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我想把手從齊心手裡抽出來,嘴上說:「你知道那你趕緊告訴我。」齊心卻什麼都不肯說,只拉著我讓我跟她去個地方。我跟著她在大屋裡亂竄了半天,最後,到達一個出奇寬闊的院子裡。這院子居然沒怎麼長草,地面上有一個用黑白石板拼出來的太極圖案。齊心也不知道打哪兒掏出一塊布,說著便要蒙在我眼睛上。她告訴我到這來是為了測試我所中的魔障究竟是什麼,接下來她讓我怎麼做,我就跟著怎麼做。我莫名其妙地問她,你至少告訴我你這測試的原理是什麼吧,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照你吩咐的做,要待會出了岔子怎麼辦?齊心說她一兩句話解釋不清,不顧我的反抗,硬是給我蒙上了眼睛。我被她推到了陰陽魚的中央,又被她帶著原地轉了幾個圈,然後她讓我自己站定下來,選一個我認為對的方向走出去。選的時候腦子裡什麼都別想,最好是腳想往哪邊邁出去,就往哪邊邁出去。
我暈了好半天,等到終於不暈了,腳底下一步還沒邁出去,就聽見齊方喊我,問我和齊心在這幹什麼?我想把蒙眼的布給取下來,卻被齊心攔住了,說測試沒結束,這布不能取下來。她替我回答齊方道:「林柒入了魔障,我給他看看是怎麼回事。」齊方的聲音短暫地頓了頓,接著對齊心說:「就憑你的本事,你能看出什麼來?這要萬一弄巧成拙惹出什麼東西,你把自己賠進去都不夠本的!」齊心很不服氣的說我怎麼看不出來,早在我們幾個還困在地底下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來了。只是那會兒林柒他哥死活不讓我說,非要藏著掖著的,跟個什麼事似的。對了,林柒他哥不認林柒,一定也是因為這魔障的緣故。他怕林柒入了魔會害他,所以,才要趕緊和他撇清關係!我在一旁聽的一怔,一把扯了蒙眼布,問齊心你說什麼?齊心揀要緊的又對我說了一遍:「你哥早知道你入魔障的事,你哥是怕你會害他,這才不再認你了。」
我一時錯愕在原地,耳邊齊方還在吵吵道:「齊心你胡說什麼,林逸他不是那種人!他之所以這麼做,肯定是另有原因!」齊心說她自己長了眼睛自己會看,林逸是什麼人,她如今算是看清了。你看林柒都這樣了,林逸不想著先幫他解除魔障,反而只是一心想要見你大姨。他永遠把自己的事擺在前面,林柒不過是他一個小跟班罷了。他不想救林柒就說不當他哥哥,這哪是人能幹出來的事!齊方似乎是不想和齊心爭論,任憑她怎麼說,都只是沉默著。後來他走到我身邊,說他有事找我。我張了張嘴問他是什麼事,齊方說:「林逸要幫我大姨除咒,需要咱們兩個幫忙。」我又問他我能幫的上什麼忙?我這人,能不給我哥添亂就不錯了。齊方答說除咒需要有人壓陣,咱們這,就只有你、我、林逸是純陽的體質。我們倆要是不去,那林逸的陣等於就是個空陣。齊方怕我受了齊心那一番話的影響,面露擔憂地問我願不願意去,要不願意就算了,他回頭再去想想辦法。我應聲說我當然願意去,叫齊方閒話少說,趕緊前邊帶路。
我哥除咒的地方還在齊長萱住的那棟小樓,隔得老遠,便看見小樓外面的窗戶,全都用黑布蒙了起來。齊心跟在我們後邊說她也要看這門熱鬧,我們一行人走到小樓跟前,先碰上白先生端著小半碗稀飯,從樓道當中慢步走出。他見我們人都到了,微微露出笑容,又提醒我們說樓裡現在一點光也沒有,上去的時候可得小心,別踩錯步子摔了跟頭。我問他我哥到了沒有,白先生指著樓上回答說,林先生已經在上面準備了。他一尊稱我哥為先生,感覺上就好像我哥一下老了四五十歲。我和齊方摸著台階往上爬,這個儀式裡不能有女人,齊心便只能留在外面。她一臉的擔憂,好幾次欲言又止,好像是有話要跟我說。她之前說的那些話我還沒消化,說實在的,我根本不信我哥會怕那個什麼魔障。不過他之所以不讓我再叫他哥,一定也和那個魔障有關係。
白先生說的真沒有錯,齊長萱住的小樓,從裡到外真的一點光都沒有。我們摸上了台階,又摸了好半天,才走進了昨天的那扇門。我哥聽見開門聲,擦亮打火機照了一下。藉著那點光我迅速地看了看四周,整間屋子已經被清空了,除了我們三個人,就只剩下牆角處擺放的一張椅子。齊長萱就坐在那張椅子上,人好像睡著了,出奇地安靜。她跟我上回看見的似乎不太一樣,年紀約莫在六十歲左右,五官中透著一股邪氣。明明她臉上沒有笑容,嘴角那兒卻兀自微微上揚。整張臉就跟個假人似得,好像眉毛眼睛鼻子,全都是一筆一筆畫上去的。尤其她臉又白,就顯得更不像人。
打火機的火苗轉瞬即滅,我哥又擦亮了一次,讓我和齊方分別站在房間的另外兩個角落裡。他在屋子正中擺出那面巨大的五行盤,又把一口袋大米,全部傾倒在盤面上。米粒在那盤面上四處滾動,最靠近盤心處的米,居然還在沒有任何外力作用下,辟辟啪啪地跳動起來。過了好幾分鐘,所有米粒才悉數落在盤面上。這時候打火機也滅了,屋子裡靜的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我哥在黑暗中說道,他現在就要把齊長萱放開了。待會她可能會走過我們面前,叫我們別出聲也別亂動。齊方早就見慣了這種場面,從容答應說林逸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我趕緊說那我呢,除了不出聲別亂動,我還有什麼可做的?
