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何飛臨分手時間道:「孩子叫什麼名子?」
張大熊道:「名叫鄭一虎,他死去的哥哥叫鄭一龍,何大俠,你在江湖時請留心一下,也許那孩子仍有希望哩。」
何飛道:「一定,一定,再見。」何飛走了之後,張大熊急急出鎮,他怕鄭一虎等久了心急。
到鎮外,張大熊竟沒看到鄭一虎,不禁大驚,張口大叫道:「一虎,你在哪裡?」喊破喉嚨也沒有,四下裡哪有鄭一虎的影子。張大熊愈喊愈急,簡直慌了手腳,結果他認為鄭一虎等不耐煩,一個人先走了,於是他就順著大道向前追。
鄭一虎哪裡去了呢?其實他不是等得不耐煩,而是追著一個老人去了。原來鄭一虎依著張大熊的話,到了鎮外的道旁,可是腳還沒有停,忽見他要去的樹下先有一個老人在坐著。當他走近時,發現那老人生得非常占怪,頭大如斗,身小還不及鄭一虎自己,手短腳短,簡直是畸形。老人沒有頭髮,也沒有鬍子,一見鄭一虎,竟然哈哈大笑,笑聲如同牛鳴。
鄭一虎愈看愈覺古怪,問道:「老頭子,你笑什麼?」
老人見問才停笑,張著大口道:「你小子沒有銀子也就算了,幹嗎包一包錫片冒充呢。」
鄭一虎聞言一震,暗忖道:「高就不是東西,也許他真的把錫片充銀子給我。」想到這裡,他也不想想老人如何能知他身上有一包東西,順手摸了出來,想打開來看看。包還沒有打開,那老人一伸手,竟一把就奪了過去,接著就拔腿飛逃。鄭一虎立知上當,不禁大怒,叱喝追去。
老人不走大路,盡朝小路上逃,無論鄭一虎追得怎樣快,但始終迫不上。這一追,可把鄭一虎追慘了,直追過兩個時辰,兩條腿逐漸拉不動了,口已喝不出聲,只有張開喘氣的份。離開大道已不知多遠,老人似知他無能為力了,這時坐在一處山坳,又在作牛笑啦。鄭一虎費了最後一口氣,總算爬上了山坳,然而他兩腿一軟,倒了下去,巧在離老人不到五尺。
老人笑罷,嗨嗨道:「小子,你這樣年紀輕輕的,竟連我這個老傢伙都追不上,沒出息。」
鄭一虎吁了半天氣,胸口仍舊起伏不停,聞言大怒:「老傢伙,還銀子給我。」
老人怪聲道:「這麼簡單?我老人家費了這大工夫才奪到手,哪有那麼便宜就還給你?你有本事就奪回去。」
鄭一虎氣極了,猛地又跳起,大喝一聲,撲過去。用力過猛,老人沒有撲到,他自己竟栽了一個大觔斗。老人不知是怎樣離開原來之地,這時仍在鄭一虎五尺之外坐著。鄭一虎從小就在山野滾慣了,個把觔斗不在乎,他可以繼續拚命,然而他卻不再撲了,坐在地上冷笑值:「原來你老傢伙是練了武功的。」
老人哈哈笑道:「你知道厲害了。」
鄭一虎道:「你叫什麼名字?」
老人大笑道:「你想將來報仇?」
鄭一虎點頭道:「決心要報。」
老人大點其頭道:「好的,有志氣,我沒有姓,人家叫我「銅頭公」,小子,你準備拜誰為師?」
鄭一虎道:「這個你管不著。」
老人道:「不是管的問題,而是看你拜的師傅有沒有功夫。」
鄭一虎何曾想到拜誰為師,這一賭氣,他倒是想到了少林枯大師,毫不猶豫地道:「我拜枯大師,他是少林派第一高手。」
大頭老人哈哈笑道:「好禿驢被魔王打敗之後,他把那部少林精華交給你,你這時就想到他了,哈哈,他自己都打我不過,叫出你來更不行,你這仇一輩子也休想報了。」
鄭一虎恨聲道:「總有人打得過你,只要聽說有人能打過你,我就拜他為師。」
老人道:「你是為了這幾兩銀子?」
鄭一虎道:「銀子事小,但我要拿它作路費尋找父親。」
老人搖頭道:「有了錢並不見得路路通,比方說,現在有隻老虎來了,你能不能用銀子買它不咬你?」
鄭一虎道:「因此我也要學武功。」
老人道:「這樣如何,我把銀子還給你,另外還答應替你找父親,只要你拜我為師,跟我學三年。」
鄭一虎想了一下,結果仍不答應道:「三年時間太長,我急於尋找父親。」
老人大怒道:「你能找得到?」
