跌!短短的一兩年時間,從一百多美金一桶,跌到四十多美金一桶!這在化石能源日益枯竭但消耗迅猛增長的時代,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不是說這是美國開發了頁岩油技術造成的嗎?」我插了一句。
三土擺擺手,嚥了口唾沫說:「試想一下,如果你是做生意,你是希望你的產品貴好,還是便宜好?毋庸置疑,肯定是價格越高越好嘛!如果一個商品,在市場上已經供過於求了,價格不斷下降,可是你還是加大馬力不顧成本地生產,這不成傻子了?」
我不禁點了點頭。
三土更來勁了,揮舞著手繼續說道:「當時的產油國就是這樣的傻×,我記得當時歐佩克幾次出來澄清,說即使油價如此下跌,也不會減少原油產量!」
「第二……股票……」三土咂咂嘴看著我說。
「嗯!」我點著頭回答,「我還虧了不少呢。」
「就是這樣!」三土興奮地低喊,「那個時間段,世界上所有主要的經濟體都經歷了詭異的經濟波動,比如說日本,日元經歷了1985年廣場協定之後的最大跌幅;歐盟,歐債危機,連西班牙、意大利這樣的國家都差點破產!美國稍微好點,但是他們的納斯達克,也莫名其妙地暴跌,跌幅竟然超過50%!」
「這些,都是發生在感染者危機爆發前兩三年之內的事,為什麼?因為上層需要大筆的資金!」三土自問自答道,「股市和匯市,永遠都是籌集資金最快的渠道,從7000點跌到2000點,要蒸發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錢?這些錢最終都去了哪裡?」
「第三……這個就更離奇詭異了……」
「什麼!」這次不僅是我,連三毛猴子和楊宇凡都驚呼出聲,只有馮伯和兩位姑娘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馮伯是因為聽不懂,張依玲和蕭潔大概是早就聽過三土這套言論,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