就在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屋子的另一邊,突然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音。我心說臥槽這就開始了,人家這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呢!在絕對黑暗的情況下,我眼睛好使也沒用,只能跟個睜眼瞎似得窩在角落裡,兩邊小腿肚子都貼著牆,側耳聽著屋內的聲音。椅子倒地之後就再沒有別的響聲了,我默默地算計著,從齊長萱的角落到我的角落,走路得花多長時間。這屋撐死了就二十個平方,要沿著牆一步一步的走,這時候也該走到了。正尋思著,我便感覺到左邊牆壁上,有個什麼東西慢慢地摸上了我的臉。那應該是只手,指頭上的皮膚都皴了,從我臉上摸過去之後,倏地又摸到我脖子上。我屏住呼吸不敢動,脖子上幾乎每一寸皮,都被齊長萱給摸了個遍。她就跟擺弄個什麼玩意似得擺弄我的脖子,弄了好一陣子,終於是捨得放開我了。
我悄悄地鬆了口氣,兩條腿站的發酸,於是往前挪了挪,想站得舒服一點。沒想到我這一挪,一不留心,就踩在了一隻腳上。那隻腳離我的腳只有不到半步的距離,可想而知,腳的主人一直是跟我面對面地站著。我暗地裡叫了聲糟,實在是沒想到,那齊長萱竟然還沒走。我這一動把她給驚了,伸出兩手一把抱住我,死命地把我往外拖。靠牆處沒有能借力的地方,我只能拚命地穩著身子,不讓她把我拖動了。齊長萱拖了一會兒,突然怪笑了一聲,唰地一聲就不見了。我還沒敢太放鬆,直到我哥亮起手電筒,問我們是不是都沒事。齊方先說他沒問題,看著我又說,我聽見老七那有動靜,怎麼樣,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搖了搖頭答說沒事,看我哥拿著手電,走到中央的五行盤旁邊。盤面上的白米有被人踩過的痕跡,踩過的地方,米色完全變黑。我哥沉默了半晌才說,這是個死咒,解不了了。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眼睛裡有什麼東西,卻在一瞬間熄滅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真相
我哥之前也有過絕望的時候,在明溪煤礦、在消失的靈海,還有在我們誰都鬥不過秦叔叔的時候,我都看見過他流露出絕望的表情。但之前哪一次都沒這次來的這麼徹底,感覺上他真的是沒轍了。我光看著就覺得心裡難受的不行,想過去勸一勸我哥,沒想到他在沉靜了片刻之後,卻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我忙不迭地答應說我在呢,跑過去蹲在我哥身邊。我哥他抓了一把地上的白米給我,讓我拿那米搓一搓我的臉。我以為我哥的態度這是要轉圜了,聽他的話,把米捧到臉上,用力地搓了幾下。搓下來的米粒辟啪作響,落地後一瞬間便成了黑色。我吃了一驚,不等我哥再吩咐,又抓一把米搓脖子。情況也和剛才一樣,凡是被齊長萱摸過的地方,米粒一挨立馬由白轉黑。我邊搓邊說怎麼會這樣,臉上皮都搓破了,疼得我直咧嘴。
我哥見差不多了便叫我停下來,也不跟我多說一句話,站起來往角落裡去尋齊長萱。齊長萱還和開始時一樣坐在她那張椅子上,睜著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我哥。她人似乎是清醒的,可等我哥去解繞在她手腳四肢上的紅線時,她卻又一點反應都沒有。那雙眼睛裡神色全無,只是徒然地睜著。齊方過來跟我說,這裡頭沒我們什麼事了,咱們出去等吧,順便把情況告訴白先生。結果我們倆還沒走出小樓呢,就在樓梯上碰見了白先生。他掌了一盞燈往上走,兩個瞳孔映著燈光,問我們情況怎麼樣?齊方說你自個上去看看吧,林逸說是死咒,已經放棄了。白先生隨即踉蹌了一下,扶著夾牆說:「果然是這樣……我已經料到會是這樣了……長萱她……」他對我和齊方道了聲謝,錯過我們上樓去了。我們走到樓道口又碰上了齊心,被她拉著左瞧右看,問我們是不是都沒事。我說我們只是來壓陣的,能有什麼事?齊心一眼瞅見我臉破皮了,又追問著說:「你這臉怎麼弄的?」
我把情況大體複述了一遍,弄不明白齊長萱為什麼那麼願意摸我。齊心說那是因為她能感覺出你身上有什麼東西,她可能還覺得,你是到這來幫她的。說完沒一會兒,我哥便也從樓上下來了。我問他接著還有什麼要做的,怕他不肯搭理我,迫於無奈叫了他一聲林逸。可無論我叫他什麼他都不太搭理我,只說他累了,要回去歇會兒。那天一整個下午我都沒見到我哥,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才看見他坐在門前台階上曬太陽。光照著他半張臉,顯得另外半張臉格外的慘白。我叫他進屋去吃飯,又告訴他齊心說了,晚飯有肉吃。至於吃的是什麼肉,我們直到坐上桌才知道。齊心下午在院子裡抓了三隻老鼠,切成塊一半炸了一半燒了,沒放什麼調料,可是據她說,保準你們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老鼠!
