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節
傳言太上老君是在三十三層離恨天上兜率宮裡居住的,這台階應該是暗含此意。
台上週遭都是磚砌築的圍牆,兩尺來高,建的跟城牆幾乎一模一樣。
台上的面積也不十分大,約摸一畝多地,種著十多株古柏。當年日軍轟炸老君台,便有一枚炮彈是落在柏樹上的。
三間正殿門簷下面,掛著匾額,上書「道德真源」四個大字,殿內有老子的座像,殿外有「孔子問禮處」,殿左又立著一根大鐵柱子,說是老子的「趕山鞭」。
「趕山鞭」旁邊,落個大水桶,有個披頭散髮、衣衫凌亂的人,揮著一根大拖把,正蘸著水桶裡的水,在地上「揮毫」大書特書,嘴裡還唸唸叨叨,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除了此人之外,老君台上再無第二個人。
我心中暗道:「想必這就是真源先生了?」
「真源!」叔父仔細看了那人幾眼,竟也不敢確定,道:「你是不是真源?」
那人連頭也不抬,仍舊是在地上亂寫,嘴裡亂念。
我忍不住好奇,上前走了幾步,想看看他在地上寫些什麼字。
但是走近了,我才發現那桶裡裝的都是清水,他用拖把寫在地上,轉瞬間便窨入磚石之中,根本分辨不出。
我又走得近了些,靠近那人,要看他筆劃,他卻忽然抬起來頭,衝我笑了笑。我看見他滿臉污漬,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了,鬚眉又極長,胡亂交纏在一起,成縷成揪,骯髒無比,只一口牙是雪白的,笑起來傻傻的,十分滑稽,我便也衝他微微一笑,低頭看去,冷不防他把拖把從右手交到左手中,右手抬起來,「呼」的一掌,朝我打來,正中胸口!
「唔!」我悶哼一聲,猛覺劇痛。
「哎!」叔父大呼一聲,急忙上前,我人已經倒飛了出去,逕直越過老君台上的圍牆,往台下跌落!
我身不由己,無處攀拿,好在叔父來得極快,身子探下,伸手一把撈住了我的手腕,將我又提了上去。
我們兩人都坐在地下,「呼呼」喘氣。
我已嚇出滿身的冷汗,這台高四丈多,摔下去,不死也得落個殘廢。
叔父也是臉色煞白,連忙問道:「快提一口氣試試,看內臟受傷了沒有?!」
我調息運氣,遊走週身,只覺胸口處隱隱作痛,卻是骨頭疼,內臟倒是沒什麼問題,便吐了一口氣,道:「沒事。」
剛才那人出手太過突然,而且又委實太快,我跟他幾乎挨著,完全沒有防備,因此著了一招!若是為此把命給丟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叔父伸手把我外套解開,看了一眼,臉色頓變,我低頭一瞧,也是駭然——我身上穿著的那件寶甲之上,胸口處一個大手印清晰無比!
那寶甲雖然彈性極好,正在慢慢復原,但可以想見,那瘋子剛才打的一掌有多厲害!
要知道,這寶甲是連飛釘都打不出一個印子的!
叔父恨恨道:「要不是你體內真氣夠多,能自然而然的護著心脈,又穿了這件寶甲,命是不用想了!」
說著,叔父回頭去看那人,那人恍若沒什麼事情似的,仍在用拖把寫字。
叔父站起來就朝那人走去。
叔父對那人雖一言不發,但我卻知道,叔父心中必定是憤怒到了極點!過去是要下毒手的!
「大!」我連忙起身跑了過去,攔住叔父,道:「跟一個瘋子計較——」
話音未落,身後一股掌風暴起,我不假思索,反手便也是一掌,只聽「砰」的一聲響,我連退兩步,被叔父扶住,那人身形只略晃了晃,朝我罵道:「你才是瘋子!」
我胸中血氣翻滾,手臂微微顫抖,片刻間說不出話來。心中卻對那人佩服至極,真好厲害!
我也知道了,這人喜怒無常,萬萬不可接近於他,更不能在他跟前提「瘋子」、「神經病」,否則要吃大虧。
剛轉過這個念頭,身邊影子一晃,叔父已閃了過去,身子前弓,雙臂平擎,掌心向下,十指張開伸直,臨到那人跟前,十指突然彎曲成鉤,驀地抓下,去拿那人的左右肩頭!
這正是「六相全功」中「提千斤」的第七式——「擒龍手」!
若是誰的雙肩被擒龍手拿住,則至少有六處大穴被十指所控,任憑他雙膀有千斤力氣,也施展不出來!
叔父去的極快,那人反應也是極快,拖把一丟,肩膀一聳,疾往後滑!
叔父雙爪落下,沒拿住他的肩,倒是拿住了他的雙臂!
叔父「嘿然」一笑,雙手翻轉,往內一扭,那人大叫一聲,忽然上半身後仰,把雙腳平地倒蹬而上,踢向叔父的下頜!
這招敗中求勝,乃是不可思議的一招,且極其陰毒,又出其不意,我不禁心中「砰砰」亂跳,只怕叔父中招!
不料,叔父卻「哈哈」大笑,把手一放,倏忽而退,那人翻身落地,怒吼一聲,又要上來對打,叔父卻把手一擺,喝道:「 慢住!」
那人一愣,叔父道:「你是真源先生!你不認得我了!?」
那人目光閃爍,儘是茫然之色,忽然怒吼一聲,又要上來打叔父,叔父叫道:「陳漢琪!相脈閻羅!你認不認得?!」
那人怔住,呆呆的看著叔父,喃喃道:「陳漢琪,陳漢琪……」
叔父道:「剛才你踢的那一腳,還是當年陳漢琪教你的!叫做』倒踢天宮『!你忘了麼?!」
那人忽然臉色一喜,「哈哈」大笑,道:「倒踢天宮!倒踢天宮!你是陳漢琪!你是陳漢琪!」
笑聲中,那人上前一把抱住叔父,叔父也不嫌他髒,也抱住他,兩人就在台上大笑大跳大叫起來。
我也不禁高興,看來這人就是真源先生無疑了,只是,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你娘的!」叔父突然錘了真源先生一拳,罵道:「你居然把老子給忘了!一見面,還差點弄死我侄子!你奶奶個腿,好端端的裝什麼神經病!?」
「神經病」三個字一說出口,真源先生臉色立變,「呼」的一拳便朝叔父臉上砸了過來,叔父急忙躲過,喝道:「你他娘的真瘋了!?」
真源先生神情越發慍怒,上前又踢叔父,叔父側身閃過,還要說話,我連忙上前拉住叔父,道:「大,千萬不要說那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