鄭一虎道:「找得到找不到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老人大聲叱道:「你失去我老人家這個機會,要你終身遺恨。」
鄭一虎也大笑道:「你了不起,我可不在乎。」老人氣得直跳,銀子也不還,扭身就走了。鄭一虎一見大喝道:「你聽著,將來要你加千萬倍還我銀子。」叫聲未斷,老人早已去得沒有影子。
鄭一虎這時想到了張大熊,他急急的又回頭跑,但趕到郊外進,張大熊早走了。銀子丟了,張大熊又未見到,這個打擊太大了,鄭一虎垂頭喪氣,他真把那銅頭公恨入了骨。沒有錢,路仍得走,好在他已打聽了方向,發了一會呆,這才舉步順大道向西奔。過了界上進入湖南地,不知不覺又天黑了。
前面有一鎮,可是鄭一虎沒有銀子,無法落店,住不住客店事小,肚子餓了可難受,這時他真的想到討飯了。進了鎮,館子真不少,經過一家又一家,那種由店裡散發出來的肉香酒氣,簡直使鄭一虎的蛔蟲要爬到口邊來。幾次他想進店開口討,然而貧窮的他,討飯還沒有開過張,第一次實在放不下臉,因之愈怕羞愈不敢開口。走呀,走呀!一條獨街快要走完了。忽然,他耳中聽到有兩個人在背後說話,回頭一看,見是一男一女,距離近,聲音清晰入耳。
鄭一虎不是富家子弟,他對江湖人物多少有幾分辨別的能力,忖道:「看面目,這兩個男女不是什麼善類。」忽然想到自己這樣回頭注目很不妥,他趕緊扭回去。街上的行人多,那兩個男女哪會留心到一個髒小孩的頭上去,他們仍舊輕聲談著,那種聲音,當然隔遠一點是聽不到的。
這時那女的似改變了正題,正色的道:「死鬼,住不住店?」
男的輕輕的嗨聲道:「還落什麼店,得手後就走。」
女的道:「我們同找一個「窯口」?」
男的道:「不,假如沒有油水,豈不是落了空。還是分開來,誰先得手誰就在關帝廟裡等著。」
女的道:「找兩窯口只怕會搞出風聲,一旦此地有「硬點子」,我們就麻煩了。」
男的哼聲道:「你近來愈沒有膽子了,這種村鎮上哪來硬點子。」
鄭一虎聽得很確實,他雖聽不懂,但他人聰明,全部會了意,忖道:「這兩人不是強盜就是小偷。」他忽然動了冒險之心,靈機一轉,慢慢的落下來。
兩個男女過去了,他左右一看,見有農夫立在不遠處,於是行過去問道:「大叔請問關帝廟在哪裡?」
農夫看看他,笑道:「要去關帝廟睡覺啦?西鎮口外半里就是,當心,近來裡面鬧鬼。」農夫認為他是小叫化,故意嚇唬他。
鄭一虎聞言有鬼,心中難免有點嘀咕,然而他下了決心,仍舊謝了一聲向西街口走,那是他的去向,一點未猶豫。天已全黑,他走到時,發覺那是大道邊,廟不大,也沒有人看守。離廟不遠有幾戶農家,這時射出燈光,鄭一虎走進廟內,發現裡面還有香火未減,同時十分清潔。廟分前後殿,兩側甚至有廂房,他忖道:「這種地方沒有人住,大概這一帶沒有窮人?」
裡的神座上,坐著關帝君可不小,鄭一虎估計一下,差不多與他一樣高,帝君右面立著周倉,左右立王平,同樣與鄭一虎一般高。鄭一虎忽然喃喃道:「這廟裡的王平周倉是與旁的廟裡不同,頭盔,衣甲竟是穿上去的。」他原先的計劃不知為何,這時立有改變似的,只見他爬上神座,脫下周倉的盔甲口中又喃喃道:「周將軍,今晚我要借你的盔甲和大刀一用了。」
他施出全力,硬將周爺的神像往神座角一推,之後跳下來,面對神座看看,滿意的道:「看不見周倉爺了。」他又走到後殿,不知在哪兒找到鍋灰,把臉糊成一團黑。於是他穿上周倉的戰甲,帶上頭盔,手持青龍刀,裝著周倉,立在關帝聖君的右邊。他的計劃很明顯,這天晚上他要裝神弄鬼啦,扮得雖不維妙維肖,然在黑夜裡一看,確有周倉爺那股子勁兒。
不到三更,廟門口忽然來了一條黑影。鄭一虎偷偷一看,他緊張了,那是所見的那對男女之一,忖道:「男的來了,他手中拿了一包東西。」那男子一直走到殿上,四處張望,接著又走進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