我說它再好吃也就是老鼠,讓齊方先吃一個給我們看看。齊方說憑什麼我試第一口啊!老鼠?這兒的老鼠吃什麼長的這麼大?他拿筷子在盤子裡揀,突然臉色一變,說這兒的老鼠肉不能吃。齊心還奇怪的問他為什麼,看了一眼齊方剛揀出來的東西,跟著也臉色一變。我見他們倆都不對勁,問了一聲怎麼了,這肉有什麼問題?齊方把肉往我面前一推,說老七你自己看吧。他之前揀出來的是一段老鼠的脊骨,我低頭看了看,只見那細細的脊椎之間,潛藏著幾顆針尖大小的黑點。那黑點長得像螞蟻,卻多長了一對漆黑的翅膀。我脫口而出道:「這不是你們家那什麼用的屍蠱嗎!」齊方和齊心一起點頭,說這些老鼠,一定是從某個養屍地裡跑出來的。身上帶著屍蠱,所以它們才不怕人。屍蠱畏火但不一定會被燒熟,為保險起見,咱還是挖個坑把這些肉都埋了吧。最後我們又乖乖的吃了一頓野菜,吃完了飯,各回各屋就準備睡覺。
睡到快半夜了,我哥突然叫醒我,說是要跟我說點事。我本來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了,一聽他有話說,立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哥手裡拿著一根蠟燭,帶著我便要往門外走。我看了一眼齊方還在睡覺,下床的時候特意放輕了手腳,怕把他給吵醒了。這麼一來我便慢了我哥幾步,出了門,見他正站在台階上等我。他側著身子對我說:「你如果覺得今天談不合適,我可以明天晚上再找你。」我趕緊說合適太合適了,你看今晚上這風涼水冷的。可別再等明晚了,不然我這心都被你給撓穿了!我哥沒接我的話,前面走著,把我帶到要小院裡一間空置的房間裡。那屋沒窗戶,我哥進去以後,先把蠟燭點上。他讓我找個地方坐下,順手把門也反鎖住。我說什麼事還得這麼談?抽了抽鼻子,聞見蠟燭裡燒出來一股羊油味兒。我哥說他有兩件事要告訴我,第一件事和他有關。
我豎著耳朵認真聽著,在我哥的講述裡,沒有明確提及他自己的身份。他只說二十幾年前第一支探險隊從靈海回到北京,那時候,他和他的家人正在湖廣一帶定居。當時有個人專程從北京南下找到我哥,求他為探險隊的事出頭。那個來找他的人姓江,他的兒子江誠,是中央黨校派給探險隊的政委。在外出的這段時間裡,江誠和齊長萱有了感情,齊長萱的第一個孩子就是江誠的。所以當年我哥要救的除了這個江誠,還有齊長萱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我哥說他那會兒真的以為此行只是上京救人,卻沒有想到,在他到達北京之後,竟被探險隊的那一夥人,秘密關押了將近六十天。我聽的心尖一顫,問說:「他們為什麼關著你?」我哥搖了搖頭說不知道,這也正是他一直以來想要追查的真相。事實上,在被關押之後不久,我哥就死了。可是他的魂魄依然被封存在原地,直到過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
在這四十九天裡,我哥的魂魄一刻都沒有離開過肉身,他親眼看著江誠帶人來,把他身上的皮肉一片一片剔下來,放進小爐裡焚化。他還聽見他們討論如何處置他的屍骨,有人提議找個小煤礦,做一出人葬。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各樣古怪的做法,無一例外,都是為了永遠困住我哥,好把他從輪迴當中剔除出去。我哥怎麼都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直到四十九天之後,他的魂魄離體,到了陰曹地府。照理來說這兒就是他的歸宿了,我哥卻被告知,他的來去沒有記錄在三界命籍當中。我哥成了陰陽律管轄之外的東西,除了送往枉死城煉化之外,再無其他出路。
話說到這,蠟燭已經燒了快一半了。那股羊油味熏的我想睡覺,揉了揉眼睛,看我哥的時候好像還有點重影。我哥接著說,他從枉死城裡逃了出來。他自認為這事一定還能夠補救,只要能問出,當年那些人究竟用了什麼方法,將他從命籍當中抹去。我哥的還陽在當時引起過極大的震動,地府因此派出大批勾魂燈拘捕他。王大磊便是其中之一,因為丟了燈,所以留在了陽世。我哥花了好長時間才終於擺脫追捕,此時,當年的探險隊已經解散,相關人等也已經各散東西。我哥經過輾轉查證,只查到當初隊裡一個姓周的年輕人。但當他順著線索查到周家的時候,當年參加過探險隊的那個年輕人,卻已經帶著妻小,先一步離開了周家。那人便是周同的父親,至於之後發生的事,我已經基本上知道了。這便是我哥要告訴我的第一件事,他說,接下來的第二件事與我有關。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瞌睡,聽著聽著,已經幾乎連頭都抬不起來了。我拿手托著下巴不讓它掉下去,問我哥,和我有關的那是件什麼事?我哥停下來不出聲,一味地看著蠟燭上的火苗。看了好半天他才說:「祖奶奶跟我說過,你本是不應該存在於世的。」他的話讓我想起我做過的一個夢來,在那夢中,祖奶奶確實說過類似的話。她當時是對著我爸說的:你命中不該有子嗣,你這麼做,等於是拿命去換!夢裡面我爸和我媽哭做一團,然後,夢就醒了。這個夢的內容我從沒跟我哥說過,聽他接著說道,周同的父母在外逃的第二年,便被人設計殺死。他們死了之後,一直由他們保管的那一條命,也隨之丟失了。之後又過了幾年,我爸媽才有的我。我哥特意沒有把這整件事串起來說,我卻聽得明白,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我爸媽殺了周同的爸媽,竊取了他們周家的那一條命,然後又把那條命給了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鬼種
在我的記憶當中,我爸媽都是老實人。他們這輩子做的最激烈的事便是參與了文化大革命,說他們為了生我殺了兩個人,打死我都不信。我嘴裡說這不可能,一搖頭,整個人差點沒暈過去。我趕緊扶著腦袋,越發覺得這蠟燭好像不對勁。我問我哥說,你聞沒聞見什麼味兒?我怎麼就這麼暈呢,好像不大對頭……我和我哥一直是面對面席地而坐,這會兒我看他站了起來,挪步來到我跟前。他說他在蠟燭裡加了點東西,人聞了之後,會出現短暫的昏迷。我訥訥地聽著他說,聽完以後,消化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說哥你的意思是你給我下了藥?你這又是找我談心又是下藥的,不嫌我們的關係發展的有點奇怪嗎?到這時候我已經基本上看不清我哥的臉了,只能聽見他告訴我說,我身上有個什麼鬼種。那是之前秦濟華留下來的,我哥一度以為已經把它除掉了,但事實上,它卻一直都在。現如今這鬼種已經扎的很深了,沒有別的法子,只能動手把它挖出來。他之所以在蠟燭裡下藥,也就是為了這一件事。我不解地問他說,挖出來是幾個意思?那鬼種在我身上什麼地方,你要強行挖它的話,我會死嗎?
我哥沒出聲,只是突然伸出手來解我的衣服。衣服敞開涼意爬了我一身,我打了個激靈,頓時明白過來我哥這是玩真的。這事轉換的有點太過於快了,我抬起手虛握住我哥的手,又問了一遍我是不是會死?你他媽幹這種要人命的活計,事先也不跟我打聲招呼!你真以為我心理素質這麼好,到了跟前還能夠視死如歸?我哥慢慢地撥開我的手,順勢把我給放倒在地上。他最後說的話我聽起來距離很遠,就好像他和我兩個人,已經不在一個世界裡頭了。他說他這麼做風險確實很大,所以他才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如果萬一我要是死了,他希望我能死的明明白白的,別跟他當初一樣,一直不知道別人為什麼要設計害他。他話說的爽利,手底下動作也快。話音才剛落地,我便感覺敞開的胸口處一涼。我哥手裡拿的大概是刀,刀口向著我左肋中央落下去,刀尖直指我的心臟,剖開了皮肉,咬進了我的胸腔裡。
刀很快,只一瞬間,我便感覺我渾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從刀刃破口處湧了出來。我疼得大聲叫喚,中間夾著兩聲我哥的名字。我哥沒有應聲,或者是應了但是我沒聽見。喊完之後我就一點知覺也沒有了,整個人變得輕飄飄的,像是三魂七魄都從肚皮當中飛了出來。我就這麼飄忽了很長很長時間,原本以為這回真的死定了。算起來我身處險境沒有十回也有八次了,最後,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我哥的手裡?不過有一點倒是不虧,至少在我臨死之前,我哥把我一直以來想知道的事,全盤都跟我說了一遍。我就是死也能死的瞑目了,卻沒想到過去一段時間之後,我的意識竟慢慢地又回來了。我能聽見身邊有人在哭,說是好不容易有點喜歡你了,你怎麼就死了呢?林柒你別死好不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我睜不開眼睛,等到那哭聲消失,又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突然我感覺有人用力拽我的手,愣是一把就把我給拽醒了。醒來第一眼我看見的是齊方,只見他拿著一把針,在我面前挨個地晃了一遍。他看我醒了便點了點頭,問了我一聲,說:「你醒了?」我想出聲,嗓子啞了嘴皮子也干,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來。齊方示意我別動,說就你目前這種狀態,短期內是說不出話來的。你也別著急,有什麼要說的,等好一點再告訴我。他挑好了針開始選下針的位置,我感覺不到他扎的哪兒,就覺得渾身上下一點痛覺都沒有。齊方又順手把一塊濕布搭在我腦門上,輕輕地拍了我幾下,讓我接著再睡上一會兒。看見齊方在我這心裡也就踏實了,闔上眼睛,半昏半睡地又過了一陣。等再醒來的時候天是亮的,屋頂的縫隙裡有光透下來。我試了試還是沒法說話,好不容易,能感覺到胸口發脹。我身上蓋著一張薄被子,只有胸口是敞著的,屋裡架了火,並不感覺冷。這回沒見齊方的人影,也沒見我哥或是齊心。我躺的發慌,便用唯一的一點精神頭琢磨,我身上的鬼種是不是已經被我哥給挖掉了?既然挖掉了那我哥哪兒去了,他把我傷成這樣,怎麼也不來看看我?
只琢磨了一會兒我就累得不行了,瞇著眼睛,想動一動我的手指頭。電視劇裡都愛那麼演,說好不容易從昏迷中醒過來的人,最開始一定得先動動手指頭。我還一下都沒動成功呢,齊方就回來了。他手裡拿了一大塊紗布,用藥汁浸染成了褐色。他傾下身子跟我說,這上頭的藥都是生肌活血的。你這一兩天情況已經稍微好了一些,要感覺哪裡不舒服,你就告訴我。我想說我話都說不出來怎麼告訴你,再一次把嘴皮子張開,突然無來由的咳了一聲。齊方以為我是想告訴他什麼,急忙就湊過來問我:「你要幹什麼,還是什麼地方疼?」那一聲咳嗽打開了我的喉嚨,終於,我聽見自己能發出聲音了。我對著齊方咿咿呀呀了半天,才湊出幾個字來問他:我哥在哪?齊方聽見了也不回答,反而皺著眉頭說:「你要是沒什麼事,暫時先別說話。你現在就剩一口氣了,我怕你說完了,待會就死了。」他還真是夠不客氣的,上來一把蓋住我的眼皮子。鋪完紗布他就走了,我能聽見他的腳步聲,出門左轉直到消失。
就這麼又過了幾天,這期間,傷口一直都不太疼。知覺慢慢恢復了之後,我才摸到自個胸前,有一條十來公分長的刀口。我問了齊方幾次,我哥在哪,我想見他。每次齊方都說他在睡覺,你們倆把時間都給錯開了,他醒了你沒醒,你醒了他又睡著了。你等著哪一天,你們倆都醒著的時候就能見著了。我奇怪地說我哥他怎麼了,為什麼聽你說的,他好像一直都在睡似得。齊方欲言又止,每一回聊到這,他都命令我不許再多嘴了,別一不小心給死過去,那他這麼多天的辛苦,不都白費了。齊方除了給我換藥也不在我屋裡多待,相比之下,齊心來的還勤快一些。她每次來都是給我送吃的來,我嘴裡發苦,只知道喝進去的是湯。但具體是什麼料,我就不知道了。我沒法準確地計算日子,粗略數來,見到我哥應該已經是十幾天之後的事了。
那天我醒的時候我哥正好就靠在床頭上,低頭看見我醒了,便慢慢地把身子坐起來。他問我感覺怎麼樣,我說其他都還行,就屁股一直疼得不行。我哥聽完,說可能是躺著不動時間太長,身上長褥瘡了。他好像也沒什麼話要對我說的,沉默了一會兒,問我要不要喝水?他說他進來的時候倒了一杯水涼著,現在應該可以喝了。水杯擱在桌子上,我哥起身去拿,完了用管子餵我喝。我含著管子打量著我哥,這屋裡光線不好,看他的模樣也就是更瘦了一點,其他倒是瞧不出什麼異常。喝完了水我問他,你怎麼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來看看我,是不是把我弄成這樣,你心裡面過意不去不敢來見我?我哥嗯了一聲,眼皮子動了一下,答說他一直都在。只不過是他和齊方分好了工,白天都齊方在這兒,晚上才我哥過來看我過夜。而我一般晚上都在昏睡,所以才一直沒見著他面。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說的那麼一回事,剛想要問那鬼種的事,就聽門被人一把推開,齊心端著碗湯進來,嘴裡嚷嚷說林柒林柒,該吃飯了!她一看我哥也在,馬上就說:「巧了,我正好有事找你!我昨天出去買東西的時候替你接了一個電話,是個叫王大磊的人打來的。他說讓你盡快給他回個電話,說是有要緊的事要跟你說!」我一聽見王大磊的名字,立刻就感覺心裡頭一熱。那傢伙竟然真的沒有死,他給我哥打電話,會是因為什麼事?我哥的反應也挺激動的,臉色看著都比剛才亮堂了一些。他抬腿就想出去回電話,突然想起來我還在這兒,又退回來站在床頭看著我。齊心看他那樣,揮揮手說你趕緊去吧,今天晚上我替你在這看著。對了,你手機沒電了,在我桌上放著呢,回電話之前,你得先找個地方充電。還有我把自行車騎回來了,你要是想來回地快一點,可以騎我的車去。我哥點了點頭,最後又看了我一眼,便動身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沒死的王大磊
等他走以後我問齊心,你是上哪去買的東西?你貿然離開這大屋,不怕你們齊家那些人再找你的麻煩嗎?齊心鼓著腮幫子吹那碗裡的湯,說當然怕啊。給你吃的這些東西,都是我跑了上百公里路,從隔壁市鎮那兒買回來的。這一出門就得一天一夜,還得專挑夜路走,怕被人發現了行蹤。她餵了我一口湯,突然對我說了一句:「等明天齊方來給你換藥的時候,你記住了,千萬別問他是怎麼受的傷!」我聽完啊了一聲,說怎麼,齊方他受傷了?傷的嚴不嚴重,傷哪兒了怎麼傷的?齊心用勺子在湯碗裡撈,說剛才不是不讓你問嗎,你瞧瞧你,一問問出一串來。這事說起來容易觸齊方的霉頭,我也只能告訴你,我們齊家出事了。至於出的是什麼事,我不能說,你也不能知道。為了這事齊方這幾天心都快煎碎了,你要真是他的朋友,就請記住了,無論看出什麼來,都別當著齊方的面問!她不等我把話聽完,便一口湯接著一口湯餵進我嘴裡。我差點沒被她嗆著,好容易喝完了,又問她:「你說的這事是什麼時候出的?為什麼我看齊方這幾天好像沒什麼變化,要真有大事,他那神態也太從容了!」
齊心說哪兒啊,他只是不想被你看出來罷了。要不是你還躺在這需要他伺候著,我想,他這會兒肯定已經衝出去殺人去了。話說到這齊心就打住了,收了湯碗,說她洗完碗再回來看我。她又問我想不想看醫書,她待會帶一本過來念給我聽。我隨便答應了兩聲,心思早就飄到不知道哪去了。怎麼我受傷昏迷這一陣有這麼些我不知道的情況發生,他們齊家這事,究竟嚴重到什麼程度?還有齊方受傷,看見他我要是不問,那才更顯的可疑吧!我想的一晚上都沒睡好覺,第二天一直等到中午,才等來齊方給我換藥。他那傷也太他媽明顯了,就在脖子那一塊,纏了一圈的紗布。他也不跟我打招呼,只管埋頭給我換藥。我憋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說,你脖子怎麼了?
齊方答說落枕了,我心說臥槽,落枕了需要包紗布?我是胸口受傷又不是腦子受傷,你是真把我當白癡嗎?要不是齊心一再叮囑過不許我追問,我肯定接受不了這麼個答案。齊方換完藥,又叫我動一動左手給他看。我使勁把他說的那隻手抬起來幾公分,馬上又放了下去。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夠累的我氣喘吁吁的。我聽齊方說恢復的還是不太好,中藥藥性都太溫和,老這麼躺著養著,也不是辦法。我說那你就趕緊想想辦法啊,我這躺的都生褥瘡了!齊方給我紮了兩針,才接著說現在還不能搬動你,等到能動的時候,我們會想辦法送你到醫院去。我又躺了將近半天,外邊天都黑了,才看見我哥回來。他這一通電話也不知道是跑到哪兒去打的,前後用了快二十個鐘頭。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王大磊的情況,我哥跟我說,他人暫時算是安全了。不過家裡還有些事,王大磊目前的狀況處理不來。他想讓我哥盡快回去,可我這邊,照齊方的話說,卻還沒脫離危險期。
我不想讓我哥為難,自我感覺,這個危險期我是能熬過去的。於是便讓我哥事急就先回去,等我好了,我再回去找他。齊方好像也是這個意思,他還跟我哥說,他會留在這照顧我。齊心似乎覺得不說點什麼不好,跟在後邊說了句:「除了齊方這還有我呢,我會給林柒做好吃的。你要走就走吧,反正你在這也幫不上多大忙。」她這人說大實話從來不分時間地點,我哥聽了,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到底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走之前,也沒來跟我告聲別。我們之間好像還有什麼膈應著,只是一時間,我還想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我哥走後,日子風調雨順地又過了十幾天。這十幾天裡我大部分時間都躺著,竟然也沒養出幾兩肉來。每天醒著的時候就琢磨我哥和齊方的事,怨我自己沒用,他們的事我擔當不下來,所以,他們才都不願意跟我說實話。期間白先生來過一次,問候了我一聲。他來以後沒多久,我便被齊心送到了隔壁市的大醫院裡。齊方沒有跟著來,他說,他還有些事要留下來辦。
到了大醫院之後,我恢復的才算是利索了一些。醫院裡有醫生有護士,都是專業的,比齊方那半吊子水平要好得多。不多久我就能下床走路了,但還是因為傷的太重躺的太久,好幾個地方的肌肉都有點萎縮。齊心先找了個護工看我,後來嫌人家護工跟我感情太好,就把人給炒了。我說你炒人能不能講點道理啊,哪有嫌人感情好把人給炒了的!齊心還不願意承認,非說她是為了省錢。說往後我在這醫院住的時間還長呢,凡事都省著點,別一下把錢花光了。我在醫院住著的時候,我哥前後就給我打過一次電話。那次電話還是齊心接的,她跟我轉述說,我哥問她,我活過來沒有?齊心告訴他活是活過來了,不過醫生說了,這麼嚴重的傷,以後是會有後遺症的。我哥聽見後遺症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應,吩咐齊心,他會把我的醫藥費打過來。另外又讓齊心好好照顧我,陪我盡可能在這多住一段時間。我說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不想讓我再回去了?他不讓我回去也不行啊,我那學還得再接著上呢!
既然提到了我哥,我便順道問了問齊心,齊方最近怎麼樣了?齊心正在看她每天都看的那部電視劇,聽到這話,一把甩了遙控器,沒好氣的說她不知道。她說她前兩天還專門騎自行車回了一趟齊家,就為了去看看齊方現在的情況。到那一看,齊方他人根本就不在大屋裡。齊心見到白先生問起來,才知道我們前腳離開,齊方他後腳就走了。至於他去了哪裡又幹了什麼,白先生也不大清楚。齊心判斷說:「齊家的事沒有個結果,我看齊方是不會善罷甘休了。他和你哥可真是一路人,都不識好歹。一心只顧干自己的事,從來不理別人關心他!」我說你可算是體會到我的感受了,相處了這麼一段時間下來,我覺得我們兩個還挺合得來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個字眼說的不對,就看齊心臉一紅,再也不跟我說話了。
等恢復到七八成,我便再也呆不住要回去。齊心替我辦了出院,收拾東西,跟著我回了南邊。當初出來的時候我、我哥、齊方是開的車,回去變成我和齊心兩個人,就只能坐火車。我沒想到到站後接我們的竟然是王大磊,穿了身西裝,笑瞇瞇地看著我。我上去給了他一個熊抱,說哥們還以為你死了。王大磊說他也以為我死了,兩個人這下可算是同病相憐了。我指著他那身西裝說,你怎麼穿這樣,跟奔喪似的。王大磊鬆了鬆領口答說沒辦法,這就是我的工作服,不穿不合公司規矩。我聽得好奇,問我哥公司什麼時候多了這號規矩?王大磊讓我們都先上車,有話他慢慢再告訴我。回程的路上,王大磊才說,你們回來的還算是時候,最近這裡的局勢已經不那麼動盪了,林逸已經大體上把事都給壓住了。他看了看後視鏡裡齊心的臉,問:「這個小姑娘怎麼稱呼?」齊心說了她的名字,看著窗外一沓一沓的高樓大廈問,你們這是有一個姓周的家族吧。他們在道上也很有名,聽說最近幾年,做的比齊家還大。王大磊聽完嘿嘿一笑,說過去是這樣,現在可不是了。他接下去說的話令我和齊心都大吃一驚,他說的是:「林逸把周氏買下來了,現在這一帶,最有名的人姓林。」
我第一反應是我聽錯了,揉了揉耳朵看著王大磊,又懷疑他是在逗我玩。他拍了拍身上的西裝對我們說,現在他這一身行頭,都是周氏集團裡的規矩。上班時間連穿衣打扮都得統一,跟我哥以前那些小打小鬧可不一樣了。我愣愣地張大了嘴,坑坑巴巴地說:「我哥……買下周氏?他哪來的那麼多錢,整個周氏,估計值上億呢吧?」王大磊解釋說:「並不是全部資產都買下了,而只是佔了絕大部分的股份。這部分股份,大都是從周同名下轉過來的,具體怎麼操作我不懂,也沒辦法給你說出個一二三來。你哥自然沒有那麼多錢,有一部分,是黃市長給的。」鑒於齊心在場,王大磊沒有細說。等把齊心安頓下,王大磊又拉著我去了另外一個地方。我哥現在就住在周氏大廈裡,頂樓有個套間,是專門給他用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命
到周氏大廈之後我哥不在,王大磊說,八成又被黃市長叫去喝酒去了。林逸他這一陣都這樣,一有空就和那個什麼黃市長膩一塊。他問了問我的狀況,我說還行,就是傷口還沒完全癒合。每隔幾天要去一次醫院換藥,等拆了線,基本上就算好了。王大磊說那你這樣就不能喝酒了,我還想著咱哥倆好好喝一頓呢。肉你也不一定能吃吧,葷腥的東西都容易影響傷口癒合。最後,我們倆只能在我哥那套間裡,一人泡了一碗方便麵。邊吃邊聊,我問王大磊,最近你們這都什麼情況?我哥怎麼就把周氏買下來了,他想幹嘛,不會是想報復他們周家吧?王大磊歎了口氣,說這可就說起來話長了。自打你們從靈海回來以後這地方就亂套了,周家清撤了大部分資產,把自個的整個體系收縮,擺出來一個前所沒有的防守姿態。與此同時,道上的傳聞沸沸揚揚。南北風水界多少能人異士湧入這個城市,就為了得到你們從靈海裡帶出來的那個東西。你們這幾個人不在,他們便四處去找。除了找你們還有人上周家去踩盤子,這期間有過衝突,但傷亡不大。應付這些散兵游勇,周家還不嫌吃力。可就在前不久,北京下來了一位大人物。
那傢伙姓江,有軍方背景,現在還兼著駐京一個部級領導的職。他一下來就查周氏的經濟帳,多虧周氏沒有什麼偷稅漏稅的記錄,再加上敏感產業之前都已經退出來了,這才沒被這個姓江的一舉打掉。那姓江的一擊未能得逞,立馬又改變策略,指揮這兒別的公司或是企業,搶奪周氏各種生意所佔的市場份額。反正較量來較量去,周氏就被架的只剩個空殼子。這時候你哥剛好回來,擺了一道,順順當當便把周氏接手過來。林逸他又拉了黃市長入股,憑那傢伙在南方政界的影響力,才把周氏受挫的局面挽回來!我聽的目瞪口呆,早忘了手裡還端著碗麵。我說那我哥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總不可能單純只是為了救他們周家吧!王大磊搖頭說那自然不是,就我來看,你哥這是豁出去了,打算憑借手頭的力量,跟當年那群人決一死戰。當年參加過探險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你哥一個都不會放過。你哥他從前就是帶兵打仗的人,他這次,是決心要幹一場大的!
我和王大磊正聊的興起,他手機突然響了,他就當著我的面接,接完以後說林逸要回來,我去接他去。王大磊走了以後,我才把那碗方便麵吃了,吃完四處看了看,這套間有四五個房間,各處裝修都很奢華。向外看出去燈火輝煌的,再往低處看,頓時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房子肯定比我哥以前住的好,但跟以前那房子一樣,也都沒什麼人氣。等了好半天,王大磊才把我哥接回來。他在樓下打電話說他就不上來了,又告訴我我哥喝多了,給他弄點吃的再讓他睡。話沒說完我哥就上來了,真喝的東倒西歪的。他扶著牆走進門,看我看了好一陣,才試探著問我:「林柒,你來了?」我說對我來了,把他弄進客廳,再弄回他睡的那間房。我去給他弄吃的,廚房裡什麼也沒有,最後只能是煮了倆雞蛋。煮完雞蛋我聽我哥怎麼好像沒動靜,回屋一看,他光著膀子掛著條毛巾,正坐在牆角里發呆。我說你這是幹啥呢?我哥抬頭看了看我,說他想洗澡,到處找不到水龍頭。我笑著說你這是睡覺的地方,哪會有水龍頭,走我帶你去洗澡去,你說你,也不知道少喝點。
我把我哥帶到浴室,放了一缸熱水讓他泡著。又擔心他掉進盆裡淹死了,就靠在浴室門上抽著煙等著他。我哥泡了一會人清醒一點了,披著浴巾出來,也跟我要了根煙抽。我們倆對著沉默了一陣,我哥先開口,問我傷怎麼樣?我說好的差不多了,就是還不能劇烈運動。我掀起衣服給他看了看傷口,那道疤長得跟條蜈蚣似的,每次看見齊心都嫌難看。我哥沒嫌我,手指頭在傷口周圍試了試。試完我看他點點頭,說要沒什麼事,你明天回學校上課去吧。我說學校我是肯定要回的,我來是想看看,你這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地方。聽說哥你最近幹了不少的事,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也跟我說一說。我哥突然抬起眉毛,說不是不讓你再叫我哥了。我沒想到他還沒忘記這一岔,一下啞口無言,愣了半天,才說你怎麼還是不認我?你這麼做有意思嗎,跟我賭個什麼勁啊!我哥說他不是在賭勁,這事他當初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再說了,你還願意管一個差點殺了你的人叫哥嗎?
我點著頭說願意啊,為什麼不願意,你那不也是為了我好嗎?要不那麼做,我這會說不定都墮入魔道了!我哥頭髮上滴著水,低低地說林柒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突然一下急了,扯著嗓子問他:「你的什麼意思?」我哥對我說:「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我也已經不是你哥了,這事到此為止,再和你沒有關係。這就是我的意思,你現在明白了嗎?」我聽他說完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就感覺傷口那兒又脹又疼。忍著疼我對著他嚷嚷道:「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你憑什麼啊你!你真要和我脫干係也行,我這身上還有你的一條命呢,你把它收回去,從此咱們倆互不拖欠,這才真的是脫干係!」我哥大概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說,瞪著我看了好久,才問說,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我答說沒人跟我說,這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之前跟齊方聊的時候聽他提起過,三界眾生,在命籍中的記載都是有始有終的。沒有誰會平白無故地消失,也沒有誰會莫名其妙地多出來。你說你在命籍當中被人抹去了,那就一定有一個人,頂替了你的位置。我想來想去,頂替你的人,只可能是我。你想啊,周同他爸參加過探險隊,也一定參與過迫害你。後來你死了,他爸手裡,卻憑地多出一條命來。這條命,一定就是從你身上掏出來的。現如今這條命在我身上,你要和我撇清關係,那就請你想想辦法,把它先從我這拿回去。我不存在就不存在了,也不勞你在我身上多費功夫!說到這我的傷已經疼得受不了了,也不管我哥要說什麼,找了個地方直接坐了下去。我哥站在不遠處沉思了許久,歎氣說了一句:「我沒辦法再把你的命收回來……」我聽他口氣軟了,馬上接下去說道:「這不就對了!我的命是從你那兒來的,我們兩個,這輩子連帶著下輩子、永永遠遠都脫不了干係!所以說你也就別再趕我了,說起來,我也還救過你幾回呢。我不算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你要相信,我能幫的上你的忙。」
話說到這,我感覺我已經把我哥說服了。於是去把我煮的雞蛋拿出來,讓我哥吃了好睡覺。我哥臉上的潮紅還沒褪,一口一口地吃著雞蛋,他好像胃不舒服,吃著吃著眉毛就皺上了。我埋怨說你沒事喝那麼多酒幹嘛,那個什麼黃市長,擺明了就不是個好人。跟他混的多了,小心他到時候反過來害你。這些話我也就是說說,真的道理我哥比我懂。他說最近局勢還不是太穩,如果靠應酬能對付過去,那不比殺人流血要強?我又問那個從北京來的姓江的,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江誠?我哥放下蛋殼說是,江誠之前給我來了封信,就曾經說過他要南下來看我。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飯館約見陳彬,把整個飯館的人都掉了包的那一次,就是他派手下人幹的。我不太能想起來,回憶了一會,才點了點頭。照我哥說的江誠的勢力也應該非常大,他們倆對上,沒有個你死我活是不會罷休了。我問我能幹點什麼?我哥搖頭,讓我回學校。等我把這學期的課上完,他大概也就能穩住局勢了,到時候,他希望我能跟王大磊去找一個人。
我說找人啊?行,到時候我一定把你要找的人全須全尾地給你帶回來。這時候天也不早了,我雖然還有一肚子話要問我哥,看他醉的那樣,只好讓他先去睡覺。第二天一大早我一起來,就看見王大磊坐在客廳裡啃著根油條。我說你這麼早上來幹什麼來了?王大磊跺了跺腳,說他現在的工作地點就在這棟樓裡。他這麼一早上來,肯定是為了工作。我問他是什麼工作,看他咧嘴一笑,說是我哥說了,讓他這陣子就只管看著我。王大磊自個身上也有傷,我哥怕他累著了,最近除了開車,基本上沒給他安排過活。要不是這一次我回來了,王大磊他說不定還要再閒一陣子